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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烈亲手将狄其野架到那个位置,一半是有意为之,另一半也是狄其野军功太高,赏无可赏,只有封侯。
所以,即使顾烈心里认为狄其野不会反,狄其野手握重权后,顾烈就必须防备他,像狄其野临死说得那样,隔三差五找事训斥一回,杀鸡儆猴,再演一出君臣和合。
任何人处在顾烈的位置,都会这么做。
任何人处在狄其野的位置,都会配合顾烈,就像狼主动对狼王露出咽喉表示臣服,主动给出弱点,狼王才能放心分肉。
偏偏狄其野就不干。
他不是不通政事,就像他对顾烈说得那样,他只是打定主意要做一个纯粹的带兵打仗的将领,他是“为顾烈而来”,只为完成他的“理想”。
然而,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就像顾烈注定要走向帝王之位,狄其野继续这么打下去,军功赫赫,等到顾烈登基立楚后,也就注定要再给他封侯。
顾烈不动他又能如何?文臣武将,外戚宗室,各个都有可能对狄其野下手,前世狄其野一死,顾烈从里到外肃了一遍朝堂,可人都没了,又有什么用。
狄其野行事不改,此生还是一样下场。
可怎么劝他改?这人任性肆意,软硬不吃。对他好,他更任性。对他不好……顾烈哪敢对他不好?砒_霜断肠再来一次,顾烈非得给他气死不可。
所以,既然软硬都没用,那就只能从源头开始了解,才有可能查清狄其野的症结。
往世不可追,唯一触手可及的线索,就是青城山。
*
主公针对风族的部署,众将没什么异议,引蛇出洞不是什么罕见招数,他们一定执行得漂亮。
但主公宣布只带狄小哥去青城山探访,就颇有些值得寻味。
是怕狄小哥又偷偷调兵打仗,还是传言有几分是真……?
平常都是狄其野赖在最后不走,这回换成了姜扬,姜扬昨日刚听说牧廉是狄其野的二师兄,今日顾烈就要和狄其野单独出巡,这让姜扬如何放心得下。
对姜扬,顾烈不愿说谎,但也没法说实话,这一趟青城山之行没法带其他人,假如那老贼还活着,很可能语出惊人,那狄其野这辈子都解释不清楚了。
顾烈想了想,最后只道:“有些家事处理。”
都怪牧廉一口一个小师弟喊得太亲热,顾烈一不留神说了个“家事”出来,也不好改口,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走了。
这下姜扬就更疑惑了。
除了疑惑,姜扬还觉得主公近来行事越来越难以揣度,心底又莫名生出一丝敬畏来。
姜扬心事重重地扇着羽扇往外走,在路上撞上颜法古,想起来安慰道:“法古,你放心,主公不会放过王家。”
颜法古早从顾烈那里得了承诺,因此只是点点头,很凝重的模样。
姜扬看他这样,干脆将管不了的主公和狄小哥都抛到一边,拉着颜法古就走:“走走走,我们找陆翼搓麻雀牌。”
颜法古赶紧挣扎:“等等等等。”
“等什么?”
“你看天上那片云,像不像麒麟?”
“……”
“麒麟送子,吉兆啊!”
“……”
“诶你别走啊。”
*
却说顾烈带着狄其野,在近卫军的护卫下大张旗鼓地出了楚军大营,策马疾驰三个时辰,就到了青城山脉北侧的山谷之外。
“此地多有机关,你们留守在外,”顾烈下令,“我与狄将军入内一探。两日后不见人,你们再照着这幅舆图进内查看。”
近卫军以顾烈的命令为唯一行动准则,他们平日再怎么训练有素,听了这道命令都忍不住愣了一瞬,才跪地应是。
“单独进山。主公这么信我?”狄其野挑眉问。
顾烈反问:“本王不该信你吗?”
狄其野笑而不答。
二人策马进谷,狄其野在前,顾烈在后。一路上机关无数,有些已经经年损坏,有些还十分敏锐,若没有狄其野领路,寻常人进谷,恐怕早已葬身机关之中。
狄其野边策动无双慢慢前行,边道:“这些机关还是我改过的样子,可有几处方向不对,还有我原本在谷外立的不可入内的牌子,不知被人移动过,还是野兽飞鸟撞开了。”
“那机关?”
“最坏的猜测,是那老贼也许出过谷,”狄其野皱起眉头,“我出谷时,他已是垂垂老矣,行动不那么灵便,走两步就得歇脚。没想到他还能出谷?若是如此,是我失策。”
说着狄其野警醒起来:“你务必小心,跟紧我,万一那老贼改过机关,一定是险恶杀招,不可掉以轻心。”
顾烈轻声应了,二人行走越发小心,等走出谷道,进入宽阔的山谷内,才小松了一口气。
那些竹屋木屋都是久无人迹的模样,萧条半塌。
“小心,”狄其野再度提醒,没有掉以轻心。
若不是亲眼见过疯疯癫癫的牧廉,顾烈恐怕会觉得狄其野过分谨慎,如今,顾烈是一点也不觉得过分。
二人行过这排木屋竹屋,据狄其野说是制药制毒的所在,再转过一道突出的山弯,狄其野迅速抓着顾烈的手躲到了树后。
前方是一座比先前那排木屋竹屋大很多的木造房子,有院子有围栏,越有三间大小,看着还没有破败的迹象。
乍看没有异常。
顾烈不解地靠近狄其野,低声问:“这是何人所住?”
狄其野皱眉看着那院子,言简意赅:“老贼。”
“你当年住哪?”
“山洞里。”
山洞里?
顾烈正欲询问,却见狄其野伸手指碰了碰唇,示意他别说话。
顾烈顺着狄其野的视线看去,却见小路尽头跑来一个拿着刀的孩童。
那孩童跑进院子,对着木房的门大喊:“你想好了吗?”
听声音是个男孩,他拿着刀的姿势并不标准,想来并没有习过武。
木房内传来一个喑哑得意的老声:“想什么?”
“放我出去!”
“哈哈哈哈哈,”那老声阴恻恻得笑了,“我说了,除非你答应做我的徒弟,否则,就算你杀了我,你到死也出不去!”
“你杀了老乞丐,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做你徒弟的!”那男孩咬牙强忍着,却难免还是漏了一点哭腔。
那老声却像是充耳不闻,狂热道:“你资质比我前两个徒弟都要好,不过是街头弃儿,却能够举一反三,用老夫的机关反将老夫困在此处,前途无量。”
“我不会当你徒弟!不会当你徒弟!”
那男孩不知如何是好,握着刀激动地大喊,忍不住哭起来。
第36章 乞儿幺儿
“哭什么哭!”老贼不耐烦起来; “成大事者; 不拘小节!死了个老乞丐就哭哭啼啼; 像什么样子!”
那男孩气得发抖,大声还击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节; 但庇佑我、分我衣食的老乞丐肯定是大事!你这种狠心杀人的东西肯定是小节!”
听男孩说自己还不如一个老乞丐,老贼登时怒不可竭:“他算是什么东西,四处乞讨的无赖腌臜; 也配与老夫相提并论!你这黄口小儿; 老夫谅你是无名野种,不曾开蒙; 不与你计较!”
话到此处,老贼又笑起来:“若老乞丐对你如此重要; 你怎么连杀我报仇都不敢?杀了我,你就出不去; 倒不如跟着我学习谋定天下的智慧,我这么可恶,你吃我的用的我; 学尽我的所长; 等你长大,再杀我为老乞丐报仇,不好吗?到那时,这山谷中的一切都是你的。”
男孩却很坚定:“我不会拜你为师!”
“冥顽不灵!没用的东西,野种就是野种!”
男孩明显非常生气; 却死死咬着唇没有反驳,他是个双亲不详的小乞儿,被人指着鼻子骂野种,是没法反驳的。
老贼试图用炫耀自己的两个徒弟的成就来说服男孩,言语间循循善诱:“老夫首徒,燕朝丞相韦碧臣,天下人人皆知的大忠臣,是老夫最光耀师门的徒弟。你一定听说过他,你资质不比他差,日后学成出山,你定能超过他的成就。”
男孩只是个小乞儿,懵懂时就流浪于蜀州,被地痞控制乞讨,过着野狗一般的日子,哪里知道什么燕朝丞相。
直到地痞被强征了兵去,他又遇到好心的老乞丐,才过得相对安稳一些,然而安稳日子不久长,没两年就撞上楚军攻蜀,一老一少随百姓大流逃难,这才到的秦州。
他虽不懂,但老贼自称有个大忠臣徒弟,男孩下意识就不信,只当他是胡说,沉默着,并不买账。
人老了唠叨,老贼说着,竟然自顾自叹气起来:“老夫这个首徒,什么都好,就是过狠了一些,也是老夫不该同时收两个徒弟,他见师弟聪慧灵气,竟下药坏了师弟的脸,连神智也给他药得不大清楚。”
原来,老贼一个徒弟出师去掳下一个的规矩,是因为韦碧臣给牧廉下药。
原来牧廉的脸不是生病,是被韦碧臣下了毒。
“不过,塞翁之马,焉知非福,”说到这,老贼又得意起来,“老夫原想将那怪物丢出去,没想到这二徒弟却是最听话的一个,这得算是首徒的功劳。如今,老夫二徒弟是风族首领的幕僚先生,虽不如首徒,一个废脸怪物能爬到如此,已是尽力了。”
即使隔着木房房门,男孩还是不自觉向后退了退,握紧了手中的刀,他过去只是个流浪乞儿,见多了市井无赖,寻常恶人见了不少,但这种无法以常理理解的恶人,他从来没见过。
他知道这老头心狠手辣,却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徒弟都那么狠,说起来,还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完全无法理解。
“……你是个疯子。”男孩觉得这老头比村中大喊大叫的疯子可怕许多,却只能想到这个词来。
老贼沾沾自喜,对男孩使出攻心计:“你如此义正言辞,一副与老乞丐爷孙情深的模样,那怎么连杀了我报仇都不敢?你手中有刀,我已经被你困在机关之中,为什么你还不杀我?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就是这么简单。你不敢杀我,是因为你贪生怕死,因为你心里清楚,杀了我,你就走不出这个山谷,一样要死在这里。所以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大话,自诩正义,只是因为你不敢杀我,是个懦夫罢了!”
“我不是懦夫!”男孩被气得大喊。
“那你杀了我啊!你不敢!你贪生怕死!”
“我不是贪生怕死!”男孩握着刀,不假思索地激动大喊,“我不要变得像你一样!老乞丐说我们身无分文,也能做个好人!我不杀你,我要带你去报官!”
小乞儿不懂得报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遵循耳濡目染的世情常理,好人不杀人,人死了就该报官。
他天真的话让老贼哈哈大笑:“报官?你有银子吗?官差正眼看过你吗?你被人轻视了这么多年,还要下贱地去抱狗腿,你就是个乞儿,就是个活该遭人白眼的野种!你不想让那些人怕你吗?你不想功成名就,将那些人踩在脚下吗!就为了一个小恩小惠、带着你防老的老杂毛,你要放弃你唯一一个往上爬的机会?没有人会好心教一个小乞儿,除了我!不拜我为师,你就算出了谷,也还是个没人正眼看你的杂种!”
男孩又气又急,不懂得该如何反驳,心里难受得要命,脸涨得通红,只能愤怒反驳:“不许你骂老乞丐!”
“怎的如此不分轻重!愚笨!”老贼失望地怒斥。
狄其野正要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