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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场面猝不及防在脑中闪现。薛夜来心头怦地一跳,急忙努力让自己摆脱这不合时宜的绮念。可是越想克制某个念头,这个念头就会越顽强。眼前冷冰冰的石像在他的想象中被注入了生命力,变成了鲜活的血肉之躯,僵硬的胸膛有了呼吸和起伏。
然而,也正是由于这样的想象太过鲜活,雕像那失去头颅的颈部渐渐显得狰狞可怖起来。
不祥的感觉压过了绮念。薛夜来强行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走到天窗下面吹风。
外面的雨势开始转小,云间不时有电光倏忽一闪。薛夜来计算着,那些星际飞船应该已经穿过了对流层,在用核聚变发动机推进加速。
——他们会与星际联邦的战舰正面接触吗?双方会开战吗?如果进行跃迁,从帝国最外层的行星轨道到这里,需要多长时间?
看得出来,在场的每个人都怀着这样忐忑的疑问,也都尽力不形于色。
蔷薇挤过人群,跟薛夜来打了个招呼。
“你走了以后,我们这边什么后续都没有。”蔷薇耸着肩膀,显得有些瑟缩,原本圆圆的脸颊变得瘦削了不少。“没有人来接管,只说让我们在塔里待命,准备被收编。可是一直等到今天,也没有消息传过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后面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像他这样出身于平民之家的孩子,参加贤者考试的目的非常简单:早日进入皇家侍卫队,拿一份令人羡慕的薪俸。要是早知道通过考试以后会被无限期冷冻,那还不如不来参加的好。
蔷薇并不知道薛家正在经历什么,大概还以为,薛夜来能够提前离开是贵族的特权。薛夜来找不出话安慰他。贤者考试的第二名竟然无人接管,这在以前是不可能发生的。这说明帝国的内部运作出现了真空,就好像有很多人突然离开了原本的职位,而继任者又交接不上。
想到这里,薛夜来暗暗打了个寒颤。——那些突然离开职位的人们,他们去了哪里?那些满街巡弋的皇家宪兵队,又为什么那么忙碌?
他忽然有点羡慕蔷薇。什么都不知道、单纯地为了前途发愁,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也是一种短暂的幸福。毕竟,有些事情即使提前知晓,也做不了任何打算,只不过是徒增忧虑,徒唤奈何。
薛夜来摸了摸上衣口袋。他花钱散漫,身上总是揣着一些现金,连自己都搞不清具体数目。指尖在口袋里一捏,触到厚厚实实一沓大钞,很有质感。
他本想全拿出来,转念一想又停了手。他还不清楚今晚紧急集合的目的,万一有人发现蔷薇身上的现金太多,大概会对蔷薇不利。于是他只抽出了三四张,悄悄塞进对方手里。
“这些钱你先拿去用。我家最近出了点事,我手头也不宽裕。你别嫌弃,能接济一点是一点。”
蔷薇一愣,涨红了脸硬推回来:“你误会了,我跟你说那些话不是为了——”
薛夜来竖起食指挡在嘴唇前,左右看了看,低声说:“你别逞强。这里的生活费高,你是来考试的,身上能带着多少钱。大不了,等你以后领了薪水再还我就是了。——还有,你刚才那些话,以后别再提了。”不知最后一句话蔷薇能明白多少,他也只能说到这个地步。
蔷薇咬了咬嘴唇,收起那几张钱,嗫嚅道:“我会还你的。一定会还。”
第42章
在神殿里等了很久,许多人开始不耐烦的时候; 新的指令终于来了:执行宵禁戒严任务。
每个人都收到了一个坐标点。他们需要守卫在这些地点; 禁止人员通行; 直到下一步命令传达下来。
看到这样的内容,大部分人紧绷的心稍稍放下了。这比他们预想的任务要轻松得多。宵禁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以前也实行过。
一群毫无经验的候补侍卫就这样上了岗,按照各自的坐标,分散到了各个区域。在他们当中,只有极少数人真正明白;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薛夜来是其中之一。根据自己和周围一些人的坐标点,他在脑中勾勒出了一个大致的位置分布图。他们要去把守的这些地方,都是出城的必经之路。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们大多拥有飞行座驾,但并不是想飞就飞。民用飞行器受到极其严格的空中管制; 必须遵循固定航线; 不得擅自偏离。如果违反了管制条例; 甚至可能被激光炮击落。
因此; 即便贵族们都拥有可以直升太空的飞行器; 也绝不能直接从城中起飞; 而必须先办理一系列通行证,然后经由特别通道出城; 到达指定的航空港,等候一段时间后才能获准升空。整个过程复杂繁琐,历经层层盘查。
薛夜来他们奉命守卫的,正是这些通往城外的特殊通道。不过他们所在的位置靠近外围; 显然只是辅助。在那些通道的出口处,一定有大量皇家宪兵严阵以待。
这个夜晚,有无数双眼睛目睹了那些离开大气层的核聚变飞船,这是无法对公众隐瞒的。或早或迟,“星际联邦攻过来了”、“已经有人坐飞船逃走了”之类的传言必会在城里蔓延,进而引发逃难潮。一旦爆发大规模的逃亡,整个星球的局面就失控了。
所以,皇帝想要在那之前封锁住离开这颗星球的全部通道,从一开始就控制住局面。
至于这么做能起到多大用处,也许皇帝已经无暇考虑。如今的帝国如同一个手忙脚乱的人,面对一大堆摇摇欲崩的积木,不知该先抢救哪一块是好。
薛夜来随着人群走出神殿。在他周围,大多数同伴都没有意识到这项任务的真正含义,以为只是普通的宵禁戒严。那些年轻的脸上带着不安的亢奋,仿佛即将走上想象中的战场。
只有寥寥几个人不动声色,偶尔目光相遇,彼此都心领神会。
暴风雨在路上。一场可能会席卷整个帝国的大混乱,已经开始显露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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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夜来到达指定位置的时候,雨又渐渐下得密了。
他分配到的坐标很偏僻,接近城市边缘。这里地势较高,可以鸟瞰一部分街区。
皇城位于巨大的盆地之中,地势从城市外围渐渐升高,丘陵环绕,与山麓相连。
民间一直有一个传闻:在皇城的下方,还有一个隐蔽的地下城。整个皇城实际上建立在一座巨型要塞之上。
这个说法一直煞有介事地流传着,只是从来没有人说得清,假如这座要塞真的存在,它是在什么年代、由什么人修建的。也许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由最初来到这个星球上的那一批星际开荒者所造。
总而言之,这座未知有无的地下要塞一直存在于都市传说之中。虽然它可能就在每个人的脚下,却如同沉眠于海底的亚特兰蒂斯一样神秘。
夜色如漆,周遭的景物在雨声中更显荒芜。灯光照射到的范围之内,看不见一个人影。
每隔一段时间,流动哨兵会从薛夜来面前经过,双方互对口令。口令内容每小时更换一次,以代码形式发送到通讯仪器上。
薛夜来站在临时搭起的简陋遮雨棚下。说是棚子,只有一把伞那么大,勉强罩得住一个人。
白杨把这点空间全部留给了薛夜来,自己站在风吹来的方向,替薛夜来挡住斜扫的雨线。
薛夜来摸他身上,心疼道:“你都湿了。过来跟我挤一挤,总是好一点。”
“我不会生病的。”白杨捉住他的手,用力握了一下,“要是你再病一场,我会很麻烦。”
白杨的手平时摸上去总是微凉,此时却是温热的。
薛夜来只好不说话。之前就是因为开着窗洗了个冷水澡,结果落下了奇怪的头痛病。
沉默了片刻,白杨问道:“那个宪兵队的小队长,他也是贤者吗?”
“你是说薛如衡么?他不是贤者,是普通人。”薛夜来解释道,“一个家族的人口很多,其中只有一部分人有特殊体质。”
“他为什么会到宪兵队做事?”
薛夜来叹了口气,“不知道。”虽然贤者家族通常不喜欢皇家宪兵队,不过每个家族成员如何选择职业,也是个人的自由。
又沉默了一会儿,白杨再次开口:“他和你很熟?”
“不熟。今天之前,我只见过他一次。”
白杨平时很少刨根问底,薛夜来不由得纳闷,“我说,那家伙有什么地方让你特别在意吗,你怎么对他这么好奇?你对我都没有这么好奇,我的事你从来不问。”
最后一句话是脱口而出的,说了之后又有些心虚。以前的白杨是什么样子,他自己不是也从来都没问过么?那就像是两人之间的一道禁忌。
“我在意的不是他。”白杨转过头,深深看了薛夜来一眼,“他说到了以前的你,是我没有见过的。我想知道,我没见过的你,是什么样子。”
“……”薛夜来愣了愣,心里冒出一点小小的欢喜,“以前的我啊……也没什么特别的,跟现在差不多。我的经历很简单的,从小到大,除了上学和考试,都没遇到过什么事。”
薛夜来避重就轻,给白杨讲了一些学校里的趣事,而把自己在学校之外的生活一笔带过。不仅仅是害怕白杨会自卑,更因为他无法抑制住这样一个想法——自己优渥的生活,是从白杨的人生中偷出来的,至少是偷了一部分。某种意义上他觉得,自己以前有多么享乐,就意味着白杨承受过多少痛苦。
但或许在白杨看来,他这样的心态只不过是一种朴素而无用的歉疚。就像他的慈悲一样,虽不虚假,但却廉价。
白杨静静聆听着他的叙述,有时似乎想要问什么,又很快抿紧了嘴唇不做声。这实在是一场古怪的倾诉,讲的人和听的人都充满渴望,却又都小心翼翼,生怕打破了某种平衡。
等薛夜来讲得差不多了,白杨才又问道:“他说的那个谜语,是什么?”
“哦,是我随便写来玩的。当初他一下子就猜中了,让我吃了一惊。”薛夜来笑了笑。那个谜语的谜底是天平。谜面本身不算难,但在这个年代,天平是古董一样的东西,人们通常很难想到。
“不过,我一看到他的名字,就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快猜中了。‘衡’字就是天平的意思。我想他一定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白杨许久没有回答。过了半晌,他忽地向前倾了倾身子,声调微沉,“夜来,你看那边。”
薛夜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远远看到,城中有个地方聚集了一片光芒,比其它地方都要明亮。那些光芒像水一样流动着,慢慢缩小了面积。
薛夜来迅速戴上观测镜,将焦距调节到极限。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镜头里那一片依稀可见的纯白色建筑群落,他太熟悉了。
那赫然正是薛家的宅邸!
薛夜来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一刹那被抽离,脊背先是炙热如炭,接着又冰寒刺骨。
出事了。
他只能想到这三个字。
全城都在宵禁,唯有薛家的宅邸聚集了那么多灯光。这绝不是个好兆头。
他下意识地想往前走几步,仿佛这样就能看得更清楚一些。刚一抬起脚,膝盖就软得打了一个颤。下一秒,小腿的疼痛让他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跪在积水里。白杨也跪在他面前,扶着他的身体,不停呼唤他的名字。
“白杨,不好了,不好了。”薛夜来反复念叨这三个字,一只手紧紧抓住白杨的胳膊,另一只手不知不觉点开了通讯仪。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