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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蛟低声道,“我经常会来看韶日极光,想要从中找出天柱崩塌的原因,并找到重塑天柱的办法。”
它既然这么说,应该是有所发现,玄赢低下头看看深不见底的海面,“有什么结论?”
巨蛟犹豫道,“你们先看吧,只用说的我说不清。”
四周的环境越来越暗,到了韶日极光的地点后,就有种说不出的诡秘气氛,安静,太|安静了,风声、水声、兽吼统统都不存在,至于危险应该是没有的,否则巨蛟不会来去自如很多次。
众人都屏住呼吸,等着传闻中那惊天动地的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的环境中忽然亮起了光线,给了他们一种天亮了的错觉。
之所以说是错觉,是因为四周的温度仍然很低,没有阳光照在身上应该有的温暖,同时环境还是那样死寂,空中盘旋的海鸟妖兽的叫声也像被什么东西屏蔽了。
这种感觉其实很难受,像在看一幕应该有声音的哑戏,明明对方发出了声音,却怎么都听不见,不符合人的心理期待,就想拼命去听,来获取本该听到声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就容易怀疑自己聋了,或者干脆出现幻听。
玄赢睁大双目,他觉得有些难受,但还能忍,扭头去瞧沈时冕,发现对方也浅浅地蹙着眉头,俊美的面孔有些发白,他不知道是因为伤势还是因为韶日极光。
沈时冕见他看自己,淡淡勾起唇角,凑过来蹭了蹭玄赢的脸,轻声道,“你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原本空无一物的海面,光线覆盖的地方,从天而降一柄巨大的剑,那剑的模样说不上美丽或者好看,但含着杀伐与锋锐的气息,初见的第一面就震慑人的心神。
那剑所有人瞧它第一眼,便知它是传说中的湛赢剑,呼吸都为之夺,沈时冕也习剑诀,自然看得出剑的好坏,没有剑修不爱剑,与湛赢剑相比,他的敖渊简直就像小孩子的玩具一般。
目中划过惊艳与痴迷之色,放大的,极速坠落的湛赢剑,带给他的震撼比从小白珠里孵出的那把更强烈。
玄赢也屏住了呼吸,它实在太美了,不是普世意义的美,但符合人慕强的本性,玄赢难以移开自己的目光。
湛赢剑以摧枯拉朽之势劈开平静的海面,溅起巨大的波涛,巨浪席卷而来,玄赢等人下意识地在身前竖起灵力屏障来抵御波涛的侵袭,等波涛洗过他们,才发现那只是逼真的幻觉,呼吸便都轻缓凝滞起来。
梁赋低声喊了句刺激,又闭上嘴。
眼前的画面仍在继续,湛赢剑落入这方海域,上达仿佛无尽的云层深处,连接着那处令人心往神驰的仙家神界,众人都仰起头,想要透过这巨大的天柱去窥探那个神秘的所在。
湛赢剑立在这里,云雾缭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再也看不出剑的模样,他锋锐的剑锋一点点被岩石和草木覆盖,逐渐化作世人熟悉依赖的天柱。
玄赢忽然觉得很难受,他好像能感同身受这把剑心中的悲鸣,剑主杀伐,作为一柄杀伐的神兵,却被迫站在这里,做它不该有的用途,是何等的悲哀与无奈。
他的鼻尖有些酸酸的,眼眶泛红,瞬间竟有种想要冲上去拔|出它带它离去的冲动,他丹田中与湛赢剑一模一样的那柄小剑也嗡嗡直颤,似乎与那千万年前的影像产生共鸣。
沈时冕看出他情绪的起伏,一声声在他耳边低唤着阿赢,不让他过于沉浸,比起其它的,他更担心自己体内的魔神血脉是复活厉霄的关键,到时,哪怕万一,阿赢若是羽画神君的转世,那他岂不是成了厉霄再度犯罪的媒介。
他该如何面对成了间接破坏玄赢人生的罪人的自己,又怎么能忍受旁人占据自己的躯壳,去伤害和掠夺自己最爱的人。
玄赢与湛赢剑的共鸣越强,他心中的担忧便愈演愈烈。
而玄赢并未察觉他在想什么,只痴痴地凝望着眼前的天柱,天柱在飞速地变化,屹立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它好像有些颤抖起来,仿佛不堪重负。
众人心神均是一颤,其余几人修为略低的,竟有血线从鼻中蜿蜒而下。
贺长生目光深邃地盯着湛赢剑,又望了一眼站在断角上呆呆的玄赢,抹去鼻下血迹后神色有些难言的复杂。
玄赢原本只是看着,但湛赢剑颤抖的瞬间,他好像神魂出窍般,视角完全改变了。
他“看”到自己身周无垠的海,他“看”到绵延无际的白云,他“感觉”到自己的躯体即将崩溃,他“体会”到自己的神魂被撕裂粉碎,化作无数流星飞向各个方向。
被撕裂的感觉是那样痛楚而清晰,仿佛最深沉恐怖的噩梦,纠缠在灵魂深处。
玄赢重重地喘了口气,重新睁开眼时,海面又重新恢复了黑暗的死寂,巨蛟修为高,他沉默地等待韶日极光结束了,才看向浑身溢出剑气的玄赢。
沈时冕将唇从他唇上挪开,刚刚他渡了一口自己的灵力本源给玄赢,帮他稳住了神魂,沈时冕自己的神色却更虚弱了一分。
玄赢如梦初醒,赶紧推开他,阻止沈时冕再给他继续渡灵力本源,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我居然,居然是湛赢剑。”
那片刻的神魂离体,让玄赢再无怀疑,他做梦也想不到,一直作为人类长大的自己,怎么会是……一把剑。
可事实摆在面前,他感受到了湛赢剑的一切,那种亲切与亲密,还有模糊涌出的碎裂的记忆都昭示着他是湛赢剑的事实。
只有沈时冕听见了他呓语般的低喃,眸中先是不可置信,后又是难以掩盖的狂喜,难怪他看到湛赢剑的片刻就那么喜爱,明明武器对他来说,原本都没什么区别。
若玄赢是湛赢剑,那很多事情便有了解释。
难怪他长得那么肖似羽画神君,物似主人形,玄赢跟着羽画神君那么漫长的时间,在对方的潜移默化下,化形相似再正常不过,他才会看到厉霄囚禁羽画时那么愤怒。
难怪他会对湛赢剑魄势在必得,一直本能地追寻,因为那些都是他的一部分,他想要自身的完整,才会获得了白色小珠的认可。
难怪他身上携带的灵器都会逐渐失效,作为最顶级的神兵,一般的灵器怎么承受的住他的长期影响,好一些的会逐渐流失灵气,差一些的干脆分崩离析。
玄赢一时不知是喜是忧,虽然他不知道一把剑是怎么转生成人的,又为什么湛赢剑崩毁近两百年他才转生,他身体的每一处血肉明明都是真实的,他也是从一个幼小的孩童逐渐长大,与普通的人类毫无区别,根本不是一般器灵那样。
沈时冕则真的非常高兴,只要玄赢不是羽画神君的转世,他就不会成为厉霄的目标,无论厉霄会不会复活,对方都不会祸害玄赢,他不由分说再度吻住了玄赢的唇,用疯狂的吻来宣泄自己劫后余生的心情。
沈时冕往常的吻都是克制的,诱惑的,他怕过度释放自己的欲望会将玄赢吓跑,再放纵都有一个限度,更倾向于勾着玄赢主动与他纠缠,这也是玄赢之前一直没真的和他翻脸的根本原因。
现在他却完全不再克制,炽热的唇几乎要将玄赢吞吃干净,一直担忧的事情,彻底被否认,移除了这块大石,他便少了更多的顾虑。
幸亏四周很暗,核舟上的人应当看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这样的念头一闪即逝,玄赢被沈时冕抓着吻了好一会,才听巨蛟的声音响起在他们耳边。
“我先前看到你丹田中的珠子孵出了湛赢剑的剑魂,便有所猜测,湛赢剑,我的主人,希望您能助我化龙飞升。”
玄赢浑身沸腾的血液霎时冷却下来,他不是羽画神君转世这一点固然值得高兴,但更糟糕的是,他更会成为所有人都想得到的目标了。
先前只是剑魄容器而已,容器固然难找,也不是独一无二的,玄清子培养他,但他若是不听话,也可以毁弃他重新再找一个,现在的话玄清子则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了。
幸好玄清子、沈蕴与罗禅不在这里,否则……
玄赢不由打了个冷颤,不愿再去想那个可怕的结果。
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现在他仍是血肉之躯,仍要按部就班的修炼,知道了身份也不能一步登天。
这让玄赢稍微有些沮丧。
见他表情变来变去,沈时冕却低笑一声,“如此说来,阿赢有很大一部分剑魄都在我的身体中呢,有些不舍得还你了。”
第91章
“有些不舍得还你了。”这种反悔的话如果换一个人说; 玄赢能打的他满地找牙,但从沈时冕的口中吐出来,玄赢竟咂摸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他偏过头轻咳一声,嘟囔道; “别胡说; 不还我就直接抢回来。”
沈时冕单是笑; “怎么抢?”
玄赢对着受伤的沈时冕想恶都恶不起来; 硬着头皮道,“我自有办法。”
和沈时冕不着调的对话稍微缓和了一点得知身份的冲击,其实他还没太大的实感,一个人忽然变成了一把人人趋之若鹜的神兵,也是特别离奇的体验了。
他们傻傻地在那站了一会,玄赢还有些恍惚; 就听核舟上梁赋和玄真在对他喊; “师兄,回来吗?”
韶日极光已然结束了,他们此行的目的算是圆满完成,虽然中途有些波折,两个人还险些丧命,最终却得知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只是不能告知旁人。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玄赢与沈时冕回到核舟上时已经收敛了表情,其他人都以为他们和自己一样只是看了一场旧日奇景,惊心动魄的事情太多; 玄赢也没什么理由再拖下去,沈时冕的魂体分离也治好了,他们是时候该回去解决其它问题。
梁赋听说后有些兴奋,“回去我一定要和师姐师妹们讲述一番此行的见闻。”
有他缓和气氛,核舟上的氛围还算不错,虽然玄真还是阴着脸,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却没什么借口找事,气得待了一会就回里面隔间了,斑斑在船舷上爬来爬去,小尾巴摇摇,小九则一直碾着它玩耍。
贺长生微笑道,“谢谢你们陪我来看韶日极光,我们可以启程返航了。”
玄赢瞄了眼他无懈可击的脸,“你这么客气,我好不习惯。”
贺长生僵了一下,冲他翻了个白眼,“对你客气还不习惯,好歹已经晋升圣阶,算得上半步大能了,自重身份好吧?”
玄赢便笑着揽他肩膀,“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怎么会因为一个晋升就六亲不认,往常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就是了,你不会跟我生分还拿我当朋友的是吧长生?”
贺长生听到朋友两个字,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是,我们永远是朋友。”
返航的时候,巨蛟听从玄赢的话独自去取天星草,韶日极光的地点有另一条离开的路,他们不需要原路返回,避免被魔宫的人所劫。
核舟再次独自漂浮在罗刹海上空,想到此行回去,就要解除鸳鸯线,与沈时冕结契,并取回剑魄碎片,面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玄赢心中既有期待,又有紧张与担忧,心绪十分复杂。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回程的路似乎更为漫长,比他们来时的路线要耗费更多的时间,沈时冕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疗伤,他的身体恢复得还算快,也许是魔神血脉的激活打开了他身体的什么开关,他身上的魔气愈发蓬勃|起来。
起初玄赢还担心,魔气的壮大会让其他人察觉异常,但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