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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太贱了，睡不着的时候，太孤单了，就希望母亲一如既往般毒打我一顿。
然后抱着我，哭着忏悔。
这是母亲爱我的方式。
我想。
十岁时，陈世美熬死了公主，父亲自由了，黑牢打开了，我终于有了名字，有了身份。
名字是母亲早就起好的，她说，就叫惜欢，因为快乐的日子实在太少了。
但是我到了十岁才会写自己的名字。毕竟，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读书写字。
我像那些公主生的孩子一样，穿上了锦衣玉袍，住在辉煌的大殿里，能吃到新鲜的食物，能被那么多仆人服侍。
但还是有些地方不同，比如父亲对我避如蛇蝎。
他怕我记恨那些他做过的事。
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很复杂。
其实我不在意别人对我做过什么，只要他现在抱抱我，让我感受到他是爱我的，让我觉得我在这个世上也有人爱，就足够了。
后来我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有多愚蠢。
所谓的弟弟诬陷我打伤了他的腿，父亲轻而易举就相信了他的话，没有听我一句辩解。他把我关起来，点了一把火。
幼年的鲛人不会死，只会烧到皮，皮还能再生。
可是他似乎忘记了，我早就过了幼年期了。
我从火场里逃出来，尾巴烧焦了一半。
我要逃离这个地方。
我半路就没了力气，后来，我被一张大网捞了上去。
我还没化成人形，还是只人身鲛尾的生物。
那人在市集上叫卖我。
屈辱至极。
我对每一个顾客利齿相向，企图吓跑他们，可是还是有一个小人，不但没有吓跑，还睁大着一双水汪汪的乌瞳看着自己。
很干净的一双眼睛，他在心疼我。
我也看着他，我假惺惺地掉了眼泪，我想让他可怜我。
他真的买下了我。
他把我放在了一个大水缸里，又把水缸搬到了他的房间。
他是个很幸福的孩子，家庭圆满和睦，家境富裕无忧。
他被保护得很好，善良又温柔，心灵干净得像一块明镜，越发照射出我的丑陋。
他每天都亲自给我换药，喂饭，还会念诗给我听，每天在外头发生的事，也要告诉我。
他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朋友。
我烧坏了嗓子，说不出话，我好想对他说：你真好。
我愿意被他圈养一辈子，沉溺在他温柔的眸光里。
人生第一次被爱，被那么小心翼翼地呵护，那个人还那么善良，那么温柔。
我觉得前十年老天欠我的爱被一次性补上了。
我想，等我成了人，我要娶他，我要给他我全部的爱，我要把他捧在心尖尖上。
可是，事实给了我一巴掌。
他抛弃了我，我被丢回了河里，像一个垃圾一样，游鱼咬食着我的身体，我却感觉不到疼痛。
前一天他还软绵绵地抱着我，说明天给我买柿饼吃。
我不再等着别人的爱，我会自己亲自去拿。
我拜入了师门，开始修行。
我没有放松过片刻，因为我受的苦，我要他们百倍千倍地偿还。
后来，我夺了千机鸟的内丹，把所有的兄弟烧死在了丹炉里，只留了一个父亲和小妾生的女儿。
再后来，我坐上了河伯的位置。
再后来……
全都是撕裂的画面。
我罪无可恕。
他不可能原谅我，我这辈子也无法求得他的原谅。
我伤害了太多，我想尽可能弥补。
我到了北疆，用自己的命，换回了扶溪的命，我没有告诉扶溪，我怕他恶心。谁也不想欠一个贱人的恩情。
墨玦，还请把我的那份爱十倍百倍地补偿给阿衡。
他永远值得世上最好的。
*
裴裔按着家族的意思，娶了一个姑娘。
他不想心里留着疙瘩，他告诉妻子，他曾经喜欢过一个男人，现在，他还不能完全忘记他，但是，他会尽快忘记，他会把全部的心思，都完完整整地放在她身上。
他的妻子没有生气，圈着他的腰：“谁心里没有个白月光呢？我不生气，因为现在的你，以后的你，都是我一个人的。”
后来，他们生了两个孩子。
裴裔抱着一个，他的妻子抱着一个，两人走在街上，一家人温馨得要命。
突然街角又响起了那曲薛郎。
裴裔已经不再有那种热烈的爱慕，他会心一笑，亲了亲怀里孩子的小手。
很高兴，喜欢过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所以，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啊。
薛。衡。
*
“任务完成，准备思维脱离。”
“恭喜您，系统对您这次的评价等级是S。”
“现在，请您纂写本次任务感悟。”
修长冰凉的手指屈指轻敲面前的虚拟显示屏。
“您已提交您的第一周作业，恭喜您，获得平时成绩十分。”
第14章 致爱丽丝（一）
传说拥有广袤富饶领土的帕尼亚国王有一位女儿。
她有足以倾倒世界的美貌。她的面颊是最娇嫩的玫瑰花瓣，她的眼睛是最昂贵的月光宝石，她的声音是引你如梦的天籁，她的笑容就是最甜美的梦魇……
她是上帝的恩宠，是造物者给予整个帕尼亚的福泽，人们称她为帕尼亚的无价之宝，帕尼亚最珍贵的美人。
在这个骑士精神盛行的国家，这样美丽的公主，应该由最英勇的骑士来守护。
可惜的是……
公主被有巨大翅膀的恶龙偷走……囚禁在迷雾森林最深处的巢穴里……
传说中世界上三大难以窥探的地方。
一是恶龙撒斯特的巢穴，因为迷雾森林里尸骨遍地，异物杂生，浊气深重，无数人死在前往森林的路上，撒斯特的巢穴传闻是一大片沼泽地，里头生长着大朵大朵的梦魇花，它们嗜血如命，它们吞噬人的希望、活力和激情。恶龙更是凶猛残忍，它的喉咙里会喷出巨大的火球，爪子尖锐得像骑士的刀刃……
二是圣子大人的光明之殿，只有内心纯净，毫无杂念，做到真、善、美之人才可进入。一旦心怀恶意，内心污浊，将会在白鸽的哀鸣中被圣殿之火燃成灰烬，成为玛利亚神像下的一抹黑灰。
三是恶魔之王威尔斯的秘境游园，这是他花尽毕生精力修筑的绝美秘境，他的秘境是他心灵所有善意和恶意的结晶，景象瑰丽无比，完美无缺。这是他送给未来心上人的礼物，只有他真正倾心之人，才有资格进入。
……
无数骑士为了拯救公主丧命，数十年来，无人生还。
有人传言公主已经老去，她不再是珍贵的美人。
帕尼亚国王说：“不，她的美是不朽的，她是上帝赠予我的孩子，她的美是永恒的。”
其实是“他”，不是“她”。
但是神的指示告诉他，这个赐予他的美丽少年不能像寻常男子一般修习骑术、剑术……他是珍贵的宝石，是易碎的水晶，他的肌肤比花蕊还要娇嫩，他的身子像花茎一样孱弱，必须用无尽的宠爱和呵护娇养起来，像对待一位柔弱的公主一般……
依旧有人愿为公主赴死。
再过几十年，帕尼亚老国王去世了。
解救恶龙下的公主已然成了人们饭桌上的笑谈。
……
“嘿，亚瑟，你一个裁缝买什么长剑，难道说，你要去解救公主么？”
玛尔斯话音刚落，众人就哄笑起来。
一个黑鬼打趣道：“天啊，你要是死了，谁来继承你庞大的裁缝铺啊。”
又是一阵哄笑。
谁都知道亚瑟的裁缝生意做的不好，他有一双灰蓝色瞳仁，有一只眼睛看不见，颜色比正常的那只稍浅，人们怕他眼神不好剪坏布料，根本不愿意光顾他的小店。
青年亚瑟一声不吭，面色沉静，他瓷白的面容上映着昏暗的阳光，有种古老神秘的感觉。
他把金币放在玛尔斯面前，拿起来一把长剑。
那是一把极其锋利的长剑，剑尖闪着弧光，帕尼亚最优秀的工匠玛尔斯铸就的剑，质量完全不需要怀疑。
玛尔斯按住他：“我希望你不是真的要去拯救那见鬼的公主。”
亚瑟轻轻呢喃，灰蓝色的眼睛里浮起银色光影：“不，我只是想见见我的老熟人。”
“我要接回我最珍贵的宝贝。”
……
迷雾弥漫在整个森林里，其实算不上森林，都是黑枯的树枝，稀疏地挂着零星几个叶片，地上不断有乌黑的浊气涌出，撩绕在林间，时不时有几只乌鸦从树梢上掠过，发出凄厉的叫声。
巨大的铜色龙扑腾着垂云般的翅膀飞过整片迷雾森林，它的爪子小心翼翼托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时不时低头看看有没有掉。
直到到达洞穴，翅膀收起，它停了下来。
爪子推开大门，它迫不及待就跑了进去。
跨过一个个沼泽，吵醒了卧水的梦魇花……
洞穴地面一直在震动，它的体积实在太庞大了，跑起来地面就会震个不不停。
正躺在雪白象牙床上浅睡的美人被惊醒，撑起身子，熠熠生辉的淡金色长发就铺洒下来，像阳光一般，落满了曲线优美的背脊。
身上的霜色丝质袍子掩住奶白的肌肤，衣裳底下露出一双娇嫩的玉足，脚踝上还戴着一串碎牙串成的足链。
“撒斯特？”
美人看着朝自己跑来的龙，掀开盖在腹部的毯子下了床，矢车菊般的蓝眼干净清澈，像缀着点点星光。
“你的动静可真大。”美人轻笑。
撒斯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在他面前停下，朝他摊开手，露出里头的苹果。
“给我的么？”
撒斯特连连点头。
“谢谢你，撒斯特。”
美人拿过苹果，抚了抚撒斯特的的头。
遭到爱抚的撒斯特激动至极，他飞起来在偌大的洞穴里转了好几圈，喷出无数火球，点燃了墙壁上的灯，一时间周遭都亮了起来，有种圣洁之感。
美人小口咬着苹果，嫣红的唇瓣沾了水光，浓密的羽睫垂下来，眼睛里流着月光。
撒斯特看着他吃苹果，呆呆地眼睛都不会动了。
等到薛衡吃完苹果，它飞过去，把悬在他指尖的果核吞下，乖乖地卧在了薛衡的身边。
它浑浊的大眼里倒映着薛衡美丽的身影。
薛衡靠在它怀里，拿出了一本赞美诗。
娇嫩的手指翻开泛黄的书页，漂亮的蓝眼温柔似水。
灯光影影绰绰地打下来，薛衡动听的声音像泉水一样流了出来。
……
我要感恩默然不语
一夜虽然会有哭泣
早晨必会喜乐洋溢
苦难都是神给的祝福
……
人们口中凶猛残忍的恶龙，在赞美诗中湿润了眼眶，温顺得像一头羊羔。
第15章 致爱丽丝（二）
白雪皑皑，银纱般掩盖了帕尼亚的大地。
七岁的小公主趴在水晶窗前，肉乎乎的小手贴在窗上，一双清澈的、沾满水光的、单纯而稚气十足的矢车菊蓝眼看着窗外鹅毛般纷纷飘落的雪花，还有披了雪衣的松树林，玫瑰花瓣般的小嘴忍不住惊讶地张开：“哇……”
这是他见到的第一场雪。
小手被窗户冻得有些发红，站在角落里的小男孩忍不住开口：“殿下……小心冻坏您娇嫩的手指……”
他穿着破旧却干净整洁的格子衬衫和肥大的帆布背带裤，看上去十二三岁左右，眼中却没有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稚气，而是被一种坚强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