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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时大半个身体都浸在水里,似在闭目养神。林嬷嬷和老太监放下东西,便都躬身倒退着走了出去。整个房间没有其他人留下,只除了另一边坐着的一个身着纱衣的美貌女子,想来便是德妃。
例外常常代表着特权,而她也确实当得起这份独一无二的恩。水光曳曳,光影交织间,那头及地的长发仿佛墨色的瀑布流泻,德妃漫不经心地捧着一个茶盏斟满了水,衣袖下滑,露出一段皓腕如凝霜雪,单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便让人不由惊艳,更何况还要加上那张千娇百媚的脸。
她将茶杯递给慕容成,笑容娇媚,眼睛却不动声色地斜睨着我。
能确保所有人都离开这里,让这场行刺顺利进行的人唯有她一人。看来想杀慕容成的人确实便是德妃,而慕容成身上那股进来便能闻到、可以吸引蛇的异香,大概也是由她所为。
只是我明白德妃要做什么,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夫妻之间常有许多分歧误会,有时你以为对方是想你想得吃不下饭,其实她却是一想到你就吃不下饭。到了这种时候,寻常人家尚且可以和离,在王侯之家除了选择弑夫,却当真是毫无办法。我相信古往今来,后宫中定然有许多女人曾这么想过,但无论如何,付诸行动的毕竟不多。只因这世上除了情感之外,尚且需要考虑许多东西;而只考虑感情的人,则往往活不到能轮到她犯蠢的时候。
在我看来,杀慕容成风险太大,除非有什么深仇大恨,否则德妃这样处心积虑,想来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话说回来,毕竟人心难测,我的想法未必就能代表所有人的想法。比如我就不能理解玄契一天吃五顿,除了变得更胖外到底有什么意义;但他却认为能幸福愉快地长肉,这本身就是吃夜宵的意义。
思维一发散,我想得就有些太久。见我浮在水面上没有半点动作,德妃显然是有些急了。她吸了口气,索性轻挽墨发,婀娜地站起身来迈入池中,池水抚过她羊脂凝成一样的肌肤,慕容成单手支着下颌,微微睁开一点眼睛。
德妃含笑看着他,侧身挡住我,上前攀住慕容成的肩膀,咬着他的耳朵娇嗔道:“你在想些什么,竟都不理会我?”
慕容成揽住她,回答道:“我在想幸儿,唉,空雨不见之后,他便私自出宫,到如今也没有一点音信。”
德妃低下头,掩饰住微暗的眼神,手却慢慢伸向我的位置,一边开口道:“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向来是很好的。”
慕容成冷笑:“空雨自然是很讨人喜欢的。举国上下,不知有多少人盼着他继位呢。”
德妃微不可见地抿了抿唇:“他毕竟是太子,他失踪了,您当真不打算派人去找上一找?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呢。”
慕容成皱眉,视线刀子一般划过德妃的脸:“幸儿才是你的儿子,你管好他就够了!”
德妃猛然抬头,狠狠地瞪向他,豁出去了一般道:“可你能这样对太子,难道哪一天就不会这样对幸儿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他失踪,你敢说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吗!”
“你,你大胆!”慕容成先是不可置信,随即便是勃然大怒,伸手就要去掐她的脖子。
电光火石间,德妃一手抓住我的七寸就扔向了慕容成的面门。
这时机不可谓不准确,反应不可谓不迅速,慕容成盛怒之下,连飞过来是什么也没有去看,探手就去格挡。
他的手臂挥来,我条件反射便是一口。
瞬时一片寂静。德妃抹去脸上的水珠,后退一步,指着慕容成哈哈大笑起来:“你也有今天,去死吧,这是剧毒的蛇,不过半刻钟你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死寂中,这笑声格外刺耳,仿佛丧钟。
慕容成捂住伤口,脸色铁青地望向德妃:“为何?我自认待你不薄。”
“你是怎么对待我的幸儿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托人传信,求我救救他,他受了那么多苦!”
“无知妇人,欲成大道必然要有所牺牲。”慕容成靠在水池边缘,咬牙切齿道:“何况那根本就不是幸儿!”
德妃顿时一噎:“你说什么?那确实是他的字迹……”她立刻警惕起来:“事到如今,你不要狡辩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还是死心吧,这种蛇毒没有解药。”
“你这个毒妇!”慕容成挣扎着站起来,扯住德妃的头发,按着她的脑袋便要往水里压。
德妃不甘示弱,用锋利的指甲去戳慕容成的眼睛。他们如街头泼妇一般打成一团,真是好不热闹,混战中,德妃尖叫着哭道:“你怎么还不去死?!”
慕容成的动作忽然顿住。
“是啊,到了这个时候,我怎么还是什么异样的感觉都没有?”
德妃愣愣地看了他一会,随即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我。
被忽略了许久,我早已经施施然地爬上了岸。盘在大理石的方砖上,我万分坦然地接受他们二人目光的洗礼,同时无比淡定地回望过去。
虽说原身是龙,但我此时确实、毫无疑问、千真万确是一条普普通通的无毒蛇……可惜他们打得热火朝天未曾注意,这又怪得了谁呢?
“怎么可能……”眼中一瞬间闪过惊恐,德妃跌倒在水中,一张脸上尽皆失了血色,嘴角还有一些淤青,看上去无比狼狈:“分明该是黑王蛇的!”
她的计划原本并不周密,却胜在一处,仅此一处,就能弥补所有的错漏。德妃是慕容成最宠爱的妃子,慕容成一死,把持内宫的就是她,到时推出个把替死鬼,此事便算是了了,毕竟如今灾民围城、天灾不断,这样的非常时刻,旁人很难有余裕去仔细调查慕容成的死因。
但这些是建立在慕容成必死的基础上的,现在无端半路杀出个我,她苦心积虑的筹谋便算是废了,这场颇有意思的好戏也只能落幕。
慕容成唇边带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即便你久居深宫,未曾见过这些畜生,难道连颜色都分辨不出来了么?看来有人不想我死,却希望你死无葬身之地。”
德妃低头沉默片刻,眼神却忽然凶狠起来,像是一只拼了命也要护住幼崽的母兽。她转身迈上石阶,一把扫掉茶几上的东西。茶壶掉落在地,碎片四溅,清脆的响声在空荡的房间中回响,红色的荔枝弹跳几下,落入碧色池水中,像是一抹刺目的血痕,缓缓沉到水底。
慕容成的脸上被瓷片划出一道红线,他摸了一把,望着手上的那点血色,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射出来:“你疯了吗?”
“从前不明白皇后为什么厌恶你,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德妃颓然笑了一声:“不错,我是疯了,从知道你抓了幸儿关进密室,砍掉他三根手指的时候我就疯了。”
慕容成脸色一紧,压低了声音道:“你说什么?”
德妃却放弃了一般不再理会他,只兀自走到墙边,绕着屋子在墙壁上寻找什么东西似地一点一点摸过去,一边不管不顾地高声喊起来:“幸儿,我的幸儿,你在哪里?母妃在这里,我来救你了。你若听到,便应我一声!”
屋外终于有人发现不对,苍学的声音传来:“主上,德妃娘娘?里面可有什么不妥?”
“无事,没我传唤不要进来。”慕容成一脸阴霾地说完这句话,便出水给自己披上一件外套,随后怒斥道:“不要闹了,究竟是谁说我抓了幸儿的?”
搜寻无果,德妃蓦然回头冷笑道:“是幸儿自己!他将一张纸片偷偷夹带在了你的身上,我替你更衣之时才发现了,否则至今仍然蒙在鼓里。我便觉得奇怪,为何你极少让人进这个房间,原来就是为了藏着我的幸儿,方便随意拷打他。”
“你……我倒没有想到,你竟然蠢成这个样子。”慕容成气极反笑:“我怎么可能对幸儿动手?好,既然如此,我就索性让你看个明白。”
他快步走到池边,抓住一个石雕的莲花瓣重重一扭,中间的莲蓬顿时升高,慕容成在莲子上按了数下,他们的对面就有一道门随之悄无声息地滑开。
一股诡异的凉意顺着脊骨窜了上来,过于强烈的光线让我眯了下眼睛。再抬头望去,一盏青铜人俑灯立在门旁,灯火辉煌,浓重的黑暗却在密室深处徘徊不去,光与暗分隔的地方,巨大的琉璃瓶带着莹莹幽光显露出来,有一张苍白枯槁的脸凭空悬浮在其中,缓缓侧转过来,在那瞬间一切仿佛氤氲成模糊的色块,黑色的烟雾拔地而起,无数的冤魂膨胀蠕动着冲向门外,铺天盖地地撞在无形的屏障上,污泥一般滴落飞溅。
在德妃刺耳的惊呼声和恶鬼无穷无尽的叫嚣声中,那张脸上浮现出一个幽深而空洞的笑容。
他望向我们的方向,温和而妖异地笑着,轻声缓缓开口道:“你没能杀了他,真是没用啊,母妃。”
☆、第41章
浓稠粘腻的黑烟绝望地顺着门框攀爬而上,几乎要触到两人的衣摆,慕容成却像是已千百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般淡然,只面色不动在门口拍上一张符箓,那一瞬,房内忽然涌起强劲的大风,纷乱的烟雾刹那间从各处身不由己地脱离开来,翻卷着消散在气流形成的漩涡中。
这时我才真正看清房间中央的人,那或者不能被称之为人,他的下半身已经不见了踪影,残存的躯体就这么浸泡在巨大的琉璃瓶中,浓密的头发散开,海藻一般在清澈的水中飘荡。
德妃捂着嘴,眼睛紧紧盯着那人的右手,恐惧地吸了一口气:“少了三根手指……可你,你是……”
瓶中的人不为所动地笑着,慕容成冷哼一声,代替他回答道:“不错,这是空雨,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幸儿。虽千面大人曾叮嘱我,他不在时不要进入这个房间,但我今日便破个例,索性让你看个清清楚楚。”
德妃后退一步,猛然摇着头,全身都开始颤抖:“怎么会,他不也是你的儿子吗?你做了什么?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慕容成道:“你可还记得五年前来过凤若宫的仙人?他其实一直留在这里,不过是隐藏了行迹,专心致志帮我炼药罢了。他传授给我长生之法,然而其中有一味药却必须以我的亲生骨血做花泥培育。”
德妃打断他的话头,颤声问道:“亲生骨肉?那幸儿呢,他是知道了此事才逃了,还是也……”
慕容成不耐烦地皱眉:“我没将他如何。要做这养料尚有条件,那人开始时心中不能有一点阴霾,这样才能在血莲生长的过程中,以怨恨绝望一点点侵蚀他的内心,而当他化身成魔的时候,他的后背就会开出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花。以此花做引,我的药才算是成了。”
顿了顿,他目光扫过慕容空雨,唇角弯起一个得意的弧度:“这是一个极难达到的条件,偏偏空雨素有仁德之名,恰好能够符合。正是因为如此,千面大人才会说我与修仙一途有缘。”
德妃僵在原地,半晌才道:“你原来当真信了那老道的话,可你至今未能得偿所愿,不是说明他的话不足为信么?且国将不国,那老道可曾帮你,他现在又在哪里?”
慕容成的脸不由扭曲了一下:“这都是空雨这孽子的错……你懂什么,只要我能飞升,一群凡人的死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千面大人不过出去办点小事,只要等他回来,所有的逆臣贼子都自会死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