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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尹烛皱了皱眉。
“你这是什么重点……”陆桓意叹了口气,“就是一个能让所有人都知道火锅店门口有俩青年消失不见的东西。”
“那我不瞬移了,”尹烛还是皱着眉,“你带我去,我住在你这里就不能让你受伤。”
整得跟自己是个稀有级的国宝似的,还能天天遇害是怎么的?
陆桓意没把这句说出口,和尹烛对视了一会儿后还是点了点头,带着他下楼了。
今天比昨天冷了不止一丁半点儿,在楼道里就能感受到外面刺骨的寒冷了,陆桓意走到拐角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后面无声往前挪的尹烛,后者已经换上了一幅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的表情,也不知道图什么。
人起码还能扛得住,但尹烛再怎么说也是条应该在冬眠的蛇,只是因为自己受了个不大的伤——那伤还是自己划出来的——这老妖怪就觉得自己有责任了,应该担当起保镖的重任了。
这么贴身的跟着,真的没什么必要。
大冷天的……也不知道从哪冉冉升起的爱心。
“要不你还是回去……”
“不,”尹烛一脸倔强,又重复了一遍,“不。”
冻死你个老妖怪。
诅咒你下辈子生在南极和企鹅蹦野迪。
陆桓意心底刚升起的一点儿同情和愧疚因为尹烛的倔强荡然无存。
下了楼,大白天就刮起的风找准了衣领的缝隙往皮肤上贴,陆桓意一个哆嗦,把棉服的帽子拉过来戴上了,尹烛还在后面,没能迈出走出楼道的第一步。
“我操,”陆桓意乐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你回去吧,我真怕你冻死在街上。”
“不,最近很不安稳,我感觉到了,”尹烛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际升腾起的灰烟转瞬即逝,有什么东西从那里一跃而起消失在云层中,“妖气震荡,妖怪们很容易袭击人,我保护你。”
“……那能怎么办啊?”陆桓意指了指他,“你又不肯迈出走向死亡的第一步。”
尹烛皱着眉盯着陆桓意看了会儿,开口道:“我待在你口袋里。”
“什么?”陆桓意愣了下,没听明白。
“就是你放钥匙的那个包,”尹烛说,“很暖和。”
他昨天摸到了。
伸手进去勾钥匙的时候,感受到了陆桓意的体温,暖暖的,是他很喜欢的刚好的温度。
陆桓意没说话,瞪着尹烛看了很久。
今天楼底下没有晨练的老头老太太,但还是有几个和他们一样下楼买菜的人,盯着楼道口对视的两个人疑惑地看了好几眼,扭头走了。
陆桓意还在瞪着尹烛,尹烛也不明所以地瞪着他。
俩人眼泪都快瞪出来了,陆桓意才抬手揉了揉眼眶,“你能变多小?”
“很小。”尹烛见他同意了,立刻走出来,被风吹得哆嗦了一下,一边哆嗦一边拉开陆桓意的外套,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只见一阵金光一闪,衣服瞬间就空荡荡地落了下去,陆桓意等了会儿,没等到尹烛自己钻出来,叹了口气,蹲下来,在衣服里摸了会儿,摸到什么滑滑的东西后一把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衣服的内兜里沉甸甸的,陆桓意伸手进去摸了摸,摸到了尹烛滑滑的鳞片,还有什么东西划过自己的指尖,他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尹烛的尾巴。
“你这衣服我还得给你拿回去,”陆桓意把手抽了出来,尹烛也探了个头出来,靠在外套拉链的边上往外看着,“你就不能在家的时候就想起这个法子,早点儿变小么?能省多少事儿啊?”
尹烛在他的兜里甩了下尾巴,幅度不大,但刚好让陆桓意感受到了。
陆桓意扯了扯嘴角,捡起尹烛落在地上的衣服,往回走了。
今天他没把钥匙揣里面,怕尹烛又跟昨天似的一言不合伸手过来就开摸,但……从某种意义上,挺巧合地让尹烛行了个方便,那个兜的大小刚好够他舒舒服服地盘在里面。
把衣服裤子什么的放回客厅沙发上后,兜里没了动静,连很小幅度的摆动都没了,陆桓意拉开自己的外套,往里看了一眼。
尹烛的本体很漂亮,黑得发亮的鳞片尾部又染了点儿红,额心有一抹火焰似的的妖纹,橙红色的眸子半耷拉着,见陆桓意拉开了兜,立刻抬起头,冲他吐了吐信子。
完全没有一点儿身为老妖怪的尊严。
陆桓意也冲他吐了吐舌头,心情很好地揣着蛇走出了楼道。
第19章
尹烛并没有把自己真正的原型变出来,做了点儿小小的改变,把那些会暴露自己身份的东西都藏住了,才安心躺在衣服里,等着陆桓意伸手进来捞他。
陆桓意还真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
捞出来往怀里一揣,抱怨了几句“怎么不早点儿想到这个法子”就拿着衣服上了楼,再下楼的时候,衣服拉链已经拉上了,没有拉到顶,有空气流进来,尹烛一点儿也不觉得闷,反而厚厚的衣料挡住了风,内侧还能感受到陆桓意的体温,让他有点儿犯困。
周遭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似的传到耳朵里,尹烛轻轻动了下尾巴,支起脑袋把脑袋轻轻靠在内兜边缘,借着一个斜对的视角看着外面的人类。
没有人会发现一个缓缓走在街边的少年衣服里藏了一只蛇,那妖异的眸子还往外有一眼没一眼地扫着,一阵风吹过来,大概是有点儿冷了,陆桓意把外套紧了紧,那斜对着的一个角的视野也被遮住,留给他的只有一片黑暗。
但还是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人们的交谈声,脚步声,积雪被碾实后发出地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有开门声和关门声。
笑声,哭声,掺杂了各种情绪的声音,在一片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尹烛其实很习惯听到这些声音。
他一个人呆在光秃秃的山头的时候,就会听到这些声音,有时候山下的人们打作一团鲜血横流尸横遍野,有时候他们又载歌载舞聚在一块儿欢声笑语。
很多的情绪,很多的声音,很多的人类,很多的悲欢离合撕心裂肺聚少离多,他都见过。
见过不代表能理解,理解也不代表能够感同身受。
漫长的年岁中,太多的事对他来说都是眨眼而过,来不及融入,也来不及去结识结交新的朋友,人类的生命总是这样短暂,就连那个曾经饲养过他的人也化作一抔黄土,世间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
“嗯……好,圣诞节开业?”
头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尹烛的眼皮颤了颤,思绪像是被什么强行扯回来似的,他睁开眼睛,皮肤还能蹭到陆桓意衣服上柔滑的布料。
刚才好像是睡着了……好像又没睡着,或许梦到了以前的事,或许什么都没梦到。
尹烛觉得有点儿冷了,又使劲儿团了团身子。
陆桓意察觉到怀里的东西动了动,下意识地捂了捂,手里还拿着刚接过来的传单,冲着小姑娘笑了下,“没听说过昨天有什么游乐场开业啊。”
“没听说过?我们这儿可有名啦,摩天轮的广告就打了三个月呢,”小姑娘戴着口罩,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不去看看简直吃亏啦,有空带你女朋友去看看嘛。”
“我没有女朋友。”陆桓意用手弹了下传单,笑着说。
“真的啊?”小姑娘瞪大了眼睛,“那……方便加个微信吗?”
“……哎,”陆桓意愣了会儿,他没想到小姑娘是这个意思,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唇边的笑意收回来,“我有男朋友了。”
“……啊?哦,这样啊,不好意思啊,”小姑娘笑着把手机揣了回去,又抽了张传单出来,“那有空带着你男朋友去看看啊。”
“行吧。”陆桓意只能又接下了一张传单。
小姑娘挺能唠的,自己就顺手帮她捡了一下掉在地上的传单便被拉着唠到现在。
陆桓意往前走着,一边把传单拿起来看了两眼。
游乐园的地点和自己的小区隔得并不远,饭后散步多散两圈就能走到的距离。
“去看看么?”尹烛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了起来,陆桓意一愣,拉开衣服往兜里看了一眼,尹烛正好好儿地盘在兜里,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这是传音。”
“啊,”陆桓意把传单叠了下,顺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我不会这么高级的技能。”
“你说就行,”尹烛说,“我听得见。”
陆桓意想了想,还是把耳机拿出来戴上了,装作在打电话的样子,“你想去看看么?”
“……摩天轮?”尹烛回忆了一下刚才两个人的对话,“摩天轮是什么?”
“怎么和你形容呢,”陆桓意说,“去看看吧。”
“嗯?”尹烛在兜里扬起了脑袋,从拉开的外套拉链间看见了陆桓意的下巴,“什么?”
“去看看吧,”陆桓意笑了,“我也没坐过摩天轮。”
“嗯。”尹烛把脑袋放了回去,低声应了一句。
陆桓意很快去超市买好了菜,拎着回家后做了顿不算好吃但比尹烛做的好吃了八百多倍的饭。
尹烛就跟没味觉似的,自己做的饭能吃,陆桓意做的饭也能吃,偏偏大师兄煮的面他就吃不下去。
陆桓意吃着自己没滋没味的饭,有点儿怀念大师兄的手艺。
吃过饭陆桓意没有急着再次出门,吃完饭以后瘫在沙发上等着食困侵袭并在第一时间睡着才是人生头等幸福的事。
尹烛变回人型后只穿了件很薄的套头卫衣,还是上次陆桓意去给他买的。
洗完碗出来陆桓意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本就很轻的脚步忍不住轻了些,干脆就换成了他好我也好的往前平移滑动的姿势,挪到了沙发边。
尹烛有点儿不想睡。
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嘶吼着自己的倦意,但尹烛很固执地没有倒回懒人椅里陷入沉睡,沉默和冬眠做着无声的抗争。
刚才在陆桓意兜里的时候那一小段似睡非睡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大脑里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甚至想起了那个饲养过他的人,如果不是陆桓意在这个时候开口了,他或许会想起更多死在时间长河里,已经想不起模样的人。
现在陆桓意也睡着了,没有人会把他从那段寂寥的记忆里拉出来。
尹烛皱起眉,坐到沙发的另一头,等着陆桓意醒过来。
最近小镇里妖气震荡十分明显——他没有骗陆桓意,甚至稍微有点儿道行的人都能察觉出来,陆桓意却没有一点儿反应,没有任何防范地往楼下跑……他为什么会没有察觉到?
陆桓意一开始只是无法察觉到阴气,逐渐的,连妖气都感知不到了?
尹烛皱起眉,别过脸看向陆桓意的卧室,想起之前在卧室的墙上摸到的东西,轻轻地啧了一声。
陆桓意很快就醒了,屋外已经放了晴,进屋时阴下来的云朵完全散开,让光重新照回了这片大地。
“应该没有早上冷了,”陆桓意冲尹烛说,“你还要在我兜里待着么?”
“不了,”尹烛说,“我要坐摩天轮。”
“……哎,”陆桓意眯了下眼睛,笑了,“走吧。”
陆桓意拿了自己的帽子围巾给尹烛,又拆了个新的口罩给他,把大爷裹得完全不透风了,才带着他往外走去。
游乐园的人很多,但去坐摩天轮的人挺少的,完全没有小姑娘口中打了三个月广告的摩天轮应有的牌面,反而是十分凄凉,排队也没排多久,俩人就坐了进去,缓慢地向上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