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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再次醒来,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季渝站在窗前。白衣浅影,风雨之余,也有几番雅意。沈温红从床上坐起,发现季渝早已替他除去外衣,里衣柔软舒适,连手骨处也被精心包裹了起来。
季渝听到声响,回头看他,几步走过来,为他拿来了外衣,“醒了?”
沈温红问:“外面下雨了?我睡得深,竟然没发现。”
季渝小心翼翼护着他的手,道:“你睡着的时候,谢神医来了一趟,看过你的手,也点了安神香。睡得可好?”
“挺好的,不觉得累。”沈温红微微抬起自己手,笑道:“还好是左手,裹成这样,要是右手我这剑修名号可担不住了。”
沈温红站起来,被季渝揽在怀中,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替自己系上外衣,才轻声道:“你这样,总让我觉得我像个孩子,事事都需你照顾。”
“可我愿意。”季渝系好外衣,静静地看着他。
沈温红问:“下雨了,剑尊可要邀我赏雨?”
季渝扶着他往外走,房门一推开,迎面清新凤雨,一下子吹散了沈温红的困倦。雨水顺着屋檐流下,眼前雨水幕帘,风中夹带着几丝灵气,让人灵台清明。往前的路上几处水洼,雨里朦胧,沈温红静静地看着,心中惬意万分。
季渝站在他身边,问:“这一场雨,下了许久。”
“这原荒的风雨也要来了,师兄,你觉得,我们此举,可会引发再一次的太古战役?这世道,真的只有魔族这一庞然大物吗?”沈温红有些失神,他问:“我总觉得,这场风雨,可能比我们预料的,还要更大些。”
“这究竟是不是盛世将至的瑞雨……”
季渝顿时哑口,盛世将至的瑞雨,这是任何修道者无法公然应允的承诺。进阶同生境,迈进永生境,难倒了这世道里无数人,多少人逆天改命,却最终止步在这两境界之前。
季渝还有一事,未向沈温红表明。他之所以会在天虚剑阁的秘境之中入魔,除却长老会外,还有一人才是此间的罪魁祸首。长老会是那人的一把刀,沈温红是那人悉心培养的人选,或许从沈温红进入天虚剑山那一刻,他的人生早已注定。
天总会黑,风雨也将来,可季渝却始终无法开口。
他要如何与沈温红说,亲手推他至深渊里的人,是养他长大的师尊……
☆、丹青神笔
这第一个出现分歧的门派,不是什么小门小派,而是盘踞在大陆之东的天下名门天虚剑阁。阁内老一辈长老为首的长老会公然反对阁主楚寒秋发群英令翻三族旧账一事。
天虚剑阁天枢一脉为首的年轻一辈与老一辈之间的矛盾就此爆发,紧接着各门各派开始就此分成两派阵营,其一是主战派,其二是主和派。
事情传至万妖会时,众人早已对此有了预料,也有人会因这突然爆发的分歧感到不解,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涌的世道下,原来隐藏着亟待爆发的矛盾。
季渝收到楚寒秋传来的信件时,他们决定前往极北之地的日子刚刚定下,天虚剑阁阁内纠纷一起,这出行的日子就不得不提前了。他与沈温红商议过后,再去万妖会议事厅与炙渊一起将这尔后事宜安排清楚。
沈温红的身体还没恢复完全,但也不需要季渝时刻搀扶,他恢复一点气力后就赶忙拉着顾鹤之等人喝酒,只可惜他有意,别人却忙得歇不下来。沈温红只好跑到鲛人居同其他养病的晚辈说话。
去到鲛人居就喝不来酒了,沈温红就端着徒孙花见歌沏好的茶坐在太师椅上看晚辈下棋。这棋也下不好,于箜再高的棋艺遇到花浅这不按常理的下棋方式,也得气得半死。
花浅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同于箜辩论这棋该怎么下,于箜从好心解释到实在没了耐性。沈温红见他们这棋也下不成了,就问花见歌:“花浅除了下棋,平日还搞什么名堂?”
花见歌很无奈:“让小朝灵带他去放风筝。”
沈温红惬意极了,放软了身子靠在太师椅背上,“于箜让呀?”
“一同去的。”花见歌遣人端来了瓜果小食,又道:“师祖是明日出发去极北吗?”
沈温红道:“原本是后日,天虚剑阁局势不大好,我们只能提前先走,你也莫强求要跟,与容炙算是说好了,他也愿意帮忙。你这身体状况别说炙渊不让你走,我们也不会让你跟。”
花见歌微微垂眸,“说来也是,我只是问问。”
“这极北,炙渊也与你说过,眼下情形若战役推后至西蜀一线,那万妖会是背水一战了。太古魔渊以南,是极北之地,过极北天险或荒漠沙海才能真正进入这人族领地。荒漠沙海往下是西蜀一线,极北天险过后是天虚剑阁,无论哪处,都是我们战场。”沈温红认真道:“如今打算,最好是能在极北抵挡住魔族,莫让战线延后至人族领地,我们才能竭力一战。天虚剑阁已然开始乱了,老龙王那边花醉也传信过去。”
花见歌问:“我父王,会前往极北天险,只是天虚剑阁,真的无碍吗?”
沈温红低笑道:“我不知道,我师尊也在剑阁内,她定然会想些办法,至少有我师尊跟楚师兄在,还能稳住局面。等极北见过老妖主,我们会动身前往极北天险,到时候,西蜀一线就靠你们了。”
花见歌郑重道:“您且放心。”
沈温红打量了她一会,“你醒来也有些时日,鲛人居阵法谁动的手脚,可有眉目了?”
花见歌闻言微微停顿,思索一二,道:“炙渊交由九尾狐族去查此事。”
沈温红看她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
花见歌失落道:“他虽未告诉我是何人做的手脚,但多日不见惊蛰几人,我多少也猜到了些。”惊蛰等人是花见歌的妖族侍女。
沈温红对此事也是知情,此先因为妖疫,炙渊遣散了鲛人居的妖族。沈温红曾向炙渊私下提过,花浅出事必然有蹊跷,也许原因真出在花见歌的侍女上,亦或是其他原因这侍女只是被推出来当挡箭牌。但无论如何,总归是花见歌曾朝夕相处的妖,多少也有些难过。
“他是有打算的,也许时机未到。”沈温红说完,又不知道这话到底该不该说,说到底是万妖会的矛盾,他总归是局外人。
花见歌笑了笑,道:“多谢您关心,我也是相信他。”
“对了,您是明日出发,徐老妖主喜欢些人间吃食,还是要给他老人家带着过去的。”花见歌说完,后知后觉地赶忙催人去买。
沈温红日子过得枯燥,拦住她道:“还是我去吧,正好出门走走。”
花见歌先是看了他脸色,倒无先前那般苍白,于是柔声道:“我给您写个单子,您好照着买,容易些。”
等花见歌写好单子,那先前下棋的几人便闹着要跟。花见歌难得严厉一回,花浅这病还没好完全,几个小辈跟去岂不是要闹沈温红,她师祖也是大病初愈,哪有那么多精力带孩子。
沈温红还想说人多热闹些,这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着了花见歌沉着脸色教训孩子的一面,连带着于箜也一脸羞愧。
花见歌道:“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也当要为长辈考虑一些。”
沈温红心想着,长辈,确实我也是几千岁的人了,晚辈尊老也是正常的。想至此,沈温红的脸色又奇怪了一分,我也不显老,怎么就把我当成那迈不动脚的老头子了?
沈温红的茶是喝完了,但他也拿着花见歌给的单子在一群晚辈的目送下出门。沈温红想着这接二连三的动作实在了奇怪了些,他一路走至万妖会大门,那先前拦着他的小妖一见到他来了,二话不说就赶忙把前两天修缮过的阵法关了,面带讪笑地把沈温红送出了门。
待那红衣越走越远,方才谄媚的小妖赶忙驱使着同僚进去通报,同僚是新来当值的,对这情况着实不解,就问:“为什么要去通报?”
懂事的那妖道:“妖主来交代过,说这沈剑尊一出门,就派人知会一声,好好做事,问什么为什么,不想丢差事就好好干。”
新来的一脸懵:“那我直接去找妖主吗?”
“算了算了,你看着门,我去!”
沈温红走在街上,照着花见歌的单子念:“西街的花糖酥,东街的卤肉蹄子……”沈温红埋头看着单子,走着走着就到了最为热闹的中心街道,这一片地方小贩居多,摊子摆放四通八达。沈温红回过神来时,早就忘了方才自己是从那条街进来的。
他叹了口气,将单子收起,眼前货物琳琅满目,想来也不是很着急,先逛逛。
季渝匆匆从鲛人居出来,走至回廊时遇到了门口当值的小妖,那小妖赶忙迎上前来,躬身道:“剑尊。”
季渝记得他是谁,便问:“沈剑尊出去了?”
小妖忙点头:“刚走不久,小的这打算去议事厅上报一声,没想到遇到您。”
季渝冲他颔首致意,又越过他匆匆而去。
人流纷杂,沈温红恰好撞上最热闹的时候。席地而坐掀开摊子的小商贩到处招呼着人,沈温红身形微动轻巧地在人群中穿梭,足尖微点灵巧步伐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
他眼前摆摊的小贩是个修行百年的山鼠妖,还未能完全遮掩住妖形,披着黑色的斗篷,去露出鼠尾晃悠着。山鼠一见到沈温红到来,抬头笑问:“客官,看点什么?”
摊子上杂物偏多,都是些低阶的灵器,灵器黯淡无光,在这一众琳琅满目的器物里确实不太出众。沈温红目光停留在他摊子上的一只笔身褐红的毛笔上,那笔身上的气息大老远就将他引来,他问:“这笔怎么卖?”
山鼠妖看到终于有人来问价灵器了,高兴了一番,热情道:“这是我在东海购来的丹青笔,传说中三天不去墨,只可惜这笔炼器师是谁尚不清楚,客官若想要,五千灵石即可。”
五千灵石?
沈温红微眯着眼:“这么便宜?若是高阶炼器师,那这玩意可是被我低价买去了。”
山鼠妖被沈温红这一质问,着实不明白,“客官您真奇怪,这五千灵石买丹青笔算是价格尚可,我这低价卖您,你还问上我,让我抬价不是?”
沈温红被他这一说,心里莫名想笑,他从纳戒中拿出五千灵石给他,他道:“那行,这五千灵石。”
小贩接过,又将毛笔包好了给沈温红,道:“客官,这到底是我老实,要是遇上别的妖,你这准要被忽悠了。五千灵石买丹青笔,真的不贵,而且您看着笔身,多好看啊。”
沈温红接过,又将笔拆了出来在手上转弄,笑嘻嘻地跟小贩道:“那你也还好撞上我,我也算老实,就不瞒你了,这丹青笔,笔身用的可是当今世间仅留下来的长生树断枝所制,这毫毛用的是天虚剑山极其罕见的天山鹿身上的鹿毛所制。”
“这笔确实上品,这笔身毫毛所用之物皆是无价之宝,更何况啊。”沈温红看着那山鼠妖愣住的模样,继续道:“这笔上一任主人,是天虚剑阁玉衡峰的霜寒剑尊,而炼器师是剑尊的道侣花醉剑主,你说,这笔五千灵石,贵不贵?”
“什么?”山鼠妖惊讶地喊了一声,又马上意识到眼前此人说的指不定就是逗他的,“客官您开什么玩笑,这笔要真的这么贵重,我摆摊这些天早该卖出去了,长生树的笔身怎么会长这样,而且啊,真这么贵的东西,您还会跟我说,不怕我不卖了?”
沈温红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