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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木灵就亲眼看见成钰绷着的脸化成了荡漾的笑意,一身愠怒烟消云散,叫人辣到眼睛了。
然而木灵本灵并没有隐去的意思,他依旧端坐在成钰面前,盯着那木簪,唯恐那人一个心乱就糟蹋了这千金难买的潮来木。
陈清酒暂时没有出来,他一人缩在屋子里,不知道自己和自己掐个什么劲头,似乎还掐的很开心,久久不见人影。
等到再出来时,已梳洗完毕。
成钰从竹椅上坐直,伸手将他抱在怀里,把人圈住,依旧把玩着木簪,道:“木灵的栖身之地不能耽搁,所以我向谢思温求了潮来木。”
“嗯。”
陈清酒被人抱在怀中,先始还有些不习惯,所以便僵着身子,一颗心吊在嗓子眼儿,发觉成钰没有多余的话时,他才逐渐软了下来,靠在成钰身上。
陈清酒薄唇轻抿,视线被成钰一双修长的手指所吸引,缄默不语。
陈清酒如今面上是冷冷清清,实际心中已经是慌的乱糟糟,他的手指在成钰看不见的地方狠狠蹂,躏着衣袖。
余光瞥见并不打算开口的人,陈清酒敛眉,左思右想之下,心一横,侧身便搂住他的脖子,窃声道:“儿茶,对不起。”
这活了上千年,连刀剑都无畏的灵均阁祖师,终于在今日也有些后怕,整个人攀在成钰身上,连声音都在打颤。
“阿酒。”成钰摸了摸他的头,低垂着眼,笑道:“怎么突然想着道歉了?”
陈清酒咬着牙关,轻吸一口气,坦诚道:“我在屋子里扔了个铜钱,如果正面朝上,就道歉。”
“太草率了。”成钰无奈,捏着他的掌心,故作生气地教训道:“如果是反面,兄长就不打算理我了,是吧?”
陈清酒半晌不吭声,躲得没地方躲了,才慢吞吞道:“翻过来吧。”
陈清酒这些年,不怎么与人接触,以往有“为人兄者”的自觉,安分守己,如今所有的小心思都加持在面前人身上,尽管他这些比之成钰,是小巫见大巫。
成钰手扣住陈清酒的后脑勺,陈清酒如今的体温不同于凡人,可也不是透着死气的感觉。
他将陈清酒唇齿间的冷香卷尽,两人舌尖交缠,不舍分离。
陈清酒的手交在成钰脑后,整个人都变得软绵,贴在了成钰身前,懒得动弹。
成钰尝到了令他怀念的味道,百年情愁积之始生,刹那间化为炎火,烧在心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细碎的吻落在发间,成钰深吸了一口气,将人抱起,大跨步的进了里屋。
而方才一直觉得瞎眼,趴在桌上的木灵这才敢起身,看着桌上还差一步就可以完成的栖灵木簪,捶胸顿足。
☆、第四十五章
“禽兽,他都那样了,你也下得去手。”
次日,木灵抱着他因被成钰见色忘义而忘记,尚且残缺的木簪,委屈地站在石桌上,控诉着成钰的恶劣行为。
“我也心疼他,可他总不能叫我放心。”
成钰坐下,将指尖的血滴在木簪上。
发簪得了灵血滋养,模样变了许多,木灵痴汉一样地抱着它,狠吸了几口,眯眼道:“卦师令的烛戾玄灾已非他能操纵之物,天邪和稷修必须尽快封印,以免夜长梦多。”
“嗯。”成钰含糊地应答了一声,手指敲着桌子,半晌后感觉到屋内的动静,他站起了身往回走。
“对了。”成钰中途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你跟在阿酒身边,可曾知道八荒与黄泉界之间的地域叫什么吗?”
“没听说过。”听他这样问,木灵盘腿而坐,双手环胸,对成钰狭笑道:“不过这一方面,你家兄长可能比较清楚。”
成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慢步进了屋子。
青织黑羽散乱地叠加在一起,陈清酒翻身坐起,刚系好了衣带,寂籁无声的屋子里又开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儿茶?”他微微侧耳。
“嗯?”成钰抬头,见他伸着手茫然地抓了抓,便俯身捡起一件外袍,走了过去,道:“天色尚好,便已经看不清楚了?”
他一条腿压在榻上,刚一伸手,陈清酒却略微僵硬地躲了躲,成钰长睫闪动,青袍一展,五指攥紧衣襟,顺势将人带入怀中,褚照咬着他耳朵道:“兄长,是我操之过急了吗?”
陈清酒舔了舔下唇,他颔首,避开成钰的视线,面无表情道:“四兽一事,急不得。”
“唔,是啊……”成钰点头,转身倒了一杯水给他,诚恳道:“兄长,是我不知分寸弄疼你了,先喝点水,嗓子会舒服些。”
紧接着便不理会陈清酒的无措,成钰慢条斯理地躺在了陈清酒身侧,手撑着脑袋,双眸含笑,叫他低头也避无可避。
陈清酒抿了口温水,岔开话题,道:“方才你问木灵的那个地域,叫做十恶域。”
“十恶域……”成钰揉了揉酸困的双眼,然后直愣愣地看着陈清酒,有点茫然,他从前并未听过什么十恶域。
“我只知道,二重界间,万法悉无,灵怨皆灭。原来这其中还有十恶?”
“十恶域确实不受天地法则的管理,没有灵气,也没有怨气……”陈清酒忽然懂了成钰这样问的原因,他低低开口,“你是说,将卦师令扔在十恶域?”
“我觉得行。”成钰道:“兄长认识十恶域的人吗?”
陈清酒摇头,解释道:“十恶域一地位于黄泉界之上,凡人身死后,会经过十恶域外的无常地,再去往地府接受审判。若有亡灵反悔,不愿投胎,想逃回人界,没有上面的允许,将会被十恶域直接斩杀,所有自古能得见十恶域者,只有死灵。”
私逃的死灵永远不可能经十恶域返回阳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十恶域其实与黄泉界有所关系,但事实上,两处人从未打过照面,就连陈清酒都不由得好奇,十恶域如何判断那些死灵可斩杀的。
“这破规矩。”成钰不由得拍了拍额头,皱着脸,问道:“十恶域现如今是哪位在掌管?”
陈清酒抿唇,稍微抬起了眼,直言,“生杀道,谢怀。”
“啥?”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成钰更加茫然,哭笑不得地说道:“怎么又是谢家人?”
陈清酒一眼就能看出他心里想的什么,被他的语气惹得淡笑起来,道:“与谢思温并无瓜葛。”
这成钰还是信的,毕竟以谢思温那破烂身子,若真是十恶域的人,早就走关系被托了个好胎,哪里还能由他流浪街头。
十恶域是一定要走一趟的,但也并非眼下之事,关键还需四帧卦师令在手。因此成钰第二日便神清气爽地抱着陈清酒下山了。
长在山经此一事,完全落败,余下的弟子也被安排着离开,王三胖亲自出面,在这种情况下,若有反抗,无疑于与整个修仙界作对,长在百年兴衰荣辱,一朝被掩埋于黄土下,再翻不得身。
山下的人不在意这些,凡人一世不过百年,只要不涉及他们的性命,上面人再怎么闹腾都无所谓。
成钰将陈清酒安置在了客栈,然后独自去往了长在山。
夜色朦胧,陈清酒躺在床外侧,头脑昏沉。屋内并未点灯,左右他也看不见,点了也等于没有。
正当陈清酒要睡了的时候,他身后金色的咒印突然亮起。
那是成钰离开前留下的,阵法嗡鸣,陈清酒翻身起来。
屋子正中央多了个小女孩儿,那孩子穿着玄衣,发上插着一串血珠钗,如果陈清酒能看到,会发现她的眼睛里只有黑瞳。
陈清酒看不到,但熟悉她的气息。
是藏在顾孟平棺木里的那个妖灵,一直叫他们离开的‘人’。
周身蓦然一冷,陈清酒将伸手青衫披在身上,左手紧攥,右手微微抬起。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须臾,陈清酒消失在了客栈,置身于长街。
小城内灯火阑珊,街上行人稀疏,陈清酒一抬手,便摸到了长满青苔的墙壁。
沿着墙根拐了几个弯,走到了巷口,妖灵便松开手,隐匿了气息。
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直蹿入衣领。
陈清酒攥紧了外袍,刚抬脚往前走了一步,身侧的气息却完全消失。
正当他迷茫时,一双手从背后伸出,将他拽入怀中。
“儿茶?”
双眼被捂住,陈清酒有些不解,问道:“里面有什么吗?”
“一些不好的东西。”
成钰冷眼瞥了眼巷子尽头被堆在一起的碎尸,寒冰环绕,灵魂与肉体一同被禁锢在原地。
熊熊烈火将一切燃烧殆尽,成钰眼底幽幽生光,他抱着陈清酒回了客栈。
陈清酒大概能想到那巷子里是什么东西,只是不知道那是谁做的。
稷修,天邪,或者是生死难定的卢莫?
他想的太过于入神,因此没留意成钰已经进出屋子好几次,等到脚碰到水时,才一个激灵。
“水烫了?”成钰握着他的脚腕,一手试了试水温。
“唔……还好,我自己来吧。”
听到陈清酒说还好,成钰便放心地将他的脚塞入水中,手指在脚心揉捏,无奈道:“下次出门再怎么着急也要穿鞋。”
成钰的力度把握的很好,陈清酒只觉得一阵酥麻爬上大腿根,不禁打了个哆嗦。
“阿酒?”
“没事,我洗好了。”陈清酒挣脱出来,弯腰用抹布擦干了脚,坐在榻上,直到成钰出去换水,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成钰回来时,直接越过他,躺在里侧,作势就要抓住那一双润白如玉的手,陈清酒本就脑子混乱,见他一个倾身,便觉惊吓,往外伸的手直接撑了个空。
成钰握住他的胳膊,将人拽入怀中,调笑道:“阿酒,你要不睡在里面吧……别怕,不会有鬼的。”
“你。”见他还提年少的这些事,陈清酒有些哭笑不得,纵然他小时候是被吓怕了,可后来也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陈清酒笑时,从来都是浅笑,唇角眉眼微弯,最多笑意,藏在眼底。
成钰一个没忍耐住,将人摁在怀里,直吻得人喘不过气。
他将人的长发别至而后,把玩着他的手指,问道:“方才带你离开的人是谁?”
自从卢莫那一事发生后,成钰万事不敢马虎,若非今日去的是长在山,他便带着陈清酒了。
成钰留下的阵法万分小心,而能在此情况下带人走的,只能说陈清酒本人是默许的。
“我觉得,那个妖灵的气息很熟悉。”陈清酒思及方才,皱了皱眉头,半是疑惑道:“那种感觉……似乎是月见姑娘。”
“月见?哪个?”成钰想了想,问:“童府遇见的哪个花妖?”
“嗯。”陈清酒点头,“还有之前在长在山,也是她一直在提醒我什么。”
只是她那时可能过于虚弱,连形都无法聚在一起,气息也若有若无。
当年成钰灵力低微,月见虽略胜一筹,可到底也是个花妖,再怎么也不可能躲过烛戾一击。
“怎么就化妖了?”成钰好奇。
陈清酒道:“我觉得这事,可能和谢思温有关。”
谢思温与月见有些交情,说不定是他留下的那条保命符起了作用,但他本人可能并不清楚,巧合之中,竟是救了月见一命,虽是化妖,却也好过魂飞魄散。
听陈清酒这样说,成钰当下燃了一张符纸在半空中,“也不知道谢思温那家伙休整的如何,明天来的了吗?”
那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成钰每次面对他时,都觉得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