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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梵刚念完经忏,一睁眼,图大爷就贤惠的将热水递了过去,“冷吧,喝点水暖暖。”
千梵一手接住水囊,另一只手握住图柏的手腕,将他双手拽进了自己怀中。
图柏不怕冷,但两只兔爪子摸了河水也难免冰凉,于是趁机把手在千梵温热的胸口游走一番,偷偷摸摸堪油,直到听到身后传来的干咳声,才恋恋不舍收回了手,盘腿坐到千梵身旁,跟他们分发干粮。
见那两位大书生边看边吃,图柏从地上捡起小石子就丢过去,“看了一夜还没看够?这么好看?比图哥哥还好看?”
杜云抬起头,抢走了图柏手里的干粮,“自然比你好看,书里可有颜如玉呢。”
图柏咧起嘴,“颜如玉算什么,皇子你都睡了,还能看得上颜如玉。”
这人贱起来没皮没脸,气的杜云抓起一把石子就朝他脸上丢去,还没打上图哥哥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半路就被千梵挥袖斥退了。
杜云不乐意,和图柏闹起来,正你来我往丢石子,忽然听到一旁安安静静的师爷道,“好看,比你好看。”
图柏一愣,师爷扬起手里的书,抬头道,“这本书里记载了铜水县一百七十年前的一个人。”
“一百七十年前的人?谁?”图柏问。
千梵将图柏的手拢在自己袖中,看向师爷,“开国首将宗元良?”
师爷点头,手指摩擦着泛黄的书页,“大荆国史不过二百余年,当年荆高祖带部落北下,南征北战,夺得疆土,于靖北中原建国,起名大荆。而宗元良就是开国十将的将领之一,并且他在百姓中威望极高,一度被后人认为是十将之首,不过这个说法并不被朝廷认可,只是元良将后人为其称,史官则以荆高祖为十将之首载入史册。”
“铜水峰和元良将有什么关系?”孙晓也好奇。
师爷转头望着铜水峰的方向,“这本书上记载,万国之战的最后一战,宗元良与靖北之师激战七日七夜,召唤雷雨将敌师吞没,元良将宛如战神在风雨中划下了大荆的最后一片疆域。十日后,战神之名犹如风云刮遍整个大荆,边疆百姓爱戴他,帝都的人眼巴巴等着一堵战神风采。元良将带大军归朝,抵达铜水峰时忽然仰天长啸,大军悲歌,战马哀鸣,山河耸动,一场大雨席卷铜水峰,雨声如万千人哭,正好下了七日七夜,第八日清晨,元良将副官发现宗元良身披甲执锐站在军帐正中间,副官上前唤他,发现元良将已没了生息。”
“后来世人更加肯定元良将是上天派来帮助大荆开国的战神,完成任务后抛却肉身回天宫复命了。他猝在铜水,军队中有追随将士不愿离去,故而留在了铜水峰,传闻说如今的铜水县正是元良军的后裔,而铜水峰数十年从未生过天灾,也被说成是元良将在天之灵的庇佑。”
图柏用河水将篝火浇灭,一缕青烟长长升了起来,“可信的地方不多,就拿其中一点来说,天神仙官是不可能帮助凡人开国。我成妖以来从没见过有谁能呼风唤雨,操纵天象,纵然是天神,也不可能为助一国兴旺,强行改变天象,造成生灵涂炭。”
杜云,“所以说是传说。”他拍了拍身上的干粮碎屑,“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宗元良确实是死在铜水峰。”他说着笑起来,“我忽然有个奇异的想法,你说会不会是后闽使节团居心不良,途径铜水峰,元良将地下有灵,直接将他们带到阴间去了,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
图柏一巴掌抽到他后脑上,“那这位将军怕是眼神不好,连六皇子都带走了。”
休息片刻,一行人再次启程。
千梵与图柏驭马先行,迎面的风将两人的衣衫吹得簌簌作响。
图柏一夹马肚,将坐骑勒慢半步,自己飞身跃到了千梵身后,手从他肋下穿过,接过马鞭,把下巴搁到他肩头,“我的马累了,让他歇一下。”
千梵坐在他身前露出一抹微笑,松开马鞭,轻轻一拍马背凌空跃起,如青鹞翻身,宽大的袖袍扫过图柏的脸颊,等他再睁开眼,千梵从马后搂住了他的腰,二人的位置颠了个儿。
图柏顺从的靠近他怀里,哼了一声,“这个位置你不喜欢?”
千梵低头吻了下他后颈,“嗯,给你的。”
相对于被人护在怀中,他更愿意将这个人圈在自己的手中。
像图柏这种长毛的畜生很习惯窝在人怀里,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安心理得靠着千梵泛起了瞌睡。
路程往南,平原居多,官道好走,春风秀丽,起的风都带着初春的清香,马儿跑的格外欢快。
马车里颠三倒四晃得头晕,杜云坐在里面看了一会儿书就晕的受不了,跑出来和孙晓一起驾车,留师爷继续吃书不倦。
刚出江阳平原一带,再往西南,山势徒然起伏,几人只好放慢了脚步,没过多久,数十只红喙鸟从北上王城飞到了千梵手中。
马还未停,他已经将信鸢带来的消息一目十行看完了。
“出什么事了?”
千梵面色冷凛将信条递给图柏,勒住马头走到马车旁,“先前贫僧在宫中时发觉陛下对后闽公主美人图关注异常,特派人去查,方才得到消息,后闽送来的美人图是用一种名唤璋蓝彩的毒草炼制,璋蓝着色,极为鲜艳,色中含毒,久看易游神。贫僧离宫前陛下就曾出现过双瞳涣散的症状,如今信使来报,果然不出所料。”
杜云一惊,“你的意思是后闽居心叵测,投诚是假?你可向陛下说过此事?陛下的意思呢?”
千梵说,“璋蓝彩在大荆不常见,但却是后闽十三部落中绘图常用的颜色,即便禀告陛下,陛下也不一定以为然,只会当做后闽呈图时考虑不周。”
杜云眉间有沟壑,坐在车辕上挠挠下巴,琢磨道,“这样来看,后闵的意图就不太清晰了。”
山间的风吹拂树林,马蹄原地渡步。
图柏看完了信条,在手心毁了,化成一小团灰白的粉末随手扬了,“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快找到公主。管他有没有阴谋,把人放到眼皮下面,我就不信她能翻出天。
信鸽不断从四方飞到千梵手中,他们加快脚程,马不停蹄连夜赶路,连停下休整的时间都省去了,幸好几个人都不矫情,没啥怨言。第七日夜里,终于踏进了铜水境内。
刚一入境,一列披玄铁持兵器的高头大马队伍就已经在等候了。
是事发当时皇帝派来协助寻人的御林军,领头的人名唤冯凭。
杜云还是状元郎那时与冯凭有过几面之缘,被图柏搀扶着出了马车,脸庞扭曲打了招呼。
“杜大人这是有伤在身?”
杜云面有菜色,靠在马车边上,挥了挥手,“来的太急,马车太颠簸。”
屁股都快给他颠成两半了。
这时从队伍里挤出个年轻人,急急忙忙走到杜云身边向他恭敬一拜,“微臣铜水县县令蒋守川见过杜大人”
杜云愁眉苦脸打量着他。
铜水县县令相貌平平,倒是年轻,脸庞带着尚未历经风霜的清雉,此时大约是正好遇见了使节团失踪的‘风霜’,两道眉毛打了结,在眉间留下一道浅浅的折痕。
“嗯。”杜云招手,“蒋大人上车说话吧。”
蒋守川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微臣步行就可以。”
杜云扶着老腰,“可我要在车上趴一会儿,我怕你步行跟不上。”
蒋守川只好跟着上了马车。
车轮滚动,图柏扬起马鞭一鞭子抽下去,马蹄嘶鸣,孙晓驾着马车嗖的一下冲远了。
一座青翠欲滴的山峰突兀矗立在天边,山顶云雾缭绕,图柏纵马疾驰,飞身弯腰从路旁拽了根草根叼在嘴里,在疾风中望着天边流云。
山头的云雾过于浓厚,将峰顶几乎都遮去了大半,一有风刮过,浓云将太阳也能挡去半分,阳光若有若明,若阴若晴。
这种地方晦暗不清楚,算的上哪里风水好。
图柏撩开碍眼的碎发,扫了眼跟在身后的队伍,“皇帝的人什么都没找到?”
他的速度很快,声音转眼就消逝在了风中。
千梵握着缰绳,宽大的裟衣被吹得翻飞,宛如一只青色蝴蝶,袖口末梢扫在图柏脸上,让他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铜水峰直上直下,林木并不茂盛,御林军抵达铜水峰后三日就将这里翻遍了,没找到任何踪迹。”
他们并肩纵马,离的很近,千梵的裟衣撩的图柏痒痒,一忍再忍没忍住,拽住一截腰带,低头亲了一下,又飞快的放开。
“就近的几处山峰和城池找过了吗?”
千梵,“使节团人数不少,如果出现在其他有人迹的地方,一定会很快被发现,冯统领说他们查过最近的县城,离这里二百公里远,路上没有任何车马碾压的痕迹。”
图柏皱起眉,扬鞭甩在马背上,“这就有点奇怪了,那么多的人怎么会一夕之间凭空消失,而且任何迹象都找不到?难道真如杜云说的,被那位阴间将军给吞吃了?”
千梵道,“我们先进城再说。”
图柏刚想道一句好,忽然猛地拉住了缰绳。
他停的很急,马的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千梵的马已经蹿出去几丈远,又掉头回来,看见图柏的神情,心里一缩,“怎么了?”
图柏那会儿闲适慵懒的样子灰飞烟灭,眼角绷成一条线,瞳孔微微收缩,跟一只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小兽一样警惕戒备起来。
他一言不发朝四周望去,攥着缰绳的手背凸起苍白的青筋。
然而四周只有跟着他们停下来莫名其妙的御林军和辽远空旷的山谷,风一吹,满山树林和野草晃动。
他张望了片刻,默默收回了视线,摇摇头,“没事,继续走吧。”
千梵凝望着他沉静的侧脸,点了点头。
铜水县离王城是天高皇帝远,半分王城的繁华奢侈都沾不上,城门倒是高大,里面却是一排草泥糊成的房屋,没有红墙绿瓦,也看不见飞檐楼阁,十分具有劳动人民的朴实风格,说实在就是贫困。
蒋守川蹭坐了半路的马车,终于和杜大人露出同样屁股快颠散的表情,将他们带到了一处铜水县里很不常见的二层建筑前。
这间客栈红漆都快掉光了,露出斑驳陈旧的轮廓,人踩着台阶进去,大堂的地面就发出吱呀的声音。
但这已经是铜水县里最好的一间客栈。
“上房已经备好了,杜大人早点休息,小县简陋,大人海涵。”蒋守川像揉揉屁股,又觉得不雅,只好摆出了个怪异的姿势。
杜云被师爷和孙晓搀着,根本不在乎简陋不简陋,能有张床让他趴下睡一觉,他都能抱着大腿叫爷爷。
当孙子当的很不值钱。
“行行,今日本官身体不适,明日我们再谈。”杜云被拖着往楼梯上走,图柏跟在他后面看不顺眼,一把将杜云拉过来丢到肩膀上扛着。
蒋守川忧心忡忡看着大脑袋朝下的杜大人,小碎步跑到楼梯边上,仰起头小声叮嘱,“大人,我说的事您可千万要记得。”
杜云有气无力挥挥手,被图柏扛进了房间。
房间不大,还塞了两只面对面的大床,外加一只四四方方的桌子。
图柏将杜云不客气丢到潮湿散发着霉味的被子上,去关门时看见千梵还站在大堂里与冯凭说着什么,他将门虚掩,想去倒杯水,发现桌上的杯子里竟渍了一层土,只好环胸靠在门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