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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船上
冬竹婆婆吃了一惊:“怎么会。”
那可是贺春鸣啊!就算如今成了魂偶,实力打了折扣,那也是贺家曾经的家主,掣雷刀一脉最响当当的人物!
“在他眼里可不是,”沈怀玉道,“在他眼里,那就是个木头人。”
陆怀渊可不知道那木人是谁的魂偶,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残破的魂魄借着一堆烂木头苟存于世罢了。
以他的心气,定不可能允许自己输给一堆烂木头的。
“不可能……”冬竹婆婆脱口而出,“……他才多大?”
在她这个年纪的人眼里,十几岁的人是毛头小子,二十几岁的人也是毛头小子,根本没什么区别。陆怀渊的事情她当然有耳闻——沈林陨落一事曾引起九州四海的震荡,他的徒弟陆怀渊赶鸭子上架当宗主的事情自然也跟着被传到了天南海北。冬竹婆婆那时候没心思去想清云宗怎样,她只关心一件事:薛墨瓷如何?知道薛墨瓷暂且还算平安之后,她便继续隐居在这小船之上,也未关注过外界的动向。
直到薛墨瓷再次前来寻求庇护。
星月阁的覆灭是冬竹婆婆早就想到过的事情。他们做的不是正当生意,发的也不是正经的财,手里捏了太多的秘密和人命,又有着相当的势力,被人盯上是迟早的事情。好在星月阁本就松散,即便是阁中地位最高的几位关系也不是很好。既然薛墨瓷在这次变故之中全身而出了,她也就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欠下的债太多,总是要偿的,或许她自己将来有一天也会走上这条路,可是她已经活得足够久,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只希望能够用自己这条老命,再护那小阿瓷一程。
她知道陆怀渊是集众人之力剿灭星月阁的话事人,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毛头小子居然实力如此之强。
沈林在他这个年纪,未必有他这么出色。
——已经毫不逊于他师父了。
沈怀玉看见冬竹婆婆震惊的神色,面上虽然还是一脸镇定,内心却是止不住的骄傲。
对,那就是他的怀渊。
“世人只知他是被逼无奈才成了宗主,却从未想过他当上宗主之后受了多少苦。”沈怀玉说着,用剑撑着自己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您知道这半年来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沈怀玉轻轻问。
冬竹婆婆一脸僵硬,看着陆怀渊将她近年来最出色最完整的魂偶一剑戳了个对穿。
“我每天都在生死之间徘徊,而他差不多了。”沈怀玉幽幽道。
他们小的时候,并未有什么是压在头上,非逼他们去做不可的事,因此也算得上是自由生长。张星澜多少次提过,这一代的少年不像样子,比不上前辈们,少年时期就在互相争锋,磨砺功法。这些年间太过安定,多少宗门都是关起山门,自己修炼自己的,哪里有那种怕自己比不上别家弟子的压力在?沈怀玉他们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自由生长起来的,唯一的一点烦恼大概就是要好好练剑,继承宗门云云。
可是某一天,为他们擎伞的人突然倒下了,狂风骤雨,猛然袭来。
原本自由生长的少年们,于是也只好拼了命的磨砺自己,磨练剑法,磨练心志,愣是像几根小竹,在雨后突然拔地而起,长得顶天立地。
“别太小瞧他了,”沈怀玉道,“也别太小瞧我。”
他一个闪身,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冬竹婆婆身后。冬竹婆婆一个激灵,几乎是立刻就用她那拐杖向身后打去,可惜沈怀玉已经毫不啰嗦地拔剑出鞘,将剑刃横在了冬竹婆婆脖子上。
冬竹婆婆的拐杖重重打在了他腰腹处,沈怀玉毫无反应,手甚至都没有抖一下:“薛墨瓷在哪儿?”
冬竹婆婆怒极反笑:“好啊……好啊……我说你怎么跟我那么多废话,原来是分散我的注意力,在这里等着我?”
“怎么会,”沈怀玉道,“前辈制作魂偶要先求一个能打动您的故事,相比也是不希望魂偶被歹人利用,是个善良之人。我不愿伤您,只要您肯说出薛墨瓷的下落……”
“我呸!”冬竹婆婆几乎是用尽全力去挣扎,可惜她身形实在与沈怀玉相差太多,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不愿伤我,说得轻巧,那你们怎么要伤害墨瓷!她是我看着长大的,跟我半个女儿差不多,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你们伤她!”
沈怀玉叹了口气,垂下眼帘:“您当真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吗?”
冬竹婆婆挣扎的动作明显一僵。
“她无处可躲之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您,可见您是她的亲近之人,”沈怀玉说,“她干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或许怕您担心,只告诉您了一部分。可是您活了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难道真的对她在做的事情毫无察觉吗?”
冬竹婆婆气急败坏:“闭嘴。”
沈怀玉轻轻笑了声:“您怕是早就在心里有数了,只是因为太过偏袒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冬竹婆婆闭口不言。
“我本来也没想着能用死亡威胁您,让您说出她的位置,”沈怀玉淡淡道,“您怕是打算护她护到死了。”
“可是她不见得这么想,”沈怀玉将剑收紧一分,“池鱼”的刃紧紧贴着冬竹婆婆的脖子,稍一动就刮破了油皮,他提高声音,喊道,“薛墨瓷!出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茫茫太湖之上,一片寂静,唯有远处陆怀渊和魂偶打斗发出的一些声响。
沈怀玉又将剑收紧了一分,冬竹婆婆苍老的脖颈上被压出了一道细细的痕迹,仔细去看才能看到其中有丝丝血迹渗出。
“你休想——”冬竹婆婆因为脖颈处的剑,并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你杀了我吧,我死了,阿瓷反到少了个累赘。”
血液顺着剑身一点点流到剑尖,汇聚成了小小一滴,“吧嗒”一声滴到了船上。
沈怀玉一身的汗,手上的剑却稳定依旧——他也在赌,赌冬竹婆婆在薛墨瓷心里的分量。
第163章 船上(二)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浓雾之中不见动静。陆怀渊那边的战局节奏也在渐渐变缓,沈怀玉和冬竹婆婆僵持不下,他趁这个时间瞄了一眼陆怀渊,或许是他松一口气的心境变化太过明显,反应到了手上,冬竹婆婆道:“舒心了?”
“是啊。”沈怀玉揶揄道,“您呢?损失手下一员大将的感受如何?”
冬竹婆婆轻哼一声:“傻孩子,魂偶被毁,只是一个壳子……只要那贺春鸣的魂没有散去,这些东西要多少都还能再做出来。”
“是吗,”沈怀玉矜持一笑,“看来您心情还不错,那还是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这边了,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墨瓷是被我藏在湖上的,”冬竹婆婆冷笑,“她被我的小魂偶们困住了,你真当她想出来就能出来?拿我来威胁她……你还是太嫩。就算你现在杀了我,魂偶们也不会消失,他们会听从我最后的吩咐,一直守着墨瓷。”
“你……”沈怀玉手上没有松,却也意识到了确实是有一些不对劲,“我现在杀了你,等湖面上的雾散了,再跟怀渊一起慢慢搜。”
冬竹婆婆笑了下,没有说话。
这孩子,撕破脸皮之后放起狠话一套一套的,胡诌着骗人的话张口更是就来,实在是不像他外表那副风度翩翩的优雅样,可是那又怎样,他真的下得去手吗?
她项冬竹活了这一辈子,绝算不上一个好人,可也不能说是一个坏人。
沈怀玉狠是狠,更多的却是狠在了自己的身上,对待别人,总是除非真的紧迫到了非杀不可的地步,否则做事都会留三分。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作为沈林的首徒,他将来本该继承清云宗宗主之位。清云宗不可能需要一个做事决绝的宗主,毕竟这样的人一个决定可能给整个宗门带来大麻烦,一个处世圆滑的宗主才是清云宗需要的。沈怀玉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为了自己最重要的清云宗,他已经在潜移默化之中发生了这样的改变。
冬竹婆婆虽然藏起了薛墨瓷,却从未真正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她虽唤回了不少人的魂,可那些人原本就是死人,细细想想,好像也找不出什么毛病。
“你骗我。”沈怀玉说。
他终于察觉到了那一点点不对劲儿的地方在哪里。
“薛墨瓷这么一个大活人,还能被几个小魂偶制住不成?”沈怀玉压低声音,稍微俯下些身子,在冬竹婆婆耳边说,“婆婆您做过这么多魂偶,送到别人手中的也有不少。您或许不知道吧,我们手里……曾经也有过一个魂偶。”
冬竹婆婆惊讶地想要回头看他,却因为剑刃抵在脖子上动弹不得。
“我们手中的魂偶出自您的手中……不,或许那个叫魂偶并不合适。她不是一个完全体,最多是一个有着相似气息的替代物,因为那位前辈过世已久,我们并不能拿出能够真正让她唤魂的材料。于是我们拿了她女儿的头发作为替代物,再由您之手,制作出了一个既不能开口说话,也不能动的‘魂偶’……我想您应该记得吧。”
冬竹婆婆瞳孔一缩,她当然记得!
每个经她手制造出的魂偶,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唤魂是制作魂偶最核心的环节,一个人的外貌或许可以千变万化,但魂魄却是始终不会改变的。
她当然清清楚楚的记得……江卿筠拿着带着一个女人残识的剑来到这里,求一个魂偶,却点名了不需要唤魂。
“魂偶虽然经由你手制造出来,却在那之后与您再无半分瓜葛了。”沈怀玉道。
“你说的是,”冬竹婆婆的话听起来有几分不自然,“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会说我死后魂偶会继续执行我的命令,继续保护墨瓷。”
“那不对啊,”沈怀玉轻声说,“强行唤回的亡魂在人世间会遭受及其艰难的折磨,这是唤魂的代价。如果说他们留恋人世,有想要继续陪伴的人,那也便算了,毕竟想要获得些什么本不属于自己的,付出代价是应当的。可是您收下有那么多的魂偶,它们只能留在您的身边按照您的吩咐做事,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想您大概没有那么多愿意为您留在人间遭受痛苦的亲朋好友吧,”沈怀玉目光灼灼,可惜冬竹婆婆并不能看见,“那么这些魂偶为什么会愿意按照您的吩咐做事呢?您到底……对它们做了什么?”
他后几个字咬得极轻,几乎是在舌尖一闪而过,然而在冬竹婆婆听来,却并不是这样。
她面色一沉。沈怀玉的话如同一记重锤,锤到了她的心底。
“我猜您死之后,它们未必愿意继续执行您的命令吧。”沈怀玉说,“它们本是不相干的人,却被您强行唤回了人间,忍受着痛苦,甚至只能日复一日地泡在这冰冷的湖水中……您猜,它们恨不恨,怨不怨?”
“够了!”冬竹婆婆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下,沈怀玉的剑刃刺入冬竹婆婆的脖颈之处更深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悄悄地将剑刃拉开了一点。
“叫薛墨瓷出来,”沈怀玉轻声说,“要不然结果也是一样的。她该为自己做的任性事儿负责了,您不可能护着她一辈子。”
“我……”
“够了。”一个熟悉的女声从沈怀玉身后传来,沈怀玉回首,发现浓雾之中有一艘小船渐渐驶近,那之上有一个窈窕的身影,正是薛墨瓷。
她一身素色衣服,全然不似过去那般华丽。薛墨瓷最喜红色,唇上、眼角、衣着,总是少不了几抹亮眼的红色。可是到了如今,她竟然没有像过去那样打扮自己了。她身上穿的朴素,脸上也没涂脂抹粉,只有头发还是像往常那样好好打理了,梳得整整齐齐的,只是其上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