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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废物。”那大巫静默了片刻,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冷冷地评价了一句。
众人噤声,尽量让自己与身后这茫茫山林融为一体; 生怕在这种时刻被这位大人注意到。
平日里溜须拍马一个比一个厉害; 关键时刻一个比一个没用,哪里还有曾经巫咸国风光无二的模样?
那黑袍人一阵气闷,当即转身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忽然若有所思地停住了; 看着不远处人马全空的一臂国:“本座记得,那儿曾住了一群独眼独臂的没用鬼?”
“大人好记性,那儿本住着一臂国人。”身旁人连忙回道; 先是习惯性地奉承了一句,才仔细解释; “只不过人面鸟与朱厌、罗罗、凫溪先后来袭,想必损失惨重; 这些小国向来哪里过不下去了就迁走; 已是人去楼空了。”
“找到他们; 彻底弄清到底发生了何事。朱厌、罗罗……哼; 这些跳梁小丑能让鸾鸟神魂俱灭?不可能的事。”黑袍大巫说毕,长袖一甩,身形晃动间,竟然渐渐变得透明起来,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远处。
听从他吩咐的十余人松一口气,看了看四围专注搜索的其他巫者,尽量不惹人注目地散开,若无其事地融入了众人之中。
巫阳、巫履属于十巫中巫抵大人最杰出的门徒,来日有望继承其衣钵的,忽然就这样死在了一座不知名的山上,他们的魂晶碎裂时,所传回来的浓重煞气和里头映现的不知名凶兽以及神秘青年,惊动了整个灵山。
除却几名不问世事的大巫,其他人都或明或暗地派出了人手,务必彻查此事。这些人有的是真心交好,有的是表面和气,还有的勾心斗角都恨不能摆到脸上了,竟是形成了不少小团体。
这会儿碰在一起,也不过是“唉,连神鸟都遭了罪”“这些小国遇上了人面鸟,不知得损失多少人呢”之类毫无意义的感叹而已。
不过,这貌合神离的寒暄间也能得出一些信息来。比如,灭蒙鸟角角落落都寻遍了,山野间并没有那妖兽的消息。比如,不少小国家日子不好过,都前往丈夫国,希望找到一些谋生的法子。
“只剩下丈夫国了,这可有些麻烦呢……”有人喃喃道。
另一边,肖衍一众已经靠近了丈夫国。
途中休憩时,肖衍私底下与饕餮交换了一番意见,大致明白了饕餮的想法。总结起来大概就是,想要藏住一滴水,最好的法子就是融入河海中。
人面鸟和鸾鸟的事,两人都动用了妖力。没人注意到还好,待一阵就可以悄悄离开。若真有人寻过来,丈夫国什么人都有,总不可能是铁板一块,混乱中想要脱身会容易许多,甚至浑水摸鱼,给对方狠狠一击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一臂国人,众目睽睽,有心人想要对他们出手也总会顾忌三分。
总之不亏。
饕餮听了肖衍由六尾狐狸变成人形的缘由,吃了一惊,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把小老头儿智给叫了过来:“臭老头,说实话,你给的那些功法究竟是做什么的?”
“能有啥效果?不都写得明明白白了么?”小老头儿不满地嘟囔着,他一路上精神头儿极好地东张西望,这会儿一停下来,精神就跟不上了,恨不能马上倒头睡一觉,脑子慢半拍地转了转,忽然精神一振,“怎么?你们试了之后有不同效果?都有哪些反应?”
饕餮额头青筋突突跳:“……会有什么反应你不知道?”
“老头子不过把些稀罕见闻都给记了下来,哪有功夫一一验证?况且这个想要验证也不行啊,老头子又不是妖兽。”对于今生无法体验一把妖兽的感觉,智还是觉得相当遗憾的。
肖衍从旁开口:“事实上,这功法对我体内的钟山玉似乎有些影响。”
“哦,对钟山玉有影响……什么?”智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嗓门一下子生生提高了八度,“你你你你是说……唔唔唔唔——”
饕餮一使眼色,早有准备的化蛇嗖地蹿上前,一把捂住了老爷子的嘴。
智一扭一扭地摆脱开化蛇,兴奋地在临时以兽皮和粗布搭成的帐篷里转圈圈,看大宝贝似地把肖衍从头到尾打量了好几遍:“你是说,钟……在你体内?被你吃下去了?还是被人封入的?你竟然没有被强大的灵气撑爆?活了下来?”
肖衍被小老头儿的狂热劲逼得不适应地倒退了两步,总觉得老爷子会趁他熟睡拿把手术刀把他切片了仔细研究,口中老老实实道:“我把以前的事全忘了。”
智更加兴奋了几分:“哦哦,原来还会导致失忆,这个也要记下来……放心,老头儿负责帮你全部记起来,唔,功法的事也可以慢慢研究!这功法是在南边寻得的,若有机会还能去当地走走,看看有没有更多线索……对了……”
肖衍和饕餮对视一眼,都有扶额的冲动。
小秃不知从哪里又叼回了几根细细的梧桐枝,煞有介事地搭在了那片被它卷得皱巴巴的梧桐叶上,小细腿在上头跳来跳去,觉得滔滔不绝的小老头儿很有趣:“啾~”
最后还是肖衍硬着头皮打断了老爷子的话:“总之,灵宝特殊,迫不得已多有隐瞒,还望您大人大量别计较,功法的事,劳烦您费心了。”
“这么文绉绉干吗?别客气别客气,求……”智本来想说“求之不得”,忽然停了一下,眼珠子转了两转,飘飘忽忽地看向了饕餮。
饕餮顿时警惕:“做什么?”
智看看饕餮,再看看肖衍,想到青年一颗一颗喂白狐狸吃黄金果的事,忽然贱兮兮地笑了起来,见牙不见眼:“这事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老头儿到底也得要费心费力才行,是不是得给点好处啊?”
就这样?饕餮放松了一点,有来有往,实属寻常,只是老头儿一脸猥琐的模样依旧让他有些警觉:“只要我们能做到,你尽管开口。”
“放心放心,你肯定能做到!”智笑得愈发满意,“首先,老头子还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到底同行了这几日,不够意思呀~”
这妖兽对一臂国人自称的“桃”还是“陶”,一听就绝对不是真的,哼~
必须为自己的火眼金睛和善于把握机会点个赞!
肖衍和饕餮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这茬。
肖衍看了饕餮一眼,平日里私下没少听他抱怨不死民的可恶,当即想要跟智说说好话,换个条件。哪知饕餮先他一步开了口,虽然声音咕咕哝哝不情不愿:“……饕餮。”
智:“……”
肖衍抬起一只手,在石化了的老头儿面前晃了晃,毫无反应。
什么情况?他问号脸地看向饕餮。饕餮耸耸肩,表示不死民的脑回路他向来弄不懂。
就在两人摸不着头脑时,小老头儿终于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瞪着两人:“老头子看起来很好糊弄吗?饕餮?饕餮!你们还真敢说!”
智一口气往下吼:“谁不知道上古凶神饕餮是个死宅,窝在北边钩吾山几乎不出现在别处啊?谁不知道饕餮从来独来独往不合群啊?谁不知道饕餮凶神恶煞向来没好气,会出现在人或动物面前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饿了呀?最最重要的是——”
小老头儿气呼呼地把背包往前一扛,哗啦啦翻了半天,翻出一块竹片:“饕餮长得如此威猛,跟你哪里有一丝一毫相像了?”
肖衍和饕餮眨眨眼,再眨眨眼,同时凑了过去。
只见竹片上,以十分抽象的线条,画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多边形,多边形的一头紧紧贴着一个稍稍小一点的,歪歪扭扭的圆形上头长了两根尖尖树杈的东西,圆形前头还呼啦啦地冒着黑烟。
“这是我族以前长老留下来的,难得的饕餮的画像……”智语出惊人,陶醉无比地说,“当初饕餮还不那么讨厌外出的时候,曾降落在我不死国。当时众人只当它是一只奇特些的妖兽,围着它观察了多日,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化作人形,跑出不死国又化作原型……那威武漂亮的模样,瞬间折服了所有人……他一转头,吼一声如九天雷鸣,喷一口火如十日落地,隔得老远落在不死火,都能准确地将当初记录了他信息的资料烧得一干二净……从那会儿起,国人才忽然发现,以文字形容实在太不足道,绘画才足够精彩,这才留下了如此珍贵的一副肖相。”
老头儿憧憬地看看竹片,又鄙夷地上下打量了饕餮一眼:“不是我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想要冒名饕餮,你还差得远了点!明知老头儿平生的夙愿就是去钩吾山见一见饕餮,你们竟然撒这般的谎,实在是太过分了!”
传说中能毁天灭地的饕餮,会像现在这样整天屁颠屁颠地跟着一只九尾狐狸跑?简直笑话。小老头儿气愤愤地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肖衍和饕餮:“……”
第66章 嬉闹
饕餮在北; 不死民在南; 中间隔着山山水水无数。本该毫无交集的两方; 因着饕餮偶尔一次心血来潮的南行; 在双方的记忆中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唔; 直接导致饕餮看到黑黑瘦瘦的人类; 甚至看到手臂长长动作灵活的大猴子嚣们,都超级不待见; 龇牙咧嘴充满嫌弃。
至于不死民,则因着年代久远资料遗失; 只剩下一些经过热情无比、想象力无限丰富的先人艺术加工的; 代代流传的故事,以及一张由某个灵魂画手先祖留下的传世之画。
故事中的饕餮顶天立地——唔,单纯从块头上理解——一抬爪就能拍碎一座山,一跺脚就能发生地震; 一张嘴是野火燎原十日十夜不止息,跳到大江大河里洗个澡,那是河流激荡淹没无数村庄; 没事就把日月星辰吞了又吐吐了又吞。
至于那张集抽象艺术之大成的画作……只能说,给观众提供了无比巨大的想象空间。
只能说; 这是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段缘(孽)分(缘)啊。
肖衍叹为观止,深深地怀疑那些把饕餮形容得像各种神话传说中作天作地穷凶极恶大反派的不死民先祖们; 其实是在表达对一把火烧了他们好多资料的饕餮的深深怨念。
孰知不死民骨子里就欣赏这种放荡不羁搞破坏的性子; 经过世世代代的浪漫幻想; 饕餮成了不死国一言难尽的……国宠。
基本所有小黑孩的童年记忆中; 都少不了一只威风凛凛降落在他们国家的饕餮。
直接导致了现在肖衍哭笑不得地解释了半天,智都是一副“不听不听我不听,这货怎么可能是饕餮你是在搞笑吗”的态度。
鸡同鸭讲了半天,老头儿忽然不说话了,直勾勾地盯着肖衍,目露同情。肖衍不明所以,无辜地回望。
小老头儿忽然义愤填膺地转向了饕餮:“我说,你该不会为了追这小狐狸,一直骗人家自己就是饕餮吧?你为什么不说话?心虚了吧?看着小狐狸一直帮你辩解,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目光灼灼,正义凛然,俨然在指责一个假装高富帅欺骗小白兔的猥琐男。
“噗——”肖衍说得累了,正拿了个小陶杯喝水,直接喷了。一面为老头儿清奇的脑洞折服,一面脸上发烧,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肖衍默默地给自己催眠,内心的小人恨不能抓起自己的头发拼命跑圈圈。啊啊啊啊,为什么连万年老光棍的智都知道他和饕餮的事儿了?
不对不对,他和饕餮还来不及有什么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