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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言上前,我伸臂一揽,将他抱到腿上,搂在怀里。乞乞柯夫看到这一幕立刻充满了对我的嫌弃,不满地开始抽烟斗。
我抚摸着罗的头发,“我要是不这样做,他会被销毁。”
“销毁就销毁,反正他不过是个死人。”
“我不同意。”我静静注视着悬挂的鹅黄色壁毯,自嘲般地一笑,“而且我想明白了,不管亡灵是不是他,可能对结果来说没什么区别。我不需要他做太多,他待在我身边就够了。”
老头子眯眼看了我一会儿,冷冷地说,“你太贪心了,莱蒙。到头来满盘皆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冷笑道,“没关系,是死是活,我一人担着。到时候你记得跑就是了。”
“莱蒙,你不是一人担着,我陪你。”罗认真地说道。
我扯出一个笑,将额头抵着罗的额头,“听见没?我的亡灵说要陪我一起。”
事已至此,乞乞柯夫也明白多说无益,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通缉单。
上面画着一个嚣张跋扈的红发男孩,一脸狰狞的鳄鱼笑,肩头扛着钝刀,杀气腾腾。
“哟。”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画得挺像嘛。”
“你早就是迟暮帝国通缉的重刑犯。”乞乞柯夫道,“不过你在荒骨沼泽长成了二十几岁的模样,反而因祸得福。我猜不会有人想到你是红发男孩‘莱蒙·骨刺’,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该伪装一下。”
我拈起一缕长发,漫不经心道,“给我染个头发?”
“染发是必须的。”乞乞柯夫道,“而且,你不能自称为‘莱蒙·骨刺’……你需要换个名字了。”
我满不在乎地大嚼剩下的烧鹅。乞乞柯夫沉默着坐在桌边,忽然对我道,“莱蒙,还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他说着,拿起桌上那张“莱蒙·骨刺”的通缉单,翻到了背面。
一首字迹清俊的短诗赫然显现。
“亲爱的莱蒙,
你长大了。
发如烈火,唇如玫瑰,
脸似初雪,眸似星辰。
无数个不眠之夜,
你已让我等了太久。
我想要你。
我很快会让你知道。
我,
对你……
弑君者
艾略特·德·斯图尔特”
“……”
我差点吐了。狗东西的短诗一如既往骚贱难敌,一首比一首厉害,倒极了胃口,看来他是存心要让我恶心死。
“全城,不,应该说整个迟暮帝国。只要是属于你的通缉单,背后都印着这首诗。”老头子的语气显出一种可怕的冷静,“一开始我还纳闷他在说什么,直到瞧见你这副样子,才明白过来……呵,为什么通缉单上印着你十五岁的画像,而诗里却透露着你已是二十五岁……”
“艾略特是想让你知道,就算所有人都无法认出真正的‘莱蒙·骨刺’,他依旧能认出你。”
“他对你了如指掌。你的一切,每一种变化,每一丝情绪,每一个选择……都落在他的眼睛里。”
****
当晚,我们留宿在旅店。乞乞柯夫为我染完头发后,整个房间都是那种药草刺鼻熏人的味道。我打开窗户透气,凝视着天边温柔的夜色。月光犹如倾泻的清泉,晶莹的光芒涂满屋顶和塔尖。
我取出了藏在腰间的匕首,手指从那微涩的刀身上滑过,看刀刃迎着月色反射出冷冽的银光。
我暗暗嗤笑,这大概就是我用以刺杀狗皇帝的武器了。斫骨刀在兀鹫城被摧毁,那把跟了我许久的钝刀成了一地碎片,疲惫的刀身散去满溢的杀气,仿佛在泣血,仿佛在预示我的结局。
“莱蒙,明天还要赶路,不休息么?”
罗在我身后轻唤。我应了一声,木然坐到床上,目光盯着墙壁一动不动。罗走到我身边,轻抚我染成黑色的长发,指尖沿着我的面部轮廓,一点点地抚摸、确认。
我将他抱紧,侧脸贴在他温暖的腹部上。
“莱蒙……”
“以后叫我‘莱尼’。莱尼·柯福尔,我的新名字。”我道,“另外,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他顺从地答应了,用双臂抱住我的肩膀,下颌轻轻靠在我的头顶。我们就这样在黑暗里拥抱了一会儿,罗替我解开衣带,我们躺在了床上。我没有兴致做什么,便将他温热的身子搂入怀中,亲吻他的嘴唇。
染发剂浓重的气味弥漫在我们周围。我双眼涨痛,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我想到了那些白色的小药片,跟罗在一起后很久,我都没有凭借药物入睡。可如今失眠的苦闷卷土重来,再度将我困在静谧的暗夜里,只能不住回忆那些可耻而可恨的往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我听见自己逐渐沉重的心跳声,忽地发出一声嗤笑。十五岁的莱蒙·骨刺都从未因复仇杀人睡不着觉,而现在这个二十五岁的大家伙反倒成了个脓包。
“莱尼,其实,我曾梦到过你这个样子。”
罗忽地开口了,让我吃了一惊,我以为他早就睡熟了。我的亡灵从我的怀中探出头来,漆黑的双眼温和地看向我,“那时的你和现在一模一样。”
索性睡不着,我撑起脑袋,闭目问道,“什么时候?”
“你和阿姆他们,被关押在兀鹫城监牢的时候。”罗道,“我梦见了你很多次。”
我起了几分兴致,“什么样的梦?”
“宛若地狱的梦境。”罗轻声说道,“大地由火热的熔岩堆积而成,上面淌着鲜血似的岩浆……苍穹是血色的,黑蒙蒙的雾气笼罩在光秃秃的树桠间……”
我掀开一侧眼皮,随口道,“那我呢?是不是被绑在十字架上?”
他神情一愣,我便知道我猜对了。挺不错,能够对某种状况进行意料之内的估计,甚至令我安心几分。
“你和我,我们都在十字架上。”罗道,“在……做|爱。”
“……”我似笑非笑地咧开嘴角,打了个呵欠,“的确像我会做出来的事情。临死之前痛痛快快地爽一回,死而无憾。然后呢?”
“然后……”罗微微阖上了双眼,道,“我们全身化为锋利的刀刃,紧贴着彼此的皮肤剥开,血与肉溶在一起……”
“就在我们即将合而为一时,天边洒下滚烫的火球,将万物焚烧殆尽……”
“龙在天幕尽头的山巅呼啸。”
我抚着他的脊背,干涩的双眼望向头顶的纱帐,一时不知作何回答。在一片死寂中,罗继续道,“这个噩梦纠缠了我许久。它真实得就像一个启示,而我毫无头绪,只得向法师求助。”
耗子杰里米临终忏悔录里的内容浮现在我脑海中。
【有人说,我的哥哥来自魂烬之巅……】
“我向法师诉说了梦境,她为我们进行了阿尔卡纳牌的占卜。”罗抬头看我,唇边带着稚气而喜悦的笑意,“最后的两张关键牌是‘恋人’和‘世界’。莱蒙,法师说,只要我们在一起,结局将迎来一切的完满。”
“是莱尼。”我揉了揉他的头发,淡淡道,“而且,我不相信占卜。”
罗的眉眼显出几分失望,他低声道,“那你……现在感觉好些了么?在黑暗里行走,脚下是荆棘丛,不知前方是大路还是断崖,可能眨眼一瞬就会粉身碎骨……”
他仰起脸看我,“你现在能看到前路的‘光’么,莱尼?”
“嗯,能看到。”
尽管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看到他期待的眼神,还是静静地说,“看到了,萤火虫般大小的光芒,在深渊之上旋转跳跃,唱着优美动听的歌,只为我一人而唱的歌……”
罗道,“你现在还想听么?”
我注视着他,“想。想听你唱‘我说我喜欢白云,但在它乌黑阴沉之际,依旧会怜惜它垂落的眼泪;我说我喜欢鲜花,但在它枯萎凋零之际,依旧会亲吻它破败的残骸……’”
“这就是为什么……不管你变成了何种模样,我还是喜欢你……”
“唱给我听吧。”
他笑了,为我轻声哼唱着属于他、也属于我的亡灵之歌。银白色的月华镀在房屋的地板上,如一层霜花白毯,驱散了死寂的黑暗。我俯身亲了亲罗的额头,在他恬静的歌声里,困倦地陷入沉睡。
一夜好梦。
****
隔天,我们便出发前往王城。一路上,铜钟发出的嗡鸣如擂鼓般捶打在我耳畔,城门更是围得水泄不通。
我瞧见了好几辆敞篷马车,男人们在车外闲谈,里面的女人则在吃糕点和水果,一派悠闲。不仅如此,四周喧声阵阵,甚至有小商贩在城门外叫卖,背篓里装着糖果和各种精致的工艺品小玩意儿。
我在刺眼的日光下仰头一望,顿时明白乞乞柯夫说“潜入不通”的原因。
迟暮帝国王城的城墙上,镶嵌了无数只眨动的金属眼珠,一刻不停地巡视四周。那些黄铜色的眼睛仿若活物,琉璃色的瞳孔里似乎含有某种神秘莫测的情绪,人造眼睑还有加工时留下的密匝匝的焊缝。我仰望它们,冷不丁被其中一只眼睛扫视而过,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有小虫爬上了脊背。
它们就像真的眼睛那样,甚至比真正的眼睛还要森冷。
乞乞柯夫摇头晃脑地说,“那些眼睛不知是由什么驱动的,可以不眠不休地巡视。天上地下,只要是能动的活物,都被它们瞧在眼里……这种情形下,我们是无法绕过城墙,潜入王城的。”
我被那些阴森的金属眼盯得脊背发麻,撒旦在上,我他妈恨死这种被窥视的感觉了。
“而且,最近不知为什么,皇帝下达了命令,每日入城的人数限定在二百人之内。进门前还要进行检查,管控机制更为严格。”老头子从包裹里取出两枚锡牌,给了我一枚,“这个是要提前预定,我十天前到城门领到的,今天才能进去。”
“原来如此。”我冷笑道,“那个狗东西知道我们要来取他的脑袋了,他倒是有本事。”
乞乞柯夫咂烟斗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郁郁不乐地蹲在树下乘凉。我将马匹拴在路边的树上,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城门两侧,分发牌子的是几个白袍的修士,一脸肃容,腕间绕着一只皮革手链。波波鲁曾说他是教会的修士,而他一身黑袍宛如浓墨。我蹙眉瞧着这些修士纤尘不染的白色长袍,想教会何时开始将教袍从黑色换为白色。
“这些穿着白色修士服的人,严格来说不算修士。”乞乞柯夫道,“我打听过,他们其实是教会附属机构的成员,平时很少在公众前参与礼拜和弥撒等活动,真正的职责尚不明确。”
这时,远处的钟塔忽地又传来震耳欲聋的钟声,白鸽的尾翼在蔚蓝天际划过几缕纯白的淡纹。金属撞击的刺耳声响如水波一般逐层蔓延,即使传到我这里的韵律残缺不全,我还是判断出了它象征的涵义。
“迟暮帝国教会换了新主教?”我问乞乞柯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两个月前,旧主教病逝。而十五天前新主教上位,今天是庆贺的最后一日。”老头子摇头道。
提及教会,我蹙起眉,忽地想到了一个问题,“对了,那个疯修士呢?”
昨天一到旅店我心绪烦乱,今早又急急忙忙地赶路,竟一直忘了向乞乞柯夫询问波波鲁的踪迹。
老头子那张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90章 危险的邀请
“六十、六十一……六十四、六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