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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二殿下。”身旁人笑道:“太子殿下怎么坐得这样远?这大好的日子,笑都不笑一下?”
顾朝歌挑眉一笑,半字不肯多说:“与你何干。”
对方被冷不丁一呛,噎得说不出话。
顾朝歌起身,将酒杯一掷。玉石落地,碎裂成片,淹没在歌舞声中。
身旁有宫人上前,将碎片收拾干净。他看也不看,出了席位。身后人笑了笑,扭头与旁人交谈起来。
那一厢,顾朝歌打发了宫人,才离歌舞声,便见慕千山。慕长公子高了,还是一般黑。剑眉星目,俊朗不凡。
“怎么出来了?”
顾朝歌见着他,明显一愣,继而答:“里头无趣。”
他绕池塘走了两步,手一撑,坐到地上。
慕千山站到他身后,笑道:“想当年,我便是在这儿第一次见着你。”
“是啊。”顾朝歌道,“你还救了我。”
远处载歌载舞,近处满池蛙鸣。天地之大,偏就没一方寂静。
顾朝歌道:“提这些也无用,我帮不了你。”
慕千山顿了顿,继而道:“好朝歌,太子最宠你,你同太子说——就说军饷告急,再这样下去,将士吃不饱饭,边境会吃不住的……”
“怎么说?”顾朝歌打断他,烦躁道,“我皇兄还叫我说——”
顾朝歌停住,不愿多说,慕千山却紧随其后:“太子叫你说什么?是不是求皇上?”
“是不是说穷兵黩武,是不是叫裁军,叫减税?叫拿军饷济灾民?”
顾朝歌:“我不知道。”
慕千山急了:“是不是?我一回来就听说了——百姓吃不上饭,他就从军饷里头扣?怎么,将士就不是百姓了?将士就饿得?”
“所以朝里才有人叫裁军。”
“屁!裁军?北狄还没端了,就裁军?”慕千山火气上头,“他知不知道那些蛮子不收拾了就会自己打上来?他知不知道年年死多少人?裁了谁打仗?你|他|妈吗——”
他没有来得及骂完,顾朝歌已经一拳打在他腹上。用力之狠,差点打得他吐出来。好在慕千山久经战场,反应迅猛,飞速伸手,接住顾朝歌第二拳。
顾朝歌顺势逼近,冷笑道:“一、谈吐放尊重些。二、你该分得清什么叫受宠,什么叫实权。”
“你父亲与我皇兄争执已久而未决。朝堂走势,又岂是几句话能定的?”
慕千山只听了第一句,就猛地涨红脸:“不是,我没有要侮辱谁的意思——我只是边塞呆久了,有些,有些——”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紧接着,尖叫声此起彼伏。
二人愣住,转身就跑。才近几步,就听闻人喊:“有刺客!刺客!”
庭中大乱,空气中隐隐有了血腥气。玉盘落了满地,佳肴作泥。
子琀跟来,听程舟道:“前辈你去哪了,这里头有宫女下毒。”
他指着远处一个翻倒的臣子,那人已神志不清,晃着在地上爬:“也不知是怎么成功的,毒倒了几个,但毒不重、没什么大事——”
“啊!”
惨叫连连。
程舟补充:“然后就有宫人突然开始四处砸人。这帮人喝得醉,真砸死了几个。”
慕千山脚一踩,飞起一根树枝握进手里,震开一个拿瓷器砸来的宫人。树枝一戳,就将人捅了个穿。那宫人捂着脖子,踉跄两步,倒地不起。
慕千山侧身挡住血,低声道:“二殿下,跟好我。”
顾朝歌眉头紧皱,抬腿一踹,直接踹翻一个。
尖叫,哭喊,歇斯底里地咒骂。
护卫早已赶来,越聚越多,谁承想他们立在那,居然有几分手足无措。
慕千山吼了句:“看见拿凶器的就制住!”
他们才纷纷开始行动。
慕千山摇头:“别告诉我这是真的?”
“什么?”
慕千山护着顾朝歌,一路冲向皇帝,低声道:“买官。”
“宫里的御林军,起码这个数。但是到底是宫里的,掐得紧。这谁排的班,别是把买来的放一起了。”
好在这些宫人也不是什么练家子,慌乱之后,很快就被制服了,一个个按在地上。
顾朝歌三步跨到皇帝边上,直接跪下:“父皇,父皇你没事吧?”
皇帝早吓了一身冷汗,酒醒大半。他此刻靠着顾朝松,才算勉强坐着。他握住顾朝歌手,疲态尽显:“无事,朕无事。”
他身后倒着两个宫女,身旁,才得宠的舞姬也倒地不起,额上硕大几个豁口,鲜血淋漓。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笑意未散,大睁着一双眼,直勾勾望向天际。
皇帝踢了一脚,将她尸体踢开。第一次没有踢动,又补了一脚。那舞姬顺着阶梯骨碌滚了两圈,停住不动了。
顾朝松看了那舞姬两眼,于心不忍,暗叹口气。御林军总统领赶来,吓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一排按倒的宫人,怒道:“还不压下去处死!”
“等等。”皇帝开口。他扶着顾朝松,捡回了皇帝的样子:“今日但凡出现在这儿的宫人,全部凌迟处死。”
总统领连忙应下:“是!”
听闻这句,有几个宫人吓得面色蜡黄,哆嗦起来。可这中间不乏宫女扬起头,啐一声:“狗皇帝。”
一个侍卫上前,一掌劈晕了她。
皇帝沉着脸,冷冷道:“还不拖下去。”
“是!”
宫人宫女们纷纷被拖下去,徒留满地污泥血渍。皇上劫后余生,滚了一头的汗。顾朝松与顾朝歌一左一右扶起他,顾朝松拿了手帕给他擦拭。
美酒泼尽,盘碟皆碎。
臣子们互相搀扶,惊魂未定,有几个头一次瞧见这场景,直接吐了满地。后头赏月的嫔妃听说出了事,也派了人,远远观望着,欲上前又不敢。
皇帝又喘几口气,拍拍顾朝松的手,道:“好了,朕——”
然而前方一个侍卫抬头,突然高声道:“快趴下!”
众人皆未反应,皇帝却本能一伏。风声擦着顾朝歌的脸,爆发出“嘭”的一声。一个重物砸到了顾朝歌,将他打得仰过去。
炙热的、滚烫的液体溅开,撒了顾朝歌满脸。腥气灌进鼻翼。一时间天旋地转,他重重摔在地上。
侍卫们飞速上前,控制住那个宫女——她方才被皇帝拉来挡住刺杀,倒在了椅子后。没想她未死成,也不知暗地听了多久,如今竟爬起来,拿着酒杯给了一下。
那一下用尽了她所有力气,宫女发丝凌乱,面染鲜血,狰狞道:“狗皇帝——”
“狗皇帝!”
顾朝歌晕头转向,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头脑“嗡嗡”作响,唯独耳朵里还能听见声音——“太子殿下!”
短暂的失明结束,他睁开眼,方发觉刚才击中自己的是顾朝松——顾朝松先被打中,而后摔倒,砸到了顾朝歌。他此刻趴在顾朝歌怀里,鲜血染红了他的衣。他双眼大睁。那双温柔的,忧国忧民的眼,直勾勾地,不知看向哪里。
顾朝歌愣了。
程舟移开眼,不忍再看。
皇帝扑上来,撕心裂肺:“松儿!太医!太医!”
他伸手,想去捂顾朝松后脑的伤,鲜血却汹汹向外涌。顾朝歌茫然抬眼,望了望天,而后又一点点向下移——终于他又移到顾朝松脸上。
他的胸口喘不上气,他的喉咙发不出声音。他的指无意识在地上抓了两把,伸手想碰,又不敢碰他。他鼻翼翕动,张了张嘴,却尝到了一口血味。他顿了顿,小声道:“皇兄?”
他没有回答。
“皇兄?”他一遍遍叫他:“皇兄、皇兄——”
太医来了,太医将顾朝松抱起。另一个太医伸手,想扶顾朝歌。
“陛下!太子殿下他——他已经——”
顾朝歌翻身而起,双目通红,猛地扑向宫女。侍卫不敢拦他,眼睁睁看他双手掐住宫女脖颈。那宫女被掐得脸色发紫,也不反抗,哈哈大笑:“二殿下,原来是二殿下——”
她大笑:“当年就是你讨来的——嘶——讨来的仙丹——”
顾朝歌:“什么?”
宫女笑了,贴近他耳语道:“你不知道吧——狗皇帝只给贵妃吃了一颗,另一颗被他拿来自己吃了——他吃了还不够,他还想要贵妃那一颗——他想要长生不老,他想要永远做皇帝——”
“哈哈哈哈哈”宫女大笑道:“所以贵妃死了,他就放她的血,喂宫女宫人喝,喝了之后,再喝他们的血,循环往复,喝干了多少人,又动不动就凌迟——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造反,消息走了风声,谁不想活下去?”
“报应啊!报应!”
顾朝歌猛地松开手。
他后退了两步,对侍卫道:“堵住她的嘴。”
他该知道的,他该听的。
但他不想知道,他也不想听。
他站在原地,茫然四顾。身后乱作一团。
乌云挡住月色,人间一片暗冷。
作者有话要说:
注:1。之前臣子的那些闲话其实说了——皇帝经历过皇子内乱,所以不会允许两个儿子同时干政。而顾朝歌的心魔幻境中有这些,也是他知道自己只是受宠,但是没有实权。这个是参考扶苏和胡亥。
2。宫人叛乱参考了明世宗的“壬寅宫变”。
3。还参考了明光宗的一点野史——喝血炼成的仙丹。
4。买官卖官参考的是东汉末年。
古代的皇帝迷信起来是真的可怕,大概这就是我特别喜欢古耽,但是对穿越回去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原因吧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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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啰嗦,日常比心~(1/1)
第33章 第六章
顾朝歌又退两步。他看见宫女脖颈上点点猩红,怔怔低头,才发觉双手尽染鲜血。他侧过头,吐了出来。
幻境一变,地暗天昏。
再出现时,已是秋。顾朝歌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俯视远方刑台。
凌迟要三日,腰斩只须一刻。血染了刑台,隔着那么远得距离,就像一方暗红的砖。
慕千山近前一步问:“还好么?”
顾朝歌明显瘦了,肩上骨头耸起,支撑着宽大的衣。衣袍上纹着四爪飞蟒。城墙风盛,飒然而动,将他一身袖袍扬起。
顾朝歌没有回答。他只遥遥看底下,道一句:“军饷发了?”
慕千山迟疑片刻,点头。
“我从没看过宫外是什么样。”顾朝歌垂眸,“原也就这样。”
城下是纵横交错的皇城,成片的官家住宅。纵使举国大丧,满目白布,也盖不住底下的富丽堂皇。高大石狮,紧闭朱门,门内一重又一重院,圈着错落假山,碧水池塘,鸟雀啾啾;门外蹲着仆役,翘着腿,有一阵没一阵地说话。
再远处是匆匆行人,隔着大远,只能瞧见他们佝偻的体态。一旁似乎站着孩子,许多许多孩子,高高矮矮,粗麻腰间一遮就算件衣裳,露着两条骨头似的腿。
他们挤着去看刑台,瞧不清神色,但伸长了脖子在看。刽子手一动,他们便一声惊呼。刽子手再一动,他们又一声惊呼。惊呼多了,于是只剩下呼,此起彼伏,像喝彩。
突然,一个孩子窜上刑台,手一扒直接拽下一个死囚的半截衣服。那死囚是腰斩,血流了满地。刽子手扭头要捉,孩子却脚底抹油,踩着血就跑了。留下一串瘦且猩红的足印。
刽子手懊恼一啐,众人悉悉索索笑。一旁监斩官喝斥:“继续!”
顾朝歌:“他们——”
慕千山:“一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