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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身后的人又唤了一次,这一次声音放得更轻更柔。
怀里安安静静的。
楚九渊忽然有所察觉,小心地撑着床,柔软的床榻立刻受力下陷,在寄无忧身侧凹出了一个小圆坑。
“唔……”寄无忧正合眼浅眠,微微皱起了眉。
楚九渊察觉后立刻收回手,转而撑在了床头的木板上,极近小心,使自己不能打扰到身下的人。
窗外漏入的蓝白色月光静静照进屋里,轻轻洒落在熟悉,却又柔和到陌生的面孔之上。
空气与时间仿佛在此刻一同凝结成冰。
楚九渊坐起身子,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垂下头,眸中的视线穿过点点银辉,与一小片被照亮的红色被褥,落在青年睡去的脸颊上。
他微微启唇,思来想去好一番,除了‘好看’二字,再也想不出其他可以形容他的词了。
楚九渊伸出手,轻轻替他提了提已经掉在肩下的被单。
对他来说,这就够了。
虽然师父慌张闪躲的样子也很可爱,但楚九渊此刻更加意识到,自己想要珍惜的,更是一片静夜中,他安然睡下的侧脸。
这就足够了。
**
翌日,曦光洒下,鸟雀初啼,草叶间晨露点点,在阳光下透着晶莹的光。
寄无忧仍是半睡半醒,只觉得头枕在什么硬物上。
他脑中只迷迷糊糊地想:这破枕头怎么这么硬?
寄无忧是不爱睡硬枕的,总觉得睡不踏实,就算是住客栈,他宁可抱着被子睡,也不乐意挨硬枕头。
但此时靠在自己脑袋底下的这个,热乎乎的,倒也没那么不舒服。
小半柱香的时间过后,屋外一阵阴风冷不丁撞开木窗,在寂静的无光之屋中发出一声突兀清脆的响。
寄无忧眼帘一颤,霎时便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想睁开眼,久久闭合的眼皮却尚未准备好,只努力撑出了一条缝。
透过朦胧带雾的眼缝,只能堪堪窥见窗边绿影摇曳。时而还有翅膀扑扇,配合着几声尖细的啼鸣落在耳边。
视野和意识逐渐恢复清晰,寄无忧伸手揉了揉眼。
早上了?
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寄无忧揉了揉略微酸胀的脖颈,毫不在意发出动静,伸完懒腰,迟迟地转过了身。
楚九渊静静在他身边睡着,清冷的面孔放柔了许多,呼吸声轻到几乎听不到,黑色单衣没有覆盖的小半截胸口,随着平稳的鼻息小幅起伏。
而寄无忧则枕在他结实的手臂上乱动。
一看见眼前这张极近的俊脸,寄无忧才迟迟地想起昨晚的事。
所以,果然什么都没发生。
寄无忧暗自松了口气。
他试着移开脑袋底下的这条臂膀,但他实在不善于放轻力道,少年察觉到动静,眉睫立刻无意识地上下一抖。
楚九渊撑着坐起,清澈的眸子缓缓睁开。
竟是醒了。
寄无忧还半倚半躺地僵在一边,看见少年的手忽然伸来,几乎下意识地,出于那一星半点可以忽略不计的警惕——将那伸来的手给一把拍开。
楚九渊被这一拍给打清醒了,双目微微一愣,替他拉了拉被褥,这才淡笑着收回了手。
克制的笑容上,满是落寞。
寄无忧觉得自己真是敏。感到混蛋的地步,明明阿月昨天都没对他做什么,自己又凭什么要这样对他?
眼神左右打转了几下,不再犹豫。
他伸手,努力向上够去,将五指穿过少年脑后的发丝,小心翼翼地揉了两把。
“抱歉。”
楚九渊显然没意料到他会主动道歉,微愣的神色间掠过一丝诧异,立刻便被那抹杀伤力极强的淡淡轻笑所取代。
他温柔落目,“我去找人带些早膳上来。”
寄无忧重新缩回被褥里装死,发出了一声模糊的,类似‘嗯’的回应。
更衣过后,楚九渊走过窗边,兀自停下。
木窗前,突兀地摊着一张黄皮信纸,应当是被人从窗缝里塞进来的。
展开信纸,其上只用毛笔写着寥寥三个小字——‘速来楼’。
**
山间清晨,雾气清凉,丝丝入骨。
二人动身前往坐落在山峰中心,离这儿不远处的问天楼,并没有费多少工夫。
楼前有一片面积巨大的荷花池,池中有一条绵长曲折的九曲桥,精致漂亮,颇有江南水乡的味道。
从桥头远远望过去,能看见楼前正站着一个人,倚靠着墙,抱胸而立,一副早来很久的样子。
九曲桥刚走过半,紫云天这才瞧见他们走近,伸手挥了挥,招呼他们过来。
快走近时,紫云天乐呵呵的轻松脸色忽然微妙起来。
好像是……在看着阿月?
寄无忧心下不解,摆摆手道:“你都有你师兄了,别乱看我徒弟。”
“……我昨天没看清。”骨扇之上,紫云天盈着疑惑的双目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年,“你徒弟?他是不是……叫什么,什么月?”
少年不卑不亢地作礼道:“晚辈名楚九渊。”
“九渊?咳咳咳……真是好名字。”
紫云天比刚刚冷静下许多,不再失态,摆出笑,与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寒暄起来。
才一会儿,三人身后便又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
“抱歉,我来迟了,诸位都在?”
紫云天一下惊道:“师兄!今天我来送他们就好,你怎么还来了?”
薛晚尘熟练地露一抹堪称完美的笑容。
“来见你而已。”
“晚尘……”紫云天睁大的双眸中快要掉出星星来。
紫云天索性也不在他们面前见怪,立刻改了口,一口一个‘晚尘’,叫的亲密无间。
待到紫云天闹腾完,薛晚尘才转过头,拱手作礼,微笑道:“寄兄。”
寄无忧敷衍地应了一声,连笑都懒得摆上面,不愿再与他多说。
他们都爱摆假笑,却又有决然不同的差别。寄无忧只为了糊弄人作乐,但薛晚尘的假笑却是刻在骨子里的,总叫他看得不舒服极了。
不同于性格多变,敏。感纤细的紫云天,薛晚尘完全属于另一类人——饱满俊朗的男子面孔,让人一看就心生敬慕,想要与之相处接触,却无论如何都难以更进一步的那种存在。
换言之,薛晚尘就是太阳。
散着温暖和煦的光引人接近,可当人真正靠近他时,却会被那过分危险的高温灼烧至死。
好在只有那些想接近薛晚尘的人,才会觉得滚烫灼烧,寄无忧离他远远的,只觉得晒的慌。
骄阳下,男子双目微眯,丰盈饱满的面孔一半映着日光,一半掩于阴影,光影分明。
“云天,仙姑托我下山一趟,这几日恐是都在外头,你一个人,还多注意身子。”
紫云天眼里映出感动的水雾,又痴痴地问道:“晚尘,那上回我说的,我们出游的事……”
说至此时,寄无忧一愣,竟在薛晚尘眼中看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冷漠。
“暂且不提那些了。”薛晚尘很快恢复微笑,似是有所逃避地移开视线,挥别道:“云天,多保重。”
穿着金边白衣,龙纹发冠的英俊男子踩上出鞘的长剑,一瞬间,消失在了云端之上。
紫云天愣愣地收回手,无奈地讪笑一声,解释道:“欸,你说晚尘他,都多久了,还这么害羞。”
寄无忧回头对少年说了一句‘待在这儿别动’,便把紫云天拖到一边,单独质问。
紫云天拉紧外袍,玩笑道:“你干什么!我对晚尘可是一心一意的!”
“……为什么客房会有婚房?”
提起这个,紫云天立刻又来了精神,展开骨扇遮起娇容。
“一、一点小兴趣嘛。”
“你有兴趣……那你把我和我徒弟关进去是要干嘛?”
“哎,别谢我,我也就是爱管闲事。”紫云天搭在他肩上,凑近耳边小声说荤话:“怎么样?你那小俊孩……厉害不?”
厉害?哪儿厉害?
寄无忧满脸黑线,忍下想大闹一番的念头,朝紫云天平平地摊开手心。
紫云天不解问:“干什么呢?”
“其他房间的钥匙,随便哪一把都可以。”
“得了,一晚上睡都睡了,还差这么几晚上吗?”紫云天一掌拍开,“仙姑找你们过去呢,再晚去点,怕是又要闭关了。”
寄无忧抽回手,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不远处,高耸入云,孑然独立的楼阁。
那里住的人身份不一般。
近千年来,仙界唯一修成真仙的,便是这位问天楼楼主,仙姑不觉晓。
仙界,修为实力永远被尊为第一位,各派掌门见了她,无不心存敬畏。
只不过三分为敬,七分畏惧罢了。
寄无忧忽然被紫云天一把拉到角落。
紫衣女相的男子回过头,收起了平时娇滴滴羞答答的样子,极为警惕地瞥了眼桥边乖巧而站的少年。
很好,没在看这里。
紫云天立刻在暗中扯住他的袍子,脸上横竖写满了惊讶与不可思议:“你……寄无忧,你到底用了什么邪门办法?他不是早都死了吗!”
寄无忧心悸般地胸口一紧,斜过眼,语气平平地反问说:“你到底在说什么?”
“别扯了!你不都喊他阿月吗?别在这儿跟我装傻!”
紫云天极力压低的声音愈加急促。
“今天这大白天的,我可是看清楚了,他就是贤月吧,贤王和魔族女人的野种没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七十八章
关于仙鸣山派上一世的恩怨,仙界中人,对此多多少少有些耳闻。
大多数人知道的,只是贤王与李怀恩掌门之位,争权夺利,用剑下肮脏的赤血,玷污高洁不可侵。犯的仙门。
少部分对此有所接触的人,还知道:手握人势的贤王之所以在掌门之位中失力落败,是因为暴露了与魔族妖女私通一事,足以致命的把柄。
一波掀起千层浪,李怀恩以此为由,大义灭亲,一步登顶,赢得掌门之位。
这以外的细枝末节,只有极少部分人参与其中的,才有所了解了。
——贤王和那位魔族妖女不止私通,还曾留下过一个孩子。
那孩子单字一个月,尚在襁褓,才起了名字,便成了这场同门内斗的牺牲品,一个无人敢养的遗孤弃子。
仙魔混血,身怀真魔血脉的贤月,自打呱呱坠地那一天起,便注定会被卷入不幸的洪流。
一个正派修士与魔族妖女媾和而生的孩子,不论仙界魔界,哪一方都不会有人肯待见他。
贤月被送来送去,胡乱拉扯,勉强苟活到七八岁后,终于迎来了苦难人生的唯一一次转机。
远近闻名的仙姑不觉晓,指名道姓,要请贤月上山,与其他各位年少有为的修士一同参与问天楼的试炼。若是能借此离开仙鸣山派,进入问天楼修炼,倚靠这血脉之力,必将扶摇得志,前途无量……
但不幸的洪流终于还是将他吞噬。
时过境迁,寄无忧还依稀能记起那一天的光景。
试炼的最后一天。
黄沙漫天,双目所及,皆是沙砾乱舞,一颗颗,涩红了干涸的眼角。
他忍下剧痛造成的耳鸣,颤抖地支撑起眼皮,看见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的影子。
摇摇晃晃,像是被人抽离骨架,无力又柔软,却还在沙暴中苦苦支撑不倒下。
无情的黑色突刺像飓风般骤然袭来。
尖锐,贯穿,一次又一次。
没有任何成年修士能在那种袭击中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