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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散魂吗?”
东方恪惊讶于眼前这人对自己的关切,心里起了点狐疑,但还是照实回答:“不能,顶多拖上十天半月而已。”
路远此时比言朗要冷静一些,他问道:“是需要我们带话给什么人吗?”
东方恪点点头:“不错。”
言朗的失态转瞬即逝,他斩钉截铁道:“你说。”
“我有一好友名濯缨,姓陆。”路远心里一震,之前所有的猜想都得到了证实,有什么巨大东西就要浮上水面了。他转头去看言朗,果然看见他眼里压抑不住的一丝痛意。
“二位若是能代我寻得他,请替我告知几句话。”东方恪接着说,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方绢帛。那绢帛上画着龙飞凤舞的咒文,他瞧了两眼递给言朗,“他转世应该有好几回了,但就我对他的了解,他兴许还留着前世的记忆。此符乃千年之前他亲手所画,凭借这气息找到他应是不难。”
言朗状似平静地接过那符咒,指尖却有些压不住的微颤,他看着东方恪:“要跟他说什么?”
东方恪认真地盯着言朗,仿佛真的透过言朗的眼睛看到了他千年之前的旧友,他一句一顿道:“天道不可违。”
言朗呆了一瞬,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路远默然旁观着,东方恪转瞬从方才严肃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摇摇头接着说:“这是第一句,第二句是请他帮我转告千叶一声,不要等我了。”
“她都等了一千年了,怎么可能不等了。”
“她心怀大义,分得清轻重,我是不得不死,她不会怪我的。”东方恪笑一笑,看着不远处的孟婆,平稳道,“一碗孟婆汤下去,一切便都两清。我连轮回都入不了,来世自也无从说起,还有何可等呢?”
言朗终于抑制不住情绪,使劲压住了颤抖,声音便显得有些愤怒:“为什么?为什么会散魂?跟千年之约有关对不对?”
东方恪不置可否地苦笑,缓缓举起手来,言朗和路远惊讶地发现那手已经变得透明,他整个魂似乎正在快速地融入空气中。言朗嘶吼一声:“东方!你告诉我,言水那一战,我被送回上南山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东方恪仍旧在笑,嘴唇开阖:“对不起。”
眼见着面前的人马上要消失不见,言朗失态地扑过去,却扑了个空。路远看见东方恪完全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是看向自己的,那张脸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他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而迷惘又愕然。
言朗反应不过来似的,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
曾经无话不谈把酒千盏尚嫌不够的知己,为了彼此可以出生入死的好友,千年来下落不明,竟就这样匆匆出现了朝自己说一句“对不起”,便就此消失。
从今往后再有无数个千年也再不会再见。
忘川水从来不会停歇,灵魂在奈何桥上回不了头,地府抬头见不到光。
路远跪坐起来将言朗揽住,言朗将头使劲儿抵在他胸口。逝者未曾听见,故人的话一出口便被风卷进了腥臭的忘川水中:“千叶她……很想你的。”
即便能以一己之力扛起整个凤凰族守得妖界千年安宁,那只一直在等待的凤凰再如何强大,内心却仍旧只是个需要他关怀的小女孩,一如遇见的那一年。
因为他言传身教的大义,她左右不了千年前他的慷慨赴死,同样阻止不了千年之后的他的魂飞魄散。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等了一千年并且还要继续等下去的人,其实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只是在某个人散成尘埃的这一刻莫名地觉察到心痛,想念决了堤,而她无能为力只好任由自己溺于其中,如同垂死之人却再不想挣扎。
其实,她不要什么大义也不要什么青史垂名,她只想要你。
冥谷大长老的石室内,方一月体内残余的灵力压制突然都散掉。灵力突然没有了长久至千年的束缚,都尖叫着在体内疯狂涌动。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那人终究是魂飞魄散了,他还以为他会多扛一段时日呢。
方一月感受着在血液中奔腾着的力量,突然觉得有那么点惋惜,这世界上干净纯粹的灵魂本来就不多,如今又少了一个。
可是能怪谁呢?他想,是东方恪自己蠢,看不清正道的方向。
不,不是看不清方向,是他不知道,世间压根不存在正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其实是昨天定时在今天发的章节,刚才自己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感慨。
看到千叶等不到东方了觉得很难过,看到言朗眼睁睁目睹东方消失也觉得难过,想起路远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还是难过。直到看到最后一句话,方一月说世上不存在正道,明明就是自己写的东西,却突然热泪盈眶。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拿了手机编辑,记下这一刻的感动,却不知道是因何在感动。
我想了很多,写出来却总是差了那么些东西。
慢慢来吧。
除了失眠,一切无恙。
愿所有人都开心。
第50章 秦广王
言朗说不清楚内心的感受,他见过太多人的死亡了,可散魂却不一样。某个人若是魂飞魄散了,这就表示,你连安慰那个人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好好生活的机会都没有了。
是空,是无,是彻彻底底的,再也不会有第二次的消亡。
心被挂在空中,怎么挣扎也放不下来。
路过的鬼魂隔着屏障都看不见他们,远处孟婆却是清楚地目睹了那灵魂消散的过程,而那看上去无坚不摧的猎人是她从未见过的失态。她心想不就是这样的吗,即使灵魂可以轮回,这世界却是没有永存之物的,要说真的有,便就是那谁也摸不到的天道吧。
她摇摇头,将一碗药汤端给正准备上桥要去往生的灵魂,轻念一声:“奈何奈何?莫奈何。”
孟婆的声音悄悄入了屏障,传入言朗的耳朵。言朗明白她的意思,他心知孟婆从来不干预自身之外的事,这七个字已经是她能给的最大的关心了。
他心里怀了几分感激,头还抵在路远的胸口,睁着眼睛木然地看着眼前黑色的棉质布料,闻着属于路远的味道,用力将心里所有的惊涛骇浪压下去,习惯性地想让时间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才去关照那些可能会愈合与永远不会结疤的伤痕。
言朗正调整着杂乱的内心,还未来得及跟路远表示一下自己没事,远处已骤然生变。
忘川河边的鬼魂们突然疯了似地到处乱窜,上游竟传来打斗的声音,听上去还越来越近。言朗趁机硬掩住自己的失态,伸手撤掉屏障,两个人一起朝兵器声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言朗伸手拦住一个表现得还算平静的白衣少年,问道:“请问一下前面出了什么事?”
“听说闯进来个活人,惊动了鬼差们。”
少年答完了继续行他的路,路远心道糟糕了。他与言朗对视一眼,不由分说便急急朝出事的方向奔过去。言朗跟在路远后面,路过孟婆桌案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
孟婆平静地望他一眼,看着两人从自己旁边掠过去,心想地府果真是平静太多年了。
路远远远就看见被众多鬼差围在中间的果然是莫念念,他虽然生气她私自跟着入地府,可如今这情况,却也没办法坐视不理,当下便不多想,提起落叶剑就冲了过去。
言朗看现在这情况,劝和是不可能了,更不可能看见路远吃亏,于是也加入战局,只是出招的时候留了意不伤害到鬼差。路远心想着之前言朗说过跟地府有交集,怕他日后不好做人,于是也不敢放开了打。
一场架打得十分憋屈,兵器只用来格挡不敢进攻,仿佛对面鬼差是纸做的,稍一使劲就会碾坏他们。两个人无法展开身手,莫念念也是个不习惯下狠手的,因而三人虽占上风却也一时无法止住战局。
双方胶着了一会儿,言朗不再犹豫,干脆地将毫无阻挡的背面完全交给路远,掏出怀里的定身符咒,冲进众鬼差之间。他身影闪动几下,不过片刻,鬼差通通被定在了原地。
这么多鬼差竟然反抗力都这样弱。
这下抹了地府的面子,还不知道有什么麻烦呢。言朗心叹一声,自己确实也是别无他法了,这样总好过直接散了他们魂。
方才众鬼魂一见打起来,都怕一不小心被误伤就魂飞魄散无法超生了,因而早已离得远远的。一切突然停下来,三人才发现忘川河边变得十分空旷。
没等言朗有时间纠结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远处便传来了个浑厚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发麻:“司镜使大人,许久不见了。”
路远心里一震,什么司镜使?他看向言朗,言朗一脸平静严肃,只专心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莫念念此刻也脸色发白,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言朗,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他,而他竟是个奇形怪状长了两个脑袋的人似的。
转眼已经有个红脸长髯宽袍大袖的高大中年男人站在了三人面前。
言朗跟路远差不多高,最差也有一米八,已经算不得矮了,而那男人站在言朗面前,却还要高上大半个头。
路远在来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无法直视其人的压迫感,激得他心里发慌。而言朗虽然也得抬头才能跟那男人对视,此时气场却一点也没有输,那是一种真正发自内心的强大,因而不靠张牙舞爪的外表,就可以以淡然的姿态掌控一切,连仰望都像是在傲视。
路远见到言朗的样子定下了心神,听见他疏朗一笑:“秦广王殿下,别来无恙啊?”
原来这男人就是那十殿阎王之一,掌管着十殿中的第一殿,专主审判死魂生前功过善恶的秦广王。
秦广王环视周围一圈,轻笑道:“我这些鬼差果然不抵事,碰上司镜使大人简直如蝼蚁一般,若不是大人手下留情,他们真是要永世不得超生了。”
言朗诚恳道:“实在对不住,但我这小友被殿下的鬼差包围,实在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好了好了。”秦广王哈哈笑了几声,瞥了瞥旁边明明害怕到极致却还算表现得平静的莫念念一眼,又打量了路远一会儿,才又看向言朗,“说来你与地府一向互惠互利,此次前来摘了芝草,也没谁会多说什么,可怎么还带了两个人下来呢?下来就下来吧未曾打搅到地府秩序就算了,可这位姑娘竟连人的气息都没敛好。”
言朗抱歉地笑笑,伸手状似无意地挡在了莫念念前面。莫念念脸红了一阵又转为青白,低下头来。秦广王见她害怕,心说这姑娘真是我见犹怜,虽不愿意伤她,却还是不得不拿她做文章。
秦广王想罢,压低声音道:“此次你私自带人下地府,确确实实是被抓了把柄。十殿阎王因此集会在阎罗殿,阎罗王要那平等王前来拿你。你也明白,平等一向恨极了你,让他来怕是得闹翻天了,到时候也不好收场。你我职责差不了多少,一直以来也算得上惺惺相惜,我跟轮转王一合计,干脆我主动请缨先来看看,也好给你提个醒。”
言朗皱皱眉,感激道:“多谢殿下。”
“别别别,受之有愧。”秦广王摆摆手,“明面上我可是来拿你的,其他九王都在阎罗殿等着呢,怕是要辛苦你们跟我走一趟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言朗点点头,回头看了一下路远和莫念念,神色平静,安慰地道:“走吧,带你们去见见传说中的十殿阎王,小姑娘回去可以有资本跟朋友们吹嘘一下了。”
莫念念见言朗和路远不怪自己唐突地偷偷跟在后面闯进来,现在还因为自己跟十殿阎王有了冲突,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言朗见状急忙笑道:“千万别哭!我最怕看见你们这些女孩子哭了。”
莫念念于是硬生生将眼泪忍了下去。路远看向言朗轻笑一声,算是对他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