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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一眼万年（1）
这是一座极为普通的小渔村。
出了渔村不远处便是蔚蓝色的大海，渔民们靠海吃海，祖祖辈辈过着朴素简单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一群人的到来打破了小渔村的宁静。
“大哥！你什么时候来接我离开？”
村外的小道上，一个七八岁的男童，白白嫩嫩，一双乌黑的眼睛，不染半分尘埃，身穿着锦袍，之上绣着繁复的花纹，处处透漏着富贵的气息。
此时的他正站在地上仰头望着骑在马上的青年。
青年锦衣玉冠，相貌堂堂，端坐在马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看起来却极为威严，不敢让人轻视。
那青年听见孩童的发问，笑了笑，翻身下了马，蹲下来，摸了摸孩童的头：
“宸儿乖，等皇兄夺得了皇位，便派人接宸儿离开。”
那个名叫宸儿的孩童乖乖点点头，小大人似的嘱咐青年：
“大哥你一切保重，宸儿在这等你接我回去。”
青年一双细长的眼睛带着笑答应后，又极为威严的嘱咐了看护小皇子的侍卫，便上了马带着人头也不回的离去。
那孩童望着皇兄远处的背影，马蹄溅起的尘土遮住他的视线，也遮住了他心中小小的眷恋。
身边俩位侍卫模样的人也陪着他看了一会，其中一人低下头，谨记着刚刚那青年说的不能暴露小皇子身份的嘱咐，开口劝到：“陆少爷，大爷不会有事的，咱们在这静待佳讯就好了。”
陆宸点点头，一甩袖，转身向着身后的小渔村走去。
“爷饿了，去找些吃的来！”
一晃三年过去，曾经还有些稚嫩的孩童隐隐有了少年的模样，身量渐渐变大，容貌更是长开，眉目之间更是与之前的那青年有了七八分的相似，一派潇洒风流的模样。
青年离去的时候特意交代侍卫不能暴露他的身份，所以陆宸在这和村子里的孩子没什么区别，连吃穿用度都是一样。那俩个侍卫还要与渔民一起经常出海，打捞海货运到县城卖掉补贴家用。
三年的村野生活将之前锦衣玉食的陆宸生生变成了上可爬树摘鸟蛋，下可潜水摸牡蛎的黑瘦少年。几乎成了整个渔村孩子的头头。
这日，风和日丽，渔民们都出了海，女人们都聚集在村子的空地上，补补渔网，聊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陆宸从家里摸出徐叔之前在县城给他换的麦芽糖，藏在怀里，一蹦三跳的出了门。
出了村子，跑到海边的一处礁石边，手脚并用爬了上去，转了几转后又从一个缺口顺了进去，拐了几次后便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海滩。
陆宸捡了三块石子，分三次扔了下去，过了一会轻轻喊道：
“望海？望海？”
扔进石子的地方开始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哗啦一声，一个带着翠绿色发带的人头从水中冒了出来，皮肤白皙到甚至能隐隐看到皮肤下的血管，双耳尖尖，容貌俊美不似凡人。
“哟！小宸子！你来啦！”水中的人向前游动，不一会便来到了浅水处，露出了他身后那条强壮的鱼尾，上面的鳞片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这位名叫望海的少年是一条人鱼。
他们是一年前认识的，陆宸因为跟人比赛游泳，没想到却被巨浪打晕了过去，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这个沙滩上，身边坐着就是望海。
陆宸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包麦芽糖递给望海，满眼都是亮晶晶的：
“望海，你尝尝！徐叔给我从县城带的，虽然不如皇城的好吃，但也别有风味！”
望海舔舔嘴角，接了过来，打开油纸，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舔，高兴的一双湛蓝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好吃吗！”见望海喜欢，陆宸也不由得高兴。
望海点点头，一边舔着糖一边口齿不清地问：“你老说皇城皇城的，那边为什么到现在还未找人接你回去。”
一听这话，陆宸本来明亮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去，咬咬嘴唇，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望海见陆宸这般模样，暗暗懊悔自己多嘴，只得扯开话题：
“小宸子，我给你看个玩意！”说着动了动嘴巴，嘴唇一吐，无数个巨大的泡泡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不一会便飘满了不大的沙滩。
无数泡泡彼此拥挤着飘在半空中，阳光透过这些泡泡，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绚丽异常。
陆宸张大了嘴巴，一脸惊奇的模样。
望海见他的双目恢复了神采，默默松了一口气，继续拿着麦芽糖专心舔了起来。
“喂！你别都给我吃了啊！给我留点！”
“小宸子，送出去的东西还能拿回来？”
“你这条鱼怎么这样？让我吃一口！”
“不给你！”
…………
陆宸再次见到他大哥时候，他刚刚过了十六岁的生辰。
当浑身是血的陆轩出现他面前的时候，他丝毫不知道该怎么办。
拼死护着陆轩杀出来的侍卫告诉他，陆轩在夺权中失败，被人追杀，好不容易才跑到这里，生命危在旦夕。
可是这个渔村什么都没有，怎么才能救他？
毫无对策的陆宸，再次想到了望海。
夜晚，同样的沙滩，同样俊美的人鱼，在静静听完陆宸的哀求后，思索了一会，将自己极美丽的鱼尾送到了陆宸面前。
望海闭上眼，眼上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在他脸上覆盖了一片阴影。
“小宸子，你拔下我一片鳞片！我自己下不去手！”
陆宸咽了咽吐沫，救兄心切下，揪住他的一片鳞片，狠狠拔下，流出鲜血的同时，露出了鳞片下暗红色的血肉。
“啊！”望海惨呼一声，一双眼睛瞬间蒙上了水汽，一眨眼便化作眼泪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化作了数十颗明亮的珍珠，在昏暗的夜色里，散发出莹莹的白光。
“喏！这便是人鱼泪了，磨成粉喂你大哥喝下，便可无碍！”
陆宸急忙道了谢，捧住那些珍珠，急匆匆攀上礁石，救人去了。
望海静静的望着陆宸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轻轻抚摸了一下鱼尾上的伤口，叹了一口气，扭身跳进了大海里。
溅起了一朵小小的浪花。
海上起了风，一朵乌云被吹了过来，遮住了海面上还算明亮的月光。
大海，更暗了。
第68章 一眼万年（2）
人鱼泪果然有奇效。
陆宸将所得的人鱼泪磨成粉，一半喂陆轩喝下，另一半细细撒在了陆轩的伤口上。天还未亮，陆轩便退了烧，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陆宸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想起之前为了救大哥而狠狠揪下了望海的一片鳞片，不知怎么，心里有些发紧也有些发疼。
“宸儿……”
陆宸正发着呆，床上的陆轩醒了过来，低低发出叫声。
陆宸急忙转身将陆轩的上身扶起来，靠在较为松软的被褥上，又喂他喝了几口粥。
陆轩因为之前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对自己能够死里逃生有着太多的不解。陆宸想着是自己的亲大哥，并未多加防范，将望海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陆轩苍白的脸上在听到陆宸说话的过程中泛起了奇异的红晕，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色彩。
他一双白净而骨节分明的手交错的放在被子上，十个手指不自觉的动着：
“人鱼啊……”
…………
海滩边，陆宸唤来望海。
望海一如既往的躺在沙滩上，晒着太阳懒洋洋地问道：
“小宸子，你大哥怎么样了。”
陆宸咬咬嘴唇，点点头：“好……好多了。谢……谢谢你，望海。你尾巴上的伤怎么样了？”
望海摆摆手，表示不碍事，陆宸点点头，双眼之中闪过犹豫，耳边响起大哥的话：
“宸儿，望海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打算将他与你一起带往京城，那里那么繁华，岂是大海里的孤寂黑暗可以相比的？这样你们也不用分开了，对吗？”
陆宸心里虽不想与望海分别，但总觉得大哥这个理由怪怪的：“可是……”
陆轩转身一挥袖子，整个人淹没在烛光的阴影中，明明灭灭间，陆宸看不清他的表情：
“没有可是。老陈，去帮皇子办这件事！”
……
陆宸咬咬牙，望海不是一直很向往京都的繁华吗！这次带他过去，若他不喜欢，我再求大哥将他送回了罢了。
一边想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包精美的糕点，递给望海：
“呐！这是正宗的京都糕点，你尝尝？”
望海欢呼一声，双手接过，狼吞虎咽起来。
陆宸看望海吃的开心，有些不是滋味。这哪里是京都糕点，大哥逃亡至此，身上怎么会带这种东西。不过是为了欺瞒望海，临时找人现做的罢了。望海对自己深信不疑，可自己……
还未想完，陆宸便听到啪嗒一声，抬眼看去，望海已经昏迷在了沙滩上，身边放着的是那半包糕点，嘴角上还有着糕点渣子。
身后传来脚步声，陆轩紧走几步，来到望海身边，蹲下身子不住打量望海，双眼之间透露出难以掩盖的贪婪以及欲望。
他站起身子哈哈大笑：“老天待我不薄！有了这人鱼！我陆轩！定可东山再起！！”
陆宸闻言一愣：“大哥……你什么意思？”
陆轩没有回答他，淡淡看了他一眼：“宸儿你立下大功！先休息几日，我们再商议以后的事情！”说罢挥挥手，几个侍从将昏倒在地的望海抬了出去。
陆轩也急匆匆跟着走了，不大的海滩上只有陆宸一个人，他跌落在海滩上，心中的悔恨好似浪潮将他淹没。
他是明白大哥的意思的，他甚至明白大哥之前说的都是借口。但他还是去骗了望海，去骗了这个对他毫无防备且涉世未深的人鱼。
海面又起了风，海浪一波一波向着他涌来，打湿了他的衣裤。
他后悔了。
陆宸没有想到陆轩会做的这般狠绝。
人鱼泪价值连城，是传说中的宝物，不论是佩戴还是磨成粉喝下，对人体都有不可想象的好处。陆轩拥有望海，就有了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他期望从望海那里得到大量的人鱼泪，作为他东山再起的资本。
他甚至想要通过望海来诱捕更多的人鱼，来满足他的野心。
陆宸偷偷来到关押着望海的小屋，看到的是一个极大的木桶，里面的水早已被鲜血染红。
望海就这么被拴在木桶中，一根粗大的牛筋绳套了一个活扣，拴在了望海细长的脖颈上，望海的脸色苍白，闭着眼疲惫的靠在桶壁上。
听到动静，望海也不睁眼，开口道：“人类，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掉一滴泪也不会透露一点同族的信息。你死心吧！”
陆宸静静的站在木桶边，看着望海血肉模糊的鱼尾，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拧了一把。
陆宸知道望海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的鱼尾，时长向他炫耀，可现如今，那条美丽的鱼尾已经鳞片斑驳，好似一块破布般，到处露出泡着发白的血肉。他哥哥，为了得到人鱼泪，竟然丧心病狂到这般地步！
陆宸感觉喉咙发紧，费了好大才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