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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看着弗吉尔的背影轻笑一声:“这个温丝莱特家的继承人倒是进退十分得当。”
她扭过头看向泰伦斯,摸了摸泰伦斯的卷发:“哎呀,我的小泰伦斯,你个子还是这么小,想和你跳个舞也没有办法。”
泰伦斯无奈地抽了抽眼角,说道:“再过几年,我就能和您共舞了。”
女王似是而非地叹了口气:“到那个时候,我恐怕就老了,你可不会愿意和我这个老太婆跳舞。”
“您在说什么啊。”泰伦斯笑道,“您现在看起来也十分年轻,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能够和您跳一曲呢,到时候您可要让我插个队才好。”
“小泰伦斯现在好会说话啊。”女王笑着又揉了揉泰伦斯的头发,拉起他往一边的休息区走去,“正巧我现在也有些累了,你就陪我聊聊天吧。”
女王喝了一口红酒,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轻轻扇着羽扇:“小泰伦斯觉得温丝莱特的继承人怎么样?”
“您说弗吉尔?”
“没错。看来你们关系不错,已经能称呼对方的名字了。”女王收起扇子,用扇柄敲了敲手掌。“不管怎么说,他才是温丝莱特家的继承人,小泰伦斯,你懂吗?”
泰伦斯眨了眨眼:“当然。”
女王看着泰伦斯显得单纯的面孔,并不认为他说的“当然”是真的懂了,继续说道:“你的父亲一直受到温丝莱特家族的辅助,只有下一代的温丝莱特伯爵才会给你提供帮助,小泰伦斯,你不要忘了这一点。”
女王放了爱德华是出于自己的考量,但是泰伦斯和他走得太近却是对自身势力的削弱,这才使得女王不得不出言提醒——当然,要不是看见泰伦斯出声和弗吉尔·温丝莱特交谈,也许她也并不会来说这些话。
“小泰伦斯,你的父母过早去世,我希望我能代替你的父母给予你帮助。”女王最后如此说道。
泰伦斯垂下眼帘,深受感动地回答:“陛下您的苦心我是知道的,您放心吧,有些事情我知道分寸。”
女王笑了笑:“小泰伦斯,你要知道,有些人的忠诚你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而有些人的忠诚只是表象,你要学会分辨他们,不要看错了人。”就好像爱德华那个孩子,女王可不认为这次事情对方只是扮演了一个无辜的受骗者,但看在温丝莱特伯爵和泰伦斯的面子上,她也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那……如果分辨不了呢?”泰伦斯若有所思地问道。
“那就要学会怎样让他不得不向你奉献忠诚。”女王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思变得有些恍惚。“你知道吗,泰伦斯?这个世上也许会有一种人,你有一千种理由说服自己去怀疑他,也抵不过你心里想要信任他的那份感情。”
“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征服他,或者杀了他?”女王回过神来看向泰伦斯,露出惯常的亲和微笑,“你还太小,不懂这些呢。这个就像是老师留给你的作业,好好想一想吧。人在高处,总是会遇到这样的难题哦。”
女王看上去就像是在过去的回忆里跑了一圈,面色上带着沧桑和疲惫。这个时候,她看上去倒是真的像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白珍珠女王血洗王室、终生未嫁……她有无数的传奇,在这传奇的源头,是不是也有过一个不够惊心动魄却伤心痛苦的故事?
泰伦斯看着女王的侧脸。
这个世上也许会有一种人,你有一千种理由说服自己去怀疑他,也抵不过你心里想要信任他的那份感情。
他听到这句话,以为自己第一个想到的人是爱德华,但划过脑海的却是兰瑟·舍文利厄的面孔。而这个人,究竟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爱德华?
泰伦斯现在,好像不是那么肯定地能够说出答案。
宴会终有散去的时候,泰伦斯迎着夜风走出王宫。现在已经临近夏天,晚风反倒让人觉得惬意非常。
候在宫外的公爵府马车旁站着马夫……还有一身武者打扮的兰瑟。
泰伦斯参加宴会的时候,兰瑟无论如何都要跟着——早上泰伦斯动身前往监狱时,兰瑟正在后花园里练剑,并不知情。之后这个金发骑士为自己没能随时跟在主人身旁而万分自责,因此晚上的安排被他知晓以后,立刻坚定了自己必须跟随的立场。
比起在森林里初见的时候,他一点一点的,变得越来越像一个虔诚而忠心的骑士。
泰伦斯歪了歪头,有时候,他觉得兰瑟更像一只惹主人生气以后想方设法耍乖缠人弥补错误的大型犬。如果不是因为有着前两世的记忆,他确实很喜欢兰瑟现在的性格。不过要是没有前两世的记忆,原本的自己也许也不会让兰瑟变成这样。这真是一个无解的悖论。
但不管怎么说,两人的隔膜始终存在,并难以摧毁。
他一边想着,一边慢慢走近马车。
兰瑟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把他扶上了车厢,并立刻注意到了泰伦斯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
泰伦斯靠坐在车厢的里面,听见兰瑟询问,掀开了遮挡着什么的天鹅绒布套。在红色布匹遮盖下的是一个精致的鸟笼,里面立着一只巴掌大的小鸟,它的头上竖着一根翎毛,身后拖着的尾巴却比身体长出两倍。
“女王陛下送的礼物,叫做鸣鸟,天性敏感,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向主人发出警报。”
那只小鸟像是听到了关键词,跳着转了个方向,对泰伦斯叫道:“主人!主人!”
这时,马车似乎压到了石头,颠簸了一下,泰伦斯也跟着晃了下身体,额头险些要撞到车壁上,还好兰瑟眼疾手快地揽住了他。
而鸟笼的门也在这一颤之下松了开来,小鸟扑闪着翅膀,从里面飞了出来。它十分通灵性,没有趁机飞走,而是跳到泰伦斯的肩上,继续叫道:“主人!主人!”
然后尖喙一转,啄上兰瑟的胳膊:“坏人!坏人!”
泰伦斯似笑非笑地看了兰瑟一眼,推开了他……但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亚当站在公爵府的大门前,等待着小主人从宴会上归来。陆斯恩抱着一堆零食一边站在他旁边,一边吃得满嘴渣滓。
弓兵去厨房拿夜宵的时候碰上了带着魔法灯准备迎接泰伦斯的管家先生。他想起自己昨天在宴会上饿着肚子的事情,分外同情今天还要再去一次的泰伦斯。虽然他已经明白泰伦斯并不是错过了发育期没能长高,却还是担心对方会因频繁的宴会耽误了长个子。
没过多久,挂着苍鹰家徽的马车渐渐从夜色中露出全貌,哒哒的马蹄声消失,马车在门前停了下来。
亚当和陆斯恩一起上前,结果在看到被兰瑟抱下马车的泰伦斯时,顿时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泰伦斯的头顶上竖起了一根……绿色的头发,在夜风中左摇右摆地晃动着。
亚当咳了一声,准备当做没有看见,等到回卧室再替主人摘掉从宴会上沾来的奇怪东西。但陆斯恩却直接伸出了手去碰那根头发,并且十分诚实地说道:“海曼先生,你忘记了梳头了。”
但是那根绿毛在陆斯恩碰到的一瞬间,立刻挺直地像是树枝一样。紧接着一只小鸟从泰伦斯的头发里飞了出来,狠狠扑上去啄陆斯恩的额头。
“坏人!坏人!有危险!有危险!”
它像是情急之下找不到方向,啄完陆斯恩,转了个个,又扑棱扑棱地飞向亚当——恶狠狠地啄了一圈人之后,终于飞回到泰伦斯的头顶窝了下来,绿色的翎毛随着风继续左摇右晃。
这只脱离了鸟笼的鸣鸟,显然是把小公爵蓬松的卷发当做了安家的地方。
“……”
“……”
“……”
“……”
第38章 chapter38一年光阴
国立图书馆里安静非常。
泰伦斯轻轻走过书架间狭窄的通道,把手上的图书塞进原本的位置。然后带着想要借阅的书籍走向管理员。
看管着偌大图书馆的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他看到泰伦斯的身影,不引人注意地向他弯腰施礼,泰伦斯拉了拉头上的兜帽。
他出入图书馆都注意遮掩自己的样貌,除了因为登记姓名而知道他身份的管理员,别的人大概都认为这是一个不轻易露出面孔的奇怪孩子。
因为曾经轰轰烈烈的失踪事件,泰伦斯成为了面向大众最为高调的贵族——可别以为这是好事,要知道小公爵的私人出行一度遭遇困难。
当然,这件事以后,女王陛下甚至颁布了法令,禁止12岁以下的贵族幼童私自使用传送阵,违者将被剥夺贵族身份——第一个杀鸡儆猴的,就是温丝莱特家的幺子。
这在另一方面也算是成全了爱德华·温丝莱特名留青史的愿望。
总之,关于距今已经一年的公爵失踪事件的影响还没有完全平息下来,泰伦斯为了自己的安全和自由着想,不得不在每次出行的时候进行伪装。这一年来,小公爵的衣橱里除了不断增加的礼服,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帽子了。
泰伦斯把手上的书交给老人登记,那上面烫金的大字让对方有些吃惊地眨了眨眼——。
他觉得这位小公爵最近的喜好有点奇怪。听说三个月以前对方还通过了四级法师的认证,现在却开始研究起了光明教会的东西。
但老人没有任何询问,安静并麻利地登记好以后,目送着泰伦斯离开了这里。
泰伦斯跨出图书馆的大门,正巧赶上图书馆顶层的大钟敲响九点的钟声,栖息在阁楼上的鸽子拍打着翅膀成群飞过有着尖顶的建筑群。
一阵风吹过,刮下了泰伦斯的兜帽,露出已经长到肩膀的黑发和头上迎风摇曳的翎毛,他的左耳下还夹杂着几缕彩色的长羽,不仔细看的话大概会以为这只是一只别致的耳环而已。
泰伦斯抬起头,摸了摸头上的翎毛,鸣鸟像是闷得久了,从发间抬起头来叽叽叫了几声,轻轻啄了啄泰伦斯的手指。
老实说,这只从女王陛下那里作为礼物得到的小鸟,一开始让泰伦斯颇为苦恼。虽然还是孩童的模样,但是一个公爵头上顶着一根东倒西歪的长毛,怎么看也是件有损威严的事情。不过鸣鸟确实是在生物百科上被注明天性敏感的族群,离开了泰伦斯的身边就抖个不停,好像一丁点刺激就能让它一命归西了似的。
女王陛下的礼物不管怎么样也要好好保管,最后泰伦斯只能妥协,并因为顶着这个小东西被女王取笑了好几次。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就在泰伦斯觉得自己无法继续忍受的时候,帝都的贵妇圈里突然流行起了挑染头发的风潮,鸣鸟虽然因种种原因过于稀少,但是贵妇人们总有其他可以代替的方法。
从前泰伦斯就觉得贵族的女孩子们品味古怪,她们曾经顶着高塔一样的假发招摇过市,也爱在脸上画些奇奇怪怪的花纹,现在则热衷于怎么把自己的头发变得像是五彩缤纷的羽毛。
不过,这一回显然是帮了泰伦斯的大忙。
泰伦斯一边想着一边又摸了摸鸣鸟的喙,然后有人帮他把帽子带了起来。
泰伦斯转过头,看见了一旁的兰瑟。鸣鸟在被彻底盖住之前,还高叫着“坏人”狠狠地叼了他一下。
“该回去了,主人。”兰瑟无视手上浅到连血丝都没有的伤口,伸手拉开车门,显然是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泰伦斯点了点头,被金发骑士扶着踏上马车。
这一年来,泰伦斯和兰瑟之间的关系从表面上来看似乎平稳了不少。两个人刻意放下了关于信任与否的问题,不去触及这个客观存在的矛盾以后,关系和普通的主仆相比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有时候,泰伦斯想起一年前女王在宴会上给他留下的所谓“家庭作业”,也会觉得这个要完成这个作业似乎确实需要挺长的时间,毕竟上一世,他可是交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