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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
我摸着蝴蝶骨傻笑,闭上眼睛,一头撞了过去——
“啊!!”
朦胧中,我听到了优美清越如潺潺溪水的歌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以及刺耳的尖叫。歌声和撞击声逐次散去,“叮”地一声,我头疼欲裂,粘稠的鲜血濡湿眼眶。
见鬼,我竟然没死。
尖叫声转为了惊慌失措的叫声,还有“什么人”之类乱七八糟的喊叫,就像嗡嗡乱飞的苍蝇群。急促的脚步声在我耳边响起,而我侧开头,从冰凉的地砖上挪开污秽的面颊,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周围的环境……
铺天盖地的光明从宽阔的四角教堂洒下,彩绘玻璃折射出的光晕迷乱而繁杂,映照出角落里姿态各异的神明雕像。众人穿着豪奢的礼服,听到那声撞击的巨响,纷纷从红木座椅上起身,惊愕地看向倒在羊绒毯上,满身污垢的我。
而在一条长毯的尽头,三阶墨绿色的大理石台上,伫立着一个身影。我看向他,眼瞳当即被柔软的光芒覆盖,仿佛视野中静悄悄地下了一场雪,将世间的污秽和阴浊一并埋葬。
这就是我曾幻想过的世界一角。
有光,有人,有歌声,有象牙白的圆柱,有宽阔辉煌的屋宇,能够反射出光彩的地砖。
还有神。纯洁的,美丽的,静谧的,璀璨的。此时此刻,静立在我的视线尽头。
我直勾勾地望向我美丽的神,浑身颤抖,双眼干涩,就如支离破碎的前兆。他一袭金线滚边的白袍,眼前系着一条白丝带,经书托在臂弯,一只雪白的手扬在半空,柔美的面庞露出一丝纯稚的迷惑。
“是谁闯了进来?!”
几名站在角落的修士冷不防见我一头撞进来,趴在地毯上,就像看到了阴沟里的臭虫或长满跳蚤的癞皮狗。
“上帝啊,这家伙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么!!”他们满脸嫌恶,呼啦啦甩着漆黑的长袍,怒不可遏地吧嗒跺脚,快步朝我走了过来!
“啊——啊啊!”
我发不出完整的音节,狼狈地从地毯上爬起,飞奔向前!那些修士们在我身后叫嚷追赶,而我一瞬间似乎失去了听觉,只知朝正中央那纯洁无瑕的身影扑去,仿佛末日降临,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那般大胆疯狂——
嘭咚!似乎是某种旨意,在即将伸手够到美丽的神灵时,我被台阶绊倒,重重跌倒在地!
鼻子再度被撞破,鲜血四溅。我瘫在地上喘息,蜷缩起四肢,环抱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我闻到了皮肤上的腥臭,我想流泪,却没有泪。
命运阻止了我。
阻止了现在的我,我这恶臭的躯体,我这肮脏的灵魂,去碰触美丽的神灵。我阖上双眼,缩起身体,等待那些修士将我逮住,雨点般的拳头落满我的全身,扔进某个的角落鞭笞上刑……
“……”
然而,预想中的惩罚没有降临,一双冰冷的手臂忽然间抱住了我,将我拥进怀里。台下传来了惊讶的叫声,起伏不休,我睁开双眼,血蒙蒙的视野映出一张完美无瑕的美丽面庞,差点让我又一次晕过去。
我哆嗦着双唇,恐惧地想,我很脏,我很臭,浑身都是伤疤和血污。我不该用这令人作呕的残躯玷污我的神,我有罪,我该死……
“你好温暖啊。”
我的神灵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东篱君”的营养液!XD
第98章 弥赛亚
“你好温暖啊。”
后来我才知道,只有我这个狗胆包天的烂胚,触碰过美丽的神灵。而被他搂在怀里,温言安抚,已经是能让人晕厥的荣幸。他低头靠在我的额头上,我紧拥着他,即使鞭子火辣辣地抽在脊背上也感觉不到痛楚。
“还不快把那个又臭又脏的疯子抓起来!”
狗修士们在旁边乱吠,往我背上甩铁棍子。察觉到我的闷哼,我的神灵微微蹙眉,将手臂试探地挡到我身后。
“咦——!”狗修士们骇了一跳,心惊胆战地收回棍鞭,生怕不小心打了神灵。他们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几人转身对教堂的听众道歉,剩下几人围到我们身边,满脸假笑。
“高贵的弥赛亚啊,现在正是进行礼拜的时间,您可不能把那么多虔诚的听众弃之不顾。先把这个人松开吧。”
“不。”我的神灵喃喃道,抱着我的手臂收紧几分,“难道你们没有看见吗?他很痛苦,浑身都是伤。向其他人布道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但他现在就需要我……我有种预感,如果我现在放开他,他将从世上消失。”
那些修士看我跟大马猴一样缠住美丽的神灵,脸都气黑了。他们假惺惺地说,“这样吧,弥赛亚。我们替您看管这家伙,我们保证会将他妥帖照顾的。”
“不——不!”我大叫起来,用力地抱紧美丽的神灵,哑声道,“求求你!别把我给他们!我本就想寻死,谁知死前遇见了你。求求你,让我再触碰你,拥抱你吧,弥赛亚,就当是给一个濒死之人的施舍,若能再被你温柔地拥抱一分一秒,我也死而无憾!”
美丽的弥赛亚看向我,即使他的眼前被白色的丝带缠裹,我也能看出他对我的怜悯和关怀。底下的听众传来不满的私语声,弥赛亚静默片刻,动了动身体。我听到心脏的破碎声,哀伤却满足地阖上双眼,等他将我一把推开……
“天啊,弥赛亚!”
四周的狗修士齐刷刷吠叫起来,而神灵没有抛弃我。他将我整个抱在了胸前,走下台阶,在身后修士们惊异的吸气声里,对众人大声道,“今日我的布道就此结束。诸位,事发突然,很抱歉我不得不中止宣讲……请改日再来吧。”
他朝交头接耳的众人鞠了一躬,径自走出了大门。我靠在他胸前,目光迷茫地看向门外的景色。
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茵草地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淡雅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清香。更远一点的枞树林茂密繁盛,苍叶如盖,凉爽地投下浓荫。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两侧摆有灰白色的石凳。
我抬头望天,终于看到了只存在于他人口中的,蔚蓝纯粹的晴空,广袤的云海曳尾飘荡。没有阴森邪狞的眼睛,也没有腐臭的尸堆,而我美丽的神灵,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耐心地陪伴我。
我鼻尖酸涩,在热烈的日光下几乎睁不开双眼。
我猜我的事情一定被人知道了,但奇怪的是,没有人再来阻拦。无论后果如何,有当前这一刻的静谧与幸福,我便满足了。
我被神灵带回到他的住所。那是一栋两层高的石砌小楼,刷着奶白色的油漆,透明的落地窗熠熠闪光,周围缠绕着牵牛花和葡萄藤,就像一片翠绿的海洋。
神灵想将我安置在他的床上。闻到床铺那温暖干燥的气味,我慌忙摇头,生怕恶臭熏天的自己玷污了这里。无奈之下,他把我放在地毯上,摸了摸我的额头。
“为什么有这么多伤呢?”他边摸索边问。
我吞咽一下,在他高贵的面庞前,对那狼狈的出逃经历羞于启齿。见我半天不发声,这位好心的神灵也不为难我,只是轻柔抚过我手腕和脚踝的疮疤,在触到我小腿的剜口还惊异地挑起了眉梢。
“很严重的伤啊。”他叹道,“你对自己还真是狠心……”
说着,他划破了自己的手指,浑圆的血珠沁了出来。
“唔!”我眼睁睁看他弄破了柔滑的肌肤,就像看到一件珍贵的瓷器破碎那般扼腕痛心。
他将那根滴血的手指伸到我面前,笑道,“喝掉一些吧,能让你的伤口愈合。”我拼命摇头,瞪眼盯着他的手指。他只是处变不惊地微笑,将手指伸向我,耐心等待我接受。
“没关系。”他道,“解救深陷痛苦的人,是我的职责。”
“……”
我将他滴血的手指含进嘴里。
那一瞬,我心潮澎湃,头脑恍惚,蓦地生出一个愚蠢的念头。
面前的“神灵”,只是我一个人的神灵。
****
若不是敲门声响起,或许我都忘记了要放开神灵的手指。回神后的场面很难堪,神灵的表情有些复杂,那根沾满唾液的湿漉漉的手指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神态怔忪,双颊的潮红蔓延到了耳根。
我望着神灵,惶恐不安,暗暗唾骂自己是个无耻的败类。
“莱蒙先生!”
就在我们相对无言时,一个黑头发的修士焦急地闯了进来,见我安稳坐在神灵的房间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他道,“我一回来你就不见了,还以为跑到哪里去了,幸好你没事!”
我怔然看着他喜形于色的面庞,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觉得他有点像我见过的鸡蛋脑袋。几名修士昂首挺胸站在门后,瞅着鸡蛋脑袋,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扭曲表情。
“波鲁修士,就是他吗?”
“是的!”波鲁修士将我拉起来,跟其他人道谢,“谢谢你们替我找到他。”
那些修士撇嘴道,“也麻烦您留心点吧,波鲁修士。若是每个人都这么乱跑,我们可吃不消。”
“我明白。”波鲁修士拉起我,“走吧,莱蒙先生。”
虽然找不到留在这里的理由,我却不想与我的神灵分开,拼命挣扎,发出一声声怒吼。我试图甩掉波鲁修士的手,他却靠近我,低声道,“你现在跟我走,说不定还能再见到他。若是闹大了,不但你自身难保,他也会受到牵连的。”
这一句话就令我噤了声,蔫蔫的像被踩烂的柿子。我走出门,想回头最后看一眼我美丽的神灵,只看到其他修士膀大腰圆的粗硕背影,不由嫌弃地扭过了头。
波鲁修士将我带出神灵的小楼,走到林间小径,忽地大喘一口气,软绵绵地坐到了石凳上。
“吓死我了……”他扶住额头,心有余悸地喃喃道,“你竟然闯进弥赛亚布道的礼堂,在众目睽睽之下碰到了那圣洁的躯体……我还以为你这次一定活不成了……”
我漫不经心地蹲下身,弓着脊背,瞅着树根下一个黑黢黢的蚂蚁窝。我用木棍将窝捅烂,看着蚁群四散奔逃。
我的神灵,我不但碰了他,还抱了他,舔了他,看到他光洁的皮肤浮现羞赧的红霞,宛如折射着耀眼光芒的水晶。
一想起那美丽动人的神情,我就无比激动,浑身热血沸腾。我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捂住发烫的面颊,逼自己冷静,不能有任何玷辱神灵的念头……
“……”
我将双手挪开,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木然走到草丛边,解开了裤带。
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个该被吊起来打的疯子。
“对了,你……噢,上帝啊……”波鲁修士尴尬地扭过头,假装没看见也没听见我在干哪档子事。
郁积的压力从没有得到这么痛快的释放,快|感褪去的躯体虚脱又舒坦。我瘫软在鹅卵石路上,粗浊地喘息,双眼微眯,享受着日光暖洋洋的拂照。
“为什么没有逃出去呢?”
好半天,波鲁修士忽然说道,令我空茫的头脑恢复了理智。他注视着我诧异的脸,目光平静,嘴角甚至咧开一个浅笑。
“我知道你想离开‘鼠笼’很久了。”他笑道,“我故意离开的时间久一点,让你能够安全出逃……你怎么会到弥赛亚布道的礼堂去呢?”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笑脸,想从那捉摸不定的笑容里窥得一丝伪装,但我失败了。波鲁修士诚挚地望着我,说,“别这么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