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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重新落在地上时,已经铺了一地乌鸦的尸体,而剩余的残兵败将忌惮他手中的剑,哀鸣着在空中盘旋。陆琛没有犹豫,一转身就朝山下飞跃而去。这些乌鸦突然发狂并非偶然,段先生最后说了一句‘桑木’,可是他所知道的桑木拆鸦人拆鸦时用自己的为引形成的桑木之气,而现在能让万鸦齐鸣的桑木之气该是如何强大的拆鸦人才能做到的?
临近黄昏之时,天空的一边像被火烧过一般艳丽,另一边却被吞没了所有的色彩,黑不见底,路程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似乎有两股力量正在较劲,又似乎是一直猛兽正在觉醒,所有东西都躁动不安,等待着,害怕着。忽然有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自己脑后传来,陆琛整个神经都绷紧,一转身却看见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是那只带自己进入白崖寨的乌鸦。陆琛不敢放松警惕,手依然紧握着剑,但那只小乌鸦没有要攻击他意识,只是拼命的扇动翅膀,胸前的那撮白毛上下抖动着,陆琛忽然上前一步,刚一伸手,那只乌鸦就一头栽进了自己的掌心,毛茸茸的触感让他心里一落千丈,他叫什么?陆琛试探着叫出来
“松果?”
松果黑漆漆的眼珠里泪光闪闪,顺着羽毛滑落在胸前,陆琛只觉得刺目,他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但是松果舞动翅膀的力气越来越小,很快就耷拉在身体的两侧,小小的鸟嘴一张一合,但是此时他已经不能再说一句话。明明那么胖,捧在手心却轻若无骨,明明那么小却还要古灵精怪地与自己搭话,陆琛有些无措,他能看见生命正从自己手里的身体里流逝,一点一点,钻心剜骨。他移开一只手,在嘴里用力一咬,破开一个口子,血滴从伤口滴出来,他把手指递在松果的嘴边,它却撇开了头。
陆琛觉得它在笑,笑自己能记住它的名字,笑自己愿意救它,可是不住颤抖的身体和逐渐失去光泽的羽毛都在预示着死亡,它太弱小了,甚至没有幻化成人形的能力,即使这桑木之气并不是直接针对它的,但是一旦被波及到就必死无疑。他听见松果在手心哀鸣了一声,随后就没了动静。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陆琛眼前一暗,太阳的最后一个缺口也消失在地平线之下,所有的余晖都被黑暗吞并,三足金乌完成了自己从东到西的使命,回到了桑木之上,等待着下一次的迁徙。可是下一次在哪里?吞噬白日的怪兽终于苏醒过来,仰天长啸,黑夜是它的主场,这世上再没有它的敌人。
黑暗中的白崖寨暗影绰绰,陆琛任由狂风在自己的身旁呼啸,举着手,不知在看什么。它死了啊,就这样吗?死亡是这么简单吗?还是它的死亡是如此微不足道?它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有一个可爱的名字,有一个废弃的松鼠洞,怀揣着无限的好奇和希望,无忧无虑,为什么就这样被剥夺了再次看见日出的权利?
滚热的液体滴落在陆琛的手背上,他怔怔地将松果埋在一颗松树底下。他忽然想起,松果的那个松鼠洞是不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发现了?那伋川呢?伋川有什么没有说出来的秘密吗?那些秘密是不是也永远被埋葬在这个并不美好的世界里了?他们为什么要死?是因为自己吗?还是所谓的正义?这难道不是无用之功吗?拯救所有人的第一步是牺牲所有人的其中一个,这一个该死,所有人都这么想,可是他也想活下去的。能见到每日升起的红日,是最幸运的事情。
“啊!”陆琛疯狂地在丛林中狂奔,他该去哪儿?他该做什么?他是谁?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敢做,就这样一个人,真的要把拯救苍生的重任放在他的身上吗?大义,他不知道什么是大义,小义,他也做不到小义。他就是这样,优柔寡断,碌碌无为,胆小怯懦、自私自利。为什么要选择我!为什么!
那风刮了整整一夜,陆琛也漫无目的地奔跑了整整一夜。他知道有太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可是他想放弃了,他做不到。他想对父亲说他做不到!他不想当什么太乙门传人,也不想当什么地日草,他只想做自己,做那个一方天地里无忧无虑的陆琛。从一开始就错了,跟着樱远之是错,选择去吟啸楼是错,家破人亡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跑出去,一刀了结了性命。留自己在这个世上有什么用,留一只乌鸦在自己身边有什么用,他什么都不记得了,空有一身武力,和废人别无二致。
陆琛不知疲惫一般,绕过了整整一座山头,等他意识到时,面前是一条奔腾的淮河,湍流急下,激起层层水雾,如同从水底冒出来的滚滚浓烟,模糊陆琛的视线。他竟然已经到了南北的边境。
此时已是破晓之时,天空恢复了平静,隐隐光亮藏在云层后面蓄势待发。‘轰隆’的水声震耳欲聋,陆琛在这巨大的声响里居然心如止水。他站在那儿,等待着第一缕阳光。清晨的天亮得格外的快,只一个眨眼,就比前一刻清晰许多,灰蒙蒙的空中蕴含着无限生机,陆琛闭上眼,这一切竟然如此熟悉,在阳光冲破云层的那一刹那,光线抚过他的脸颊,像一只温柔的手
‘逢魔时’,陆琛‘忽’地睁开眼睛。每日黄昏日出之时,鬼神与人同现人间,被称作‘逢魔之时’。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起这个?陆琛看着光线打在水雾上,映出一道七彩条纹。
是什么?我想起了什么?陆琛的脑海中有无数乌鸦飞过,那些翅膀扫过他的每一寸皮肤,刺激他记忆深处的每一个褶皱,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身后,与他背靠着背。是谁?陆琛猛地看向对岸,有东西在那!
第49章 他还活着
手指被咬破的地方还没有愈合,随着脉搏的跳动从细小的伤口里渗出的血丝积累在一起,汇聚成一滴红色的圆珠,当天空大亮之时,血滴从指间落下,那一瞬间时间被无限了延长一般,血融进土里,一切以陆琛为中心向四周席卷而去,又轰然朝他涌上来。奔腾的河流停滞在原地,弥漫的水雾凝结在半空,破土而出的嫩芽暂停了生长,展翅的飞鸟顿住了羽翼,透过层层时间和空间,陆琛看见了对岸的一双眼睛。
闪着隐隐绿光,它们注视着自己,就如同过去十多年来的那样,从未改变过。陆琛被无形的力量卡住脖颈难以呼吸,然而那力量在他濒临窒息的前一秒松开了自己,他被迫从喉咙吸入大量的空气,清晨新鲜又冷冽的空气灌入他的双肺,血液流动着将这个温度带到他的四肢,他的大脑,他的眼。
有一双手覆盖在自己的手上,遥遥一指,奇幻的湖泊出现在眼前,雾气蒸腾之处是鸟语花香,湖光十色。坠落感从脚底升上来,他不断往下掉,直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自己,失去守护者的巢湖终于再次迎来了自己的主人,无家可归的生灵终于找到了归宿。那是巢湖,自己在梦中见过的,藏着太乙门被摧毁的秘密。
是吟啸楼,断壁残垣上面是吟啸楼的标记,段先生最后说不出口的那个词是吟啸楼,当年和慈济堂一齐攻打太乙门妄图捉拿三足鸦盗取地日草的正是吟啸楼的前身。那么那花纹,陆琛忍不住剧烈的颤抖,那两个能合二为一的花纹,那个让自己走到今天的花纹,那个一切悲剧的起源,就是吟啸楼。
“我来保护你啊。”
这声音随着陆琛的心坠落,那个黑漆漆的狭小的屋子囚禁了他的一切,那个人端详着自己的脸,向自己伸出了他的双手。没有想到,陆家竟然活下来一个小孩子,陆家是太乙门唯一的血脉,与其费尽心机去寻找父王要杀死陆节的理由,不如掌握这一切的源头。于是他抱柱自己,用那双刚刚染上他父母鲜血的手抚摸他的头发,擦拭他的眼泪,握住他的手,陪伴他恐惧的噩梦。
他教他琴棋书画,骑射武剑,每次师傅来教他练剑,他必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
今天有好好努力吗?师傅教的剑术练得会吗?
会啊。陆琛这么想着,没有告诉他其实自己还会别的。
今日练字了吗?你以前都写什么,写给我看看。
这本书看过吗?我书房里的书你都可以看,如果没有自己想看的可以告诉我,我会替你找回来。
谢谢远之,陆琛甜甜地笑着。
他表现如何?
陆少爷极有天赋,功课都完成得极好,十分优异。陆琛站在远处冷眼看着他向老师询问自己的状况。
不要进入吟啸楼,好不好。
为什么?我是一个拆鸦人,当然必须进入吟啸楼。
拆鸦人也可以做别的,琛儿,你听我一次可好?我给你安排了执金吾的位置,和进入吟啸楼别无两样。
好吧。
这些事情我不想让你知道,就是不想让你心烦意乱,你只要过得好,帮不帮我都不重要。
谢谢你。
滚热的液体从眼眶中奔涌而出,陆琛直到胸腔快要炸裂之时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忘记了呼吸,他的牙齿一阵酸痛,血腥在口腔中蔓延而上。那棵樱花树,那些随风飘散的樱花瓣,那个晃晃悠悠的秋千,那段美好得像假象的日子。是上天给我的惩罚。
一个人跪在自己面前,用平静如水的声音对他说
“恩公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无以为报,唯有一副身躯供小公子驱使。”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作出伤害小公子的事情。”
那人牵住自己的手,用肉体挡在他的面前,用尽全力把他推向安全的地方,无比可靠地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
“小公子快走。”
于是自己挥舞着那把太乙剑,所向披靡都是踩在别人的血肉之上。他每一次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无限的情愫,现在陆琛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是报应吧。
陆节用承诺作成束缚他人的枷锁,哪里想到自己的儿子也成为别人的瓮中之鳖。自己有什么资格恨樱远之,自己不过是另外一个樱远之
“沈伋川,你在劫难逃!”
他没有想逃啊,他一直以来都在等这一刻,他等待这场死亡已经足足等了一百年。他微笑着看着自己,那个笑容是对于过去数十年生不如死的日子的释然,终于解脱了,明明知道最后的结局是灰飞烟灭但是看见每日升起的红日还是忍不住对新一天的生活抱有希望,但是太阳落下之时又无比清醒地看到自己的生命又少了一天,半是脱离这个世界半是沉迷于世俗的痛苦终于到此为止了。终于做到了,自以为的救命恩人对自己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坦然地赴死,东奔西藏保住自己的小命就是为了有一天实现对他的承诺,实现他拯救天下苍生的宏图。
那些金线缠住对方的身体,缠住了陆琛的心,勒出一道道凹凸不平的伤痕。
“杀了我吧。”
“为什么要骗我?”
他没有骗我啊,他骗的一直是他自己,地日草也好,三足鸦也好,和他都没有关系,杀了他我就能获得一切。一无所知的是自己,苦苦挣扎的是他。这不是什么两败俱伤,是自己,是陆节残忍地无情地对他的碾压。
“杀了我吧。”
“我喜欢你。”
可是他不喜欢自己,他永远也不会喜欢自己,他看向自己的每一眼都是怨恨,指责所有把他的生命当做交易当做砝码的人。他在巢湖中自以为是,他的百般相思,都是世间最大的笑话,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说出这句话的人,人人都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