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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名头的档案丁焕亮见过不少,都是前江汉时代的产物。
文件很薄,类似于资料性的概括分析,丁焕亮一页一页往下翻,这个人,准确地说是骨骼,装备着双刀,有炮,且威力巨大,从叙述口吻看,记录者是战术人员,而被记录者,则是染社的大敌。
丁焕亮心中一动,是牡丹狮子?
可牡丹狮子叱诧天下的时候,他还只是关外小城乙字沉阳的一个低级干部,不可能见过它的刀路。
合上档案,丁焕亮陷入沉思,一份老文件,过去也就过去了,再追究没有任何意义,但事关牡丹狮子,那是汤泽的噩梦,是一段消失了的传奇。
他从办公桌后起身,拿上钥匙去资料库,江汉决战是有视频记录的,足足七卷,二十二个条目,牡丹狮子是其中最辉煌的一页。
资料库在三层,隔湿隔热,常年恒温。
安静的视频区没有一个人,只有干燥器远转的嗡嗡声,丁焕亮根据电子索引,很快找到“江汉决战”条目,归类在大事记里,编号079,西区B段23…25,年限:永久,密级:普通。
他找到那个档案架,抽出“牡丹狮子”子条目,里面有七块芯片卡,他随便拿一块放进播放器,开始播放。
一座骨骼聚成的山,一片火力交织的海,一场震动乾坤的大战。阿罗汉、吞生刀、螺钿弥勒、大黑天,许多已经消失的骨骼出现在画面上,随便拎出来都是分社长级别的大佬,这是一场大浪淘沙的群英会。
画面中央是牡丹狮子,在火力漩涡的核心,烈焰灼烧,炽热得发白,它拖着两把猩红刀锋,背上是一具闪光的巨炮,从猛火中冲出来,周身艳红。
隔着屏幕,隔着三年流逝的时光,丁焕亮被它镇住了,那股煞气,那份横扫千军的魄力,足以让山川战栗,让大地颤抖。
接着,它出刀,刀背先向后,然后聚力挥出。
丁焕亮怔住,整张脸失血一样惨白,半天,他才按下暂停键,倒回去重看一遍,再看一遍,又看一遍。
确实见过,在北府,在和伽蓝堂的混战中,有一个人,就是这样挥着刀追杀他和贺非凡——是那个外来者,逐夜凉。
浑身的血液瞬间褪尽,又猛地涌回来,涨得丁焕亮指尖发麻,逐夜凉是牡丹狮子?他怎么会现身在沉阳?岑琢呢,他知道吗?
关掉播放器,脑子里电光石火,所以伽蓝堂才一路所向披靡,所以染社才一次次功败垂成,所以潜伏在四大分社长中的卧底才死心塌地。
关铁强简直异想天开,牡丹狮子怎么可能接受染社的招安!
但它接受了,为什么?
阴谋。
招安地点在兴都猛鬼城,那里关押着狮子堂和政府军时代的重刑犯,如果这道封印开启,天下将会大乱。
丁焕亮离开视频区,冲出资料库,下楼直奔总部,他没有权限,坐不上直达十楼的电梯,只好爬楼梯,楼梯间有监控器,很快就会被安保组发现,但他不能停,因为世界正在倾覆,上帝的骰子正倒向命运的另一面。
在六楼,他和第一批拦截者遭遇,硬性突破,然后是八楼,安保组开枪了,他左小腿中弹,对方看他没有武器,一不留神,被他冲上了九楼。
这次,狭路相逢的是朱俭,在狭窄的楼梯间,穿一身奢华的西装,莲花徽章擦得闪闪发亮。
“让开!”丁焕亮吼,“我有重要发现,要立刻报告社长!”
朱俭懒得和他说话,给小弟使个眼色,砰地一枪,打穿了他的右小腿。
“你……”丁焕亮跪在地上,血流如注,“我要见社长,这关系到你们西方分社,甚至整个染社的存亡!”
“哦?”朱俭不信,一个小小的书记员能左右谁的存亡,“说来听听。”
丁焕亮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没、资、格、听。”
朱俭拔枪,打开保险,顶在他头上:“低级干部擅闯高级干部活动区,按规定,可以就地枪决。”
他俯视着丁焕亮的脸,带着笑意,食指扣上扳机。
第68章 三重天┃“记住你骨骼的名字,做个无情客。”
二级监区和普通监区同时熄灯; 重监区陷入彻底的黑暗。
一丝光也没有; 但能听到声音,粗重的喘息; 此起彼伏; 充斥着四周的空气; 是那些常年见不到光、已经丧失了时间感的重刑犯。
岑琢走进去,再见多识广; 胳膊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人类本能的、对黑暗和未知的恐惧。
“三重天,”工作人员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第三关。”
岑琢吓了一跳; 下意识向逐夜凉靠近; 逐夜凉跨上一步,把他护在自己身前,贴住他的背,让他安心。
就是这些小动作; 这些貌似不经意的关心; 让岑琢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幻想他心里也许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伽蓝堂,”黑暗中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是扩音器发出来的,“欢迎来到三重天。”
逐夜凉开启超声成像辅助视力,在正对面,在十余米宽的三重天前; 看到一个穿西装的身影,高个子,左胸佩戴莲花徽章。
“你是谁?”岑琢问。
声音的位置有微小的移动,他在踱步:“你们想见的人,猛鬼城的主人——西方分社首座,关铁强。”
岑琢看向逐夜凉。
逐夜凉压低身体,贴着他的耳朵:“他只有一个人,没带武器,看穿着和做派,是高级干部。”
“关分社,”岑琢心里有底了,“汤泽才是猛鬼城的主人,你只是替他守城的。”
那边长时间沉默,应该是在压抑怒气,半晌,重新开口:“不错,你说的对,这个天下都是社长的。”
“正式招安前,伽蓝堂还不是染社的,”岑琢凛然,“请出题吧。”
关铁强停步,用那把沉闷的嗓子,缓缓说:“江汉四大分社长里有一个你们的卧底,社长要知道这个人是谁。”
闻言,岑琢惊诧,江汉有伽蓝堂的卧底?怎么自己不知道。
“岑哥?”高修和元贞也询问。
经过前两关,岑琢大概明白这里的套路了,他们没一句真话,很可能是在诈他:“关分社,你搞错了,伽蓝堂没有必要、也没有能力在江汉安插卧底。”
没有必要,是不屑,没有能力,是事实。
关铁强笑了:“伽蓝堂是没有,”他敛起笑意,“但牡丹狮子有。”
岑琢愕然,他冒充牡丹狮子,连染社都信了?
关铁强拍击身后的合金门:“要进三重天,就把卧底报出来,否则……”
岑琢瞪着那片黑暗。
“你们只能从这儿打出去,”关铁强耸肩,“不过提醒一句,一重天和二重天完全关闭只需要两分钟。”
岑琢回头,两道闸门远远悬在高处,随时可能落下。
他们这是让人瓮中捉鳖了。
“我明白了,”他说,“染社根本不想招安伽蓝堂,什么三道关卡、卧底,都他妈是套我们的,你们就想让我们答不上来,过不去!”
“岑会长,”关铁强纠正他,“是你们提出要进猛鬼城,要在核心区招安,我们从来没请你们来!”
岑琢端起特种枪,黑骰子和转生火随即进入战斗状态,就在这时,逐夜凉开口:“有卧底,”他跨前一步,“确实在四个分社长里。”
“叶子!”岑琢震惊,自从到兴都,这个人就很反常,言行举止都出人意料,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逐夜凉没回应他,直接问关铁强:“西方分社希望卧底是谁?”
这让关铁强很惊讶,西方分社确实想一石二鸟,不单揪出卧底回江汉邀功,还要这个卧底是他们希望的人。
这样隐秘的目的,居然被一具寒酸的骨架子看穿了。
“这个卧底……”关铁强斟酌用词,“西方分社有怀疑的对象。”
逐夜凉很干脆:“请讲。”
关铁强稍怔,想不到伽蓝堂招安的决心这么迫切:“我们认为,是北方分社司杰。”
逐夜凉不语,思考的时间有些长,关铁强等着他,直到他说:“那就是他。”
“叶子!”岑琢难以置信,这不是那个威风堂堂、无所畏惧的逐夜凉,他没有原则,没有尊严,连良知都没有了。
“是谁又能怎么样,”逐夜凉屈膝跪在岑琢身前,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反正都是染社的人。”
“可这是无中生有,”岑琢很清醒,“是害人。”
“害的是我们的敌人。”逐夜凉强调。
对,是敌人,可这个敌人连见都没见过,是男是女、是好是坏,全都不知道,为了他们自己的目的,就要这个人去死?
“不应该是这样的,叶子……”岑琢用一种失望、甚至鄙夷的神色看着他。
逐夜凉连忙避开,他看不了那双眼睛,转而问关铁强:“见到汤泽我们也会这么说,现在可以进三重天了吗?”
“当然,”关铁强拍了拍手,“恭喜诸位,顺利通过第三关!”
话音刚落,巨大的闸门徐徐提起,带着隆隆的震动。与此同时,普通监区、二级监区、重监区的照明依次大亮,四周响起重刑犯的嘶吼,长时间放大的瞳孔来不及收缩,眼球刺痛,甚至短时失明。
悚然的叫喊干扰了伽蓝堂的注意力,没等闸门完全提起,一具未经涂装的灰模骨骼突然冲出来,直奔岑琢。
这是一件未完成品,也就是常说的模型机,主力武器是棍,在实战型骨骼中很少见,显然还处在研发测试阶段。
“转生火!”岑琢立刻闪身,元贞的高温火焰同时到位,模型机后撤,趁着这个空挡,黑骰子迅速投放中子场。
关铁强悠闲观战:“染社新一代贰型载人骨骼,夜叉系列,标高三米四二,重五吨半,超合金关节,接入组件经过技术改进,不存在神经元过载,可由任意御者随意穿戴,首批下线六十具,预计半年内完成测试,投放南方战场。”
一排中子场在岑琢眼前炸开,他抱着特种枪扫射:“妈的你们西方分社,让我们当免费的测试人员!”
“哪里,”关铁强轻笑,“这是对伽蓝堂的最后考验。”
模型机抡起金属棍,带着骇人的风声,从四米远外发动连续进攻,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黑骰子和转生火根本近不了它的身,设多少个中子场都被它一棍横扫,而高温火焰往往还没到位,就被它凭借距离优势避开了。
长棍耍得眼花缭乱,猛地一下,黑骰子左胸被击中,飞出十几米远,把一整面囚舱墙撞凹。
力量之大,令人咋舌。
高修其实已经看出他的招式,但因为左手残疾,格挡跟不上,造成胸甲电路故障,暂时失去了反击能力。
如果是考验,模型机这时应该反身攻击其他人,但它没有,而是追着黑骰子,把长棍高举过头顶,显然是要它的命。
“操!”岑琢冲上去,两把特种枪交替开火,“叶子!别看着了,招个大头鬼的安,染社是想让我们死!”
“岑会长!”关铁强再次澄清,“你误会了,模型机的御者和前两关一样,是该监区的在押犯,他之所以下狠手,是因为游戏规则如此——杀掉你们,他才能获得自由。”
“该监区”,也就是重监区,岑琢胆寒,眼前的庞然大物虽然是低等模型机,但操纵它的,很可能是狮子堂堂正级别的高级干部。
他一咬牙一闭眼,冒死冲进那家伙的棍风,长棍能压制骨骼,但对体型相差悬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