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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鹤-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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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很快他就想到了还有一个人是值得自己留恋的,那个人说过要自己等他回来,虽然他已经离开一年多渺无音讯了,但是自己答应过他,自己不能食言。
  所以……他还不能死!
  既然那个人没有来找自己,那么就让自己去找到他吧!
  下定决心后,他一把丢开那砚台,在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丁冲入门内时,他无惧无畏地向他们迎了上去,尽管遭受了一番毒打,但是当他向着熊熊大火奔逃时,没有人敢追来,所以他最终还是逃脱了。
  曾经在常府还兴旺的时候,那么多人宠着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好像他多么的弱不禁风,可是现在再看看当年娇惯的小少爷,受了这样重的伤,最后还不是活下来了?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诧呢,不知道爹娘和姐姐看见,是心疼多一些,还是骄傲多一些呢?
  就这么一路痛不欲生,一路胡思乱想,不人不鬼的他竟然凭着乞食活到了京城。
  京城那么大,那么繁华,一个半死不活的小叫花子要如何找到那个想找的人?
  就在他一筹莫展时,天意偶尔也眷顾了他一把,他在街上看到了对方!
  那个人长高了许多,脱了一身的少年气,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沿街而过,身形伟岸挺拔,一袭锦袍加身,更衬得铮铮佼佼,鹤骨松姿,一时间几乎让他看呆了。
  而路上看呆的还不止他一人,一旁有不少红着面容的娇羞女儿偷偷窥伺,他听见那两人在问那个公子是何人,立马有沿途百姓回答:此乃上个月圣上亲点的状元郎!
  原来这个人真的考上了状元……
  他心内一惊,不过很快还是露出了笑容。
  真好,这个人一直这般绝顶聪明,自己就知道他总有一日能出人头地,真好……
  “那不知状元郎可有婚配?”有人好奇的打听起来。
  “那可是状元郎啊,一般人哪里入得了眼哟,更莫提这位公子这般相貌,也不知哪家小姐能有那么好的福气能得他青睐。”
  “是啊是啊……”
  听着这七嘴八舌的感叹,见得故人满心欢喜的他看看自己的一身褴褛,本欲迈出的脚又顿在了原地。
  “哎,你们说得可是连大人?他前两日就已经成亲了,你们竟然都不晓得?”
  “是吗?!讨得是哪位小姐?”
  “刑部尚书家的杨大小姐啊,还是圣上亲自赐的婚呢,府邸就在十六街那儿……哎,这、这叫花子怎得摔倒了?”
  “啊哟,他还在抽抽,莫不是羊角风?”
  “快走快走……别沾到了。”
  “找人弄走吧,真是晦气……”
  ……
  东青鹤将花浮放至榻上,未免挨到他的伤口,他一手将人翻过,一手小心地解开了他的衣裳,渐渐露出其下一身白腻如玉的皮肤。
  只是东青鹤眼下没有心思细看,他自己也坐到床边,让花浮靠在他的身上,细查他的伤口。虽皮肉翻卷十分骇人,但幸好无毒无异,只是不知肺腑处有无伤及。
  因为伤得极深,东青鹤先用内息止了他的血,然后将小厮备好的伤药将其伤口一番清理,继而包扎妥当。
  东青鹤又让小厮拿来热水,亲自给花浮擦身,花浮的眉头一直狠狠皱着,想是觉得疼,他口中不断呓语,眼角竟还带上了泪花。东青鹤忍不住伸出指尖去抹,然手才触上那脸时,昏沉的花浮竟蓦地张开了眼。
  泪水染得他的双眸一片晶亮,眼底幽光闪烁,似有些混沌,但却目不转睛地看过来,满满的映出眼前的东青鹤,还有他脸上的心疼之色。
  花浮眨眨眼,动了动干涩的唇,嗫嚅了一句什么。
  他说得极浅,但东青鹤耳力甚好,他还是听清了,一时怔然。
  花浮说:我……一直等你,可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第四十四章 
  花浮说完这一句便又昏睡了过去; 东青鹤呆坐良久一时竟弄不明白他是何意。
  是在说自己今夜明知他有危险却没有赶去的意思?还是在责怪东青鹤当年将花浮一个人弃于地府积年未救以至他受了那么多罪?又或者只是花浮神思混沌的一句胡话?
  东青鹤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也容不得他多想,花浮丹田虚空; 又身负重伤; 才睡下没多久便如一个凡人那般发起了烧; 浑身高热,他却仍冷得不住打颤; 服下不少救命丹药依然无甚效用。
  东青鹤只得如上回一般; 让花浮趴在了他的胸口,盖上被褥; 牢牢将人抱在怀里; 一边将醇厚的内息灌入他的体内; 一边轻轻拍着他没有伤到的背脊处,安抚对方无休止的梦魇。
  花浮气息微弱,搭在东青鹤胸口的脑袋时不时微微摆动,发出细小的嘤咛之声; 就像一只蛮横的花豹被拔去了锋利的爪牙成了一只翻不了天的小猫崽一样; 让东青鹤顿觉又怅然又心疼; 和对方相依的胸腹处则酸热交叠,一下就冲淡了自两位鬼差那儿确认真相后涌起的些微怒意。
  真不知拿这人如何才好。
  东青鹤抱着花浮足足过了一夜,直到月落乌啼晨光熹微,花浮颤抖的身子终于暖了起来,东青鹤这才小心地让他躺了回去,自己下床唤来了青琅。
  之前伺候的是月部的小厮; 东青鹤没有让他们进门,而青琅青仪则是昨夜察觉门主迟迟未归才一路寻过来的,不过瞧着那院中依稀明灯,静默无声,两个人又不敢打扰,就这么在外头候了一夜。
  所以一听见东青鹤低唤,青琅立时上前,就见站在门边的东门主素白的锦袍上竟沾满了点点血迹,青琅不禁吓了一跳。
  但青琅不会多言,只听令去替东青鹤拿两件衣裳过来换,走了两步青琅又想到什么,回头对东青鹤禀告道:“门主,昨夜嘉赐一直未归……不知是否在辰部照料鱼邈?要不要让青越去找找?”最近常嘉赐时常乱跑,门主虽未多管,但之前他却没有过一夜不回的情景出现,青琅这才多嘴了一句。
  东青鹤一怔,继而摇头:“我知道他在哪里,你去吧。”
  “是。”
  换上了青琅拿来的衣裳,东青鹤理应再去辰部瞧瞧,但是他此刻满心都记挂着眼前这伤了的人,旁的都暂且搁下了。
  一掀袍角,东青鹤在床前坐了下来,就这么默默地等着对方醒转。
  花浮只觉自己前半夜一直沉浮在冰凉的水中,四目无光,他一个人就快溺毙,可很快有一双有力的手将他从无底的深渊中拖了出来,揽进了一个温热宽厚的怀抱中,那气息是如此熟稔又让人留恋,却也令他觉得酸涩又憎恶。
  浑浑噩噩间,他睫毛翕动,慢慢抬起了眼。迷蒙的视线一下就对上了一双担忧的目光,明明那双视线温软绵密却莫名扎得花浮心头钝痛。
  两人对视半晌,东青鹤向着他伸出手,搭上了花浮垂落在床沿的手腕。
  脉搏仍是无力虚软,丹田倒是有些隐约的修为流转了,而这些全是东青鹤这几个时辰不眠不休输到对方体内的法力。可奇怪的是,这些带着醇厚灵修之气的法力此刻却又变得浊滞涣散了,若说是沾染了花浮本体的妖气也便罢了,可除此之外东青鹤还探到里头暗藏着翻涌的阴寒气息,更像是……魔气?!
  察觉到东青鹤若有所思的容色,花浮一下缩回了手,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
  东青鹤问:“你昨夜被谁所伤?”
  花浮嘴巴抿得紧紧的。
  “可是魔修?”
  花浮偏过头去,不理他。
  东青鹤径自道:“你的伤口虽深,但却只是皮肉有损,反倒是肺腑受到震荡,需得静养。那人的魔气十分霸道,不过一掌就足矣使得气息入骨,修真界中有此修为者不过寥寥……”东青鹤边说心内边已有了大概的对象,花浮为何会找上对方被其所伤自是奇怪,不过更让东青鹤疑惑的是那个人道行那么深,遇上这样虚弱的花浮,为何只打了他一掌就把人放走了?
  花浮自然明白东青鹤在怀疑什么,但个中答案其实他也不明白。
  昨夜,他和沈苑休二人好容易摆脱了偃门追兵,才出竹林就遇上了那个挡道的男人。
  那人虽戴着厚厚的面具,但不过一眼花浮就晓得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哪怕他和沈苑休二人都修为如常,以二敌一恐怕也难以招架,更别说眼下这一伤一残的情景了。
  而且幽鸩的气势十分令人胆寒,他不过站在那里,浓浓的阴鸷就将花浮和沈苑休包围了。尤其是他抬眸看向花浮的时候,幽深的目光像两汪漩涡,魔魅地吸人神魂,让花浮一瞬仿佛灵智出窍,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任那个男人迈步慢慢走到自己的身前。
  幽鸩站定在离花浮不过几寸处,抬手向他探来。
  那头的沈苑休见花浮一动未动,虽对其不喜,也明知自己修为不济,但还是看不得对方遭难,硬着头皮从腰带处摸出几枚符纸悄悄朝幽鸩射去。
  谁知那符纸还未近到偃门门主的身就被几团黑火烧成了飞灰,沈苑休也被两道无形的气息所震,身子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幽鸩的手落到了花浮的……脸上?
  不错,是脸上。
  幽鸩的手苍白到跟他一身的黑袍形成极大的落差,指尖擦过花浮同样惨白的脸,顺着他的颊边细细摩挲,一路滑至下颚处,反复流连。
  花浮感受着那寒冰样的触摸,有半刻根本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眼前的男人要将自己的魂魄勾离体外,随着他一道飘散去了,不过很快花浮就回过了神来。当幽鸩的手忽然滑下一把掐住花浮脖颈的时候,花浮张开一片倒刺的络石鞭也牢牢抵在了对方的胸腹处!
  然后花浮看见面具下的那双眼睛缓缓弯了起来。
  幽鸩在笑。
  不过他的眼瞳虽然是笑着的,他说话的嗓音却冰冷如刀。
  幽鸩说:“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花浮一怔。
  那人的音色故意压低了,但花浮仍是莫名觉得……熟悉?!
  不过现在不是他细想的时候,对上面前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具,花浮毫无惧色的顶了回去:“你以为……我喜欢你的样子吗?”
  幽鸩弯起的眼一闪,像是有些意外。
  花浮忽然又软了语气:“我知道我们不请自来有失礼数,我在这儿给偃门主陪个不是,我有两样绝世至宝,不如将其奉上给您,以抵伤了贵派长老之罪,不知门主可否应允?”
  他嗓音软糯,媚眼如丝,带着薄汗的额际粘了几簇鬓发,莫名显出些微妖艳的羸弱来,看得人转不开眼。
  偃门主的视线果然重了几分,花浮听见他低低地问:“是什么?”
  “是这个……”
  花浮向幽鸩张开了手。
  然而亟待幽鸩低头去看的时候,络石鞭蓦地若灵蛇一般游动起来,直直向面前的男人颈间绕去!
  只不过幽鸩到底不是寻常的修真者,在花浮根本没看清他是如何行动的时候,眼前的男人就倏地消失了,直到一边沈苑休惊而喊了起来,花浮才觉不对,然而那时幽鸩的气息已从前绕至了他的背面
  下一刻,花浮只觉一阵钻心剧痛打在了他的后肩,他猛地向前扑倒而去!
  无力地趴伏在地,花浮感觉到幽鸩的目光重落回自己的身上,依然的阴鸷又逼仄,却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怒意。
  余光察觉到他又朝自己抬起了手,花浮暗忖难道这回要躲不过了?谁知千钧一发之际,竹林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紧接着是一个少年隐约的低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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