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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灵钺下意识就要咧嘴笑,眼睛忽然瞅到床上的细软,第六感极强地心慌了,忙抱紧灵竹音,眼泪汪汪地哽咽,“阿爹不在,嘟嘟不要走!”
灵竹音伸手摸摸他的头,“怕什么,无论我去哪里,最后都是要回到你身边的。”
来杀你。
他神色颇为复杂,连手下软软的头发都感觉好像摸着一个刺猬似的,连忙缩回了手。唐灵钺却不让他离开,搂紧了他的腰,打了个呵欠,“嘟嘟,困了。”
“那睡觉吧。警告你,今天不准把口水流我身上!”
唐灵钺咧开嘴笑,亲了灵竹音脸颊一口,“嘟嘟香!”
被糊了一脸口水有洁癖的灵竹音瞬间崩溃:“啊啊啊啊啊啊!我早晚要杀了你!!!”
“呵呵。”
小打小闹过了两年,某天忽然传来讣告——想捉个妖给自己加餐的唐爹成了妖怪的下午茶。
说实话,从灵竹音踏进唐家大门那一刻,就对这里失了信心。唐剑门要成为天下第一大宗,不大换血是不可能的。现在连最雄心壮志的人也没了,唐门也就这样了,到头了。
话虽如此,他却连刚挖出来的竹笋也不要了,急急匆匆地下山,拼了命地跑回唐家。
唐灵钺正在午休,忽然被人叫醒,所有人都哭天抢地,如丧考妣,只有他迷迷糊糊不在状态,好像罚站似地被人拽到祠堂里,对着一口黑黝黝的棺材,而向来嬉皮笑脸的伯伯前所未有的一脸沉重。
“小唐,你爹没了。”
唐灵钺还没反应过来,“没了”是个什么概念,周围人声鼎沸,有人看他笑话,有人叫他哭。
“小唐!”
他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茫然地转头。
日头毒辣明晃晃的,灵竹音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衣服上沾了泥土,想是上山给他挖新笋去了。顾不得脏,也没意识到脏,唐灵钺冲上前扑进对方怀里。此时灵竹音身上有“莲出淤泥”的混合味,却意外地清新甘甜,让他突然有了“根”的感觉,莫名安心。
唐灵钺想:他有家的,只要这个人在,他就能落地生根。
在初识人间的年纪,他一直被灌输“兄弟阋墙”的不好念头,而如今还没有学会恨,就没了恨的理由。爹妈都不在了,也就没有孰轻孰重,兄弟争宠的戏码。从今往后,他与灵竹音,两个没血缘关系的兄弟,就是彼此最亲的人。
****
没了爹妈的孩子像根草,任谁都可以折磨。唐灵钺还有个大伯护着,灵竹音就没这么好运了,经常被整蛊不说,还被冷嘲热讽死皮赖脸留在唐家。
他倒是也想走,但是他走了,唐钺怎么办呢?在这样的环境耳濡目染下,唐钺会长成风光霁月的一代宗师,还是亡命天涯的刺客杀手,亦或是“泯然众人矣”?
唐旭也不能时时刻刻照看着侄儿。在调皮捣蛋的熊孩子发现怎么整灵竹音,对方都没脾气没有回应后,他们就转移了目标。没多久,唐灵钺开始倒霉了。
他年纪小皮肤嫩,小胳膊小腿上一团团淤青看上去触目惊心。灵竹音脸上没什么表情,默默地用红花油给他推拿,哄他睡着后,一个人坐在走廊里,抱着膝盖流眼泪。说到底,他也还是个崽,面对一群想置他们于死地的熊孩子与熊大人,要怎么办呢?
窸窸窣窣的动静从床上传来,唐灵钺像蚯蚓似地从被窝里扭出来,照着孤冷的月光,小心翼翼地下床,接着一路小跑钻进灵竹音怀里。
“哥哥。”他伸出小胖手捧起他的脸,奶声奶气地:“不要哭。”
灵竹音看着他,“打架不好,可是挨打更不好。要怎么办呢?”
两人相顾无言了半晌,灵竹音说:“我送你去外面读书吧。在玄门三十三重天,有一座仙山学院,修百家所长,叫做“风云”。”
“你和我一起去。”
“我不去了。学费很贵。”
“妈留了很多嫁妆,可以卖。”
“那是给你娶媳妇的。”
“媳妇是什么?”
“肚子饿的时候给你做饭,衣服脏了破了给你洗洗补补,睡不着给你唱歌,孤单的时候陪你玩。”
“那不是你吗?”
灵竹音被他问得哑然,半晌后无奈地说:“媳妇是姑娘。”
“为什么媳妇是姑娘?”
大概小孩子都喜欢没完没了的“十万个为什么”,灵竹音擦干眼泪,牵着他走回屋里,“算了,先睡吧。我再想想办法。”
第二天唐旭就拿出了积攒多年的私房钱接济他们。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灵竹音一边数钱,一边嘀咕,“想从大伯这样的铁公鸡身上拔毛可真不容易。害我吹了一夜的冷风。阿嚏——”他掰开唐灵钺凑过来的小脑袋,“别跟我靠太近,把风寒传染给你。”
唐灵钺将下巴搁在他膝盖上,仰脸看他,桃花眼里亮晶晶的,若是屁股后面有一条尾巴肯定使劲摇晃着。
“大表哥平地走路摔跤磕破了门牙,二表哥半夜上厕所掉进茅坑被屎溅了一身,是不是你做的?”
“我没那么无聊。”
“噢,那就是田螺仙子做的了。”
“外面不比乡下,要步步为营如履薄冰,要谨言慎行,知道没?”
“噢。”
修真学院是为了防止宗门一家独大以及小众法术失传而崛起的中立势力,其中以“风云学院”最为出色。
风云学院放在现代社会就是一条龙寄宿制的“贵族学校”,囊括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既本部直升,也对外招生。凡入学者都得通过品行、资质考核。考场里一共五个考官,分别是剑修、琴修、医修、丹修、符修。
通过初选的学生会经历一个双向选择阶段,想修哪个系,必须系主任也看得中,通常会经历“五堂会审”,连番轰炸。
而轮到灵竹音时,问的却是其他问题。
“你知道你弟弟的道脉被封印住了吗?如果不解开,他一辈子就是个废人,学不来法术。他是有什么问题才被封印的吗?没问题我就给他解开了。”剑修老师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龙困浅滩,应有腾飞之日。”
灵竹音笑眯眯的,“就按您说的办吧。”
唐灵钺是最晚出考场的那个。食堂已经关门了,灵竹音揣了两个馒头,等他出来就塞他嘴里,一人一个。
唐灵钺拿下馒头,看着脚尖声音闷闷地问:“你会离开我吗?”
“怎么说这个?”
他看着灵竹音,大概是夜色的缘故,眼神显得幽深,“那你为什么不与我修剑,却要去学医?”
“你打架输了不得看病?看病不要花钱?”
“我不会输!”
“那你把人打残废了,不得赔钱?我把他治好了,不就省钱。”
一番话说得唐灵钺哑口无言,只能愤愤不平地咬馒头,半晌后,他发誓般地说。
“从今往后,我绝对不让别人欺负你!除了我!哎呦……”唐灵钺捂着额头,眼泪汪汪地望着对方,“打我干什么?”
灵竹音气极反笑,“什么叫除了你?敢情我把屎把尿将你带大,是让你骑我头上欺负我的?”
“我和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灵竹音双手齐上将对方俊俏的脸蛋又揉又捏,“你给我乖一点,昂?”
“我乖你就不走吗?”
黑惨惨的夜里,他的声音听着有些凄凉。灵竹音蓦地心里一刺,牵强地笑笑,“你就这么盼着我走啊?”
唐灵钺幽幽地讲,“谁盼你走,我都不会盼的。”
“好啦。怎么你考一次试就变一个人?不说这个,去看看我们的宿舍。”
****
这世上有两样东西藏不住,一个是美貌,一个是天赋。然而这两样,唐灵钺偏偏都有,还是绝佳,因此招了不少的嫉恨。他傲慢得坦坦荡荡,目中无人得明明白白,将恶劣的脾气与异禀的天赋暴露得一览无遗,令人称羡的同时也叫人痛恨。几乎三不五时,便有麻烦找上门。
“唐灵钺,听说你是学院今年最出色的剑修?笑话!谁不晓得你是剑师的入室弟子,靠裙带关系评定的吧?你敢不敢真刀真枪地同我们比一场?”
来人约莫二十个,气势汹汹,看着身上的修服,应该是高年级的学长。
唇红齿白的少年郎神色不耐地脱下外套,随手扔在地上。
“你们一起上,我赶时间!”
言辞十分暧昧,行动也很直接。盏茶时间都没有,他便重新穿上了剑修的白色外套,将沾了血的内衣裹得密不透风,急急匆匆地奔向医修院。
正在院里晒药草的女医修看到了,拔高嗓子叫道:“灵竹音,你弟弟来叫你吃饭啦!”
唐灵钺跑得急,一张白皙的俊脸红彤彤,莫名地叫人怜爱。女医修看得心口发热,胳膊肘捅了捅灵竹音的背,“哎,你弟有没有道侣?你看我做你弟妹行不行?”
灵竹音将晒好的药草捡进药筐,头也不抬道:“你要么做他嫂嫂吧。”
“要死了你!”女同学娇斥一声,红着脸跑开了。
“我不要她做我嫂嫂。”不知何时唐灵钺已经来到他面前,幽幽地看着对方,“你就是有胆娶,她也没命嫁。”
灵竹音鼻子抽了抽,“哪来的血腥味?”他狐疑地对上唐灵钺躲闪的眼神,“你又打架了?”
唐灵钺拢拢衣服,不自然地别过头,“没有!”
过几天就是中秋节,学校放假,他们是可以回家的。唐旭早早在家里备了酒席,看着成人的两兄弟十分高兴,不由得拉着他们多喝了几杯。后半夜,灵竹音架着不省人事的唐灵钺回房。
近几日,他老是梦到菩萨,一会是金刚怒目,一会是罗汉念经,一会是观音泣泪,怎么都睡不好,搞得他神经衰弱,心力交瘁。而无非,是那么几句话:你快杀了他,早日完成任务,魂回原位。
梦醒后的灵竹音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你们渡了那么多凡夫俗子,为什么偏偏不肯渡他?
金刚菩萨气得一脚将他踹出了梦境。
传闻女娲因为天界太寂寞冷清,捏了泥人。泥人果然热闹,拥有神佛所缺失的七情六欲。
而无论神魔,在入世后都有了“人性”,不复利落干脆。灵竹音亦然。他在魔种手无寸铁的时候没有痛下杀手,以后就再也杀不掉了。
他转头看着睡得毫无防备的唐灵钺,自己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割破对方的喉咙,立刻升天去往极乐,不必在人世颠沛流离。
但是他知道,做不到的。无论他想不想,有没有那个心思,很有可能在暴露出杀意的那刻,就被唐灵钺反杀掉。
灵竹音默默地缩回手,中途却被捉住了。他心里一慌,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对上唐灵钺茫然的眼神。
他似醒非醒,呆呆地问:“你刚才是不是要杀我?茶坊里的说书人讲这叫做“相爱相杀”。”
不晓得对方是借酒装疯还是酒后失态,灵竹音也就沉默是金。
唐灵钺继续说:“那相杀的前提是相爱啊,我们先相爱吧。”
他捉着灵竹音的手晃了晃,讨价还价似地商量,“能不能不相杀只相爱?一直相爱好不好?”
他醉眼朦胧的,灵竹音说不出话来。
“你不要走。我把命给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喜欢你啊……我真的喜欢你啊!”
他说到最后哽咽起来,抱紧灵竹音,将脑袋埋在对方肩膀,呜呜哭个不停。
通常而言,对魔种手下留情的佛子的结局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