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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回去中心星系，接受已经安排好的命运。
反正他早就有了觉悟，不是吗？
眼睛还没完全消肿就睡着了，这下肿得更加厉害，不用看都知道一定非常惨烈，诺林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去找治疗仪。
处理好眼睛，他去洗了把脸，屋里没人，雷哲不知道去哪里了。诺林坐在门口台阶上，两手托着脸，看着远处牛羊悠闲地吃草，三只牧羊犬在各司其职。
没过多久南希就回来了，诺林情绪已经基本上调整妥当，她一点都没看出来异样，路过时随手掐了把诺林软嘟嘟的脸颊，拎着购物袋进了屋，嘴里轻声哼着歌，眼角眉梢间全是掩不住的笑意。
诺林回头看她把购物袋中的东西放到该在的地方，挑起眉。
姐姐这是……谈恋爱了吗？
南希这几天似乎总是捧着终端和人聊天，出门的频率也变多高了，每次妆容都特别精细。
诺林心里有了数，他摸了摸鼻子，微微笑了下，但很快那笑容就如同春天阳光下的冬雪，消融不见了。
他决不能成为大家的负担。
要不然，就……
不行，那样的话，你这些日子以来的坚持就全都没有意义了。
他都拿妈妈来做威胁了，你还谈什么坚持！
还没等诺林在一团乱麻的思绪中整出一条清晰的线，他终端便震动一声。
【交易提醒：您的账户于星历13028年6月4日11时32分收入（网银跨域）4，000，000星币，交易后余额4，011，020星币。】
诺林：！？！？！？！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如同哮喘病人那样剧烈地倒抽口气，发出声有点吓人的响动。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四百万？！
是父亲打来的？这个念头第一个从脑中冒出，但瞬间就被他否认，以他父亲说一不二的性格，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反悔，还一口气打过来这么多钱的。
那是……雷哲？
诺林立刻抬起头，依旧没能找到少年Alpha的身影，他切换到通讯界面，因为手抖还错点了南希的通讯号，飞快挂掉后给雷哲拨过去。
两声忙音后，通话请求被对面拒绝了。
诺林抿唇想要再打，来自雷哲的短信弹出来：等下，我快到家了。
行吧。
诺林只得生生按捺住迫切想要追问的渴望，四百万，他简直不敢相信！短短两个小时，雷哲他到底是怎么弄来四百万的！
无数猜测和问题在他心中宛如小泉眼中的泉水一样汩汩冒出，很快就将他好不容易才稳定下的心情和理智淹没了。
等待的时间无疑是难熬的，更别说揣着一肚子问题了。诺林只觉屁股下全是刺，根本坐不住。他站起来，背着手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打开银行账户界面，盯着那七位数的余额，伸着手指头一点一点地默数。
个、十、百、千、万……四百万。
再来一遍。
个、十、百、千、万……四百万！
他真的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诺林从没像现在这样焦灼过，千盼万盼，阿斯克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震撼力十足的钢铁身躯反射着阳光，刺得诺林眯了下眼睛，迎着它跑过去。
阿克斯在诺林面前五米处缓缓落地，后背的推进器喷出两道白色气体。舱门打开，雷哲直接从数米高的驾驶舱里跳出来，落地时小跑了几步作为缓冲，稳稳地站在诺林身前。
他朝诺林笑笑，眼中神色竟然有些温柔：“睡醒——”
“钱是你转过来的吗？”诺林等不及让他说完，急切道，“你怎么弄的？这么大的金额，你不会是……”
“放心，我没干什么违法的勾当。”雷哲清楚他的担心，耐心解释道：“我去赛贝街卖了点东西。”
听到赛贝街这个词的瞬间，诺林脸色猛然一变，看向他的眼神里流露出难掩的惊恐。
第18章 自我怀疑的Omega
那表情如果要找个贴切的形容，就像是看到车祸现场的淋漓鲜血和残破的尸体一样。雷哲被他唬了一跳，眼睁睁地看着诺林狠狠咬了下嘴唇，明亮的眼瞳中蒙上一层水雾，有点懵。
诺林并不明白雷哲到底是怎么找到洛米鲁兹上的赛贝街的，他在这颗星球上住了七年，才隐约知道有这么个见不得光的地方存在。
赛贝街是黑市的代名词，专门为会员提供各种非法货品，其中包括各种市面上禁止购买的军。火，药剂，芯片，图纸，秘密信息，稀有生物，但明文禁止人口。交易。
第一条赛贝街于二十多年前在帝国米尔塔星突然出现，很快成为了整个帝国地下黑市的龙头，最近几年势力逐渐向着联邦扩散，没人知道它的领导者是谁，实力到底有多么雄厚。
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赛贝街的存在一定是帝国军部——甚至是皇室默许的，不然也不会发展势头如此迅猛，甚至在几次大型的扫黑除恶行动中安然无恙。
诺林两手止不住的颤抖，去掀雷哲上衣。雷哲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掀开了贴身的运动背心，大叫道：“哎你干嘛——！”
诺林镭射光一样锐利的目光扫在他胸腹部，又绕到身后看他脊背，雷哲话音还没落下，就听见Omega少年厉声问道：“他们拿走了你哪个器官？还是在你身体里植入了非法芯片做研究？”
说着诺林还伸手去摸雷哲后腰两颗肾应该在的地方，尽管每天都要干许多粗活，Omega的手掌依旧细嫩，不带一点薄茧。
雷哲瞬间明白了其中原委，哭笑不得，赶忙道：“没有，我器官都好好的在身体里呢，也没被植入非法外接物，你是不是傻啊，我怎么可能会卖器官，就算再没钱也不可能吧！”
诺林抬起头和他对视，愣了愣，移动的手掌停在了他肝脏的位置处，能感受到雷哲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在他指尖一下一下。
“太傻了。”雷哲叹了口气，把他的手拿下来，将运动背心重新穿好，手指屈起敲了敲诺林脑袋：“我只不过卖了个手链而已。”
“一个手链能值四百万？”诺林还是不太相信。
雷哲耸了耸肩：“它能卖多少钱去不清楚，反正人家出的这个价。”
“是银白色的那条吗？”
“嗯。”
诺林想了想，记得雷哲几乎每时每刻都会把那条手链揣在兜里，没事时经常拿出来看一看，他之前因为好奇凑过去瞅了眼，被雷哲发现，就让他拿着看了眼。
那手链用二十八颗珠子穿成的，做工极其精致，每颗上面的镂空花纹都不一样，触感细腻温热，不像是诺林所认识的任何金属。
能在黑市卖到四百万，诺林立刻再一次紧张起来：那一定是十分珍贵的东西。
说不定还是什么家传的宝贝，他怎么能用雷哲变卖东西的钱呢？
诺林一把攥住雷哲手腕，拽着他往公交站的方向走：“不行，现在就去把手链给赎回来，我和你一起去。”
“干什么啊！”诺林力道大的简直就不像个Omega，雷哲被他拽地跟着走了两步，脚下使劲站住，道：“好不容易有钱给阿姨治病了，干嘛要赎回来？”
诺林实在拽不动他了，也只得跟着停住脚步，回头望着雷哲，眼中神色有些难堪：“那么珍贵的东西，怎么能说卖就卖啊！”
“它就算再珍贵在我这里也只不过只有放在兜里的命运而已，根本就没有实用价值，把它卖了，四百万可以做好多好多事情。”雷哲双手按着诺林肩膀，低声道：“再说这种首饰我家里多的是，卖了就卖了吧，不缺这一个。”
诺林凝视着雷哲祖母绿色的眼眸，没有在里面看出丁点不舍和迟疑，末了他垂下眼，还是摇头道：“不行，要真是几十万也就罢了，但四百万！我绝对绝对都不能收。”
“又不是白给你的。”雷哲道：“就当我是借了四百万给你好不好？”
“可是……”
“没有可是了，阿姨的病要紧，你明天先去医院把这个月的医疗费都一块交上。”雷哲扳着他肩膀让他转过身来，攘着诺林往家走，“钱你慢慢还，多少年还清都可以，反正在怎么说，咱俩活上个一百八。九十岁应该没问题的。”
诺林扭头看了他一眼，眉头依旧皱着，认真道：“实在没有办法的话我回中央星系就是了，反正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你真的不用——”
“打住。”雷哲没让他说完，反问道，“今天早晨还哭的都要背过气去的人是谁？我怎么不记得了？”
诺林只得讪讪地闭上了嘴。
“先吃饭，有什么事填饱肚子之后再说。”雷哲一路把诺林攘进屋子里，看了眼正在厨房的南希，轻声朝诺林道：“别让姐姐看出来了，不然你们两个一块逼我，我可受不住。”
饶是这样南希还是敏锐的发现了诺林的不对劲，她宝贝弟弟吃着饭，一点都没有平日的专心，时不时抬头看上对面的雷哲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简直太奇怪了。
于是她敲了敲桌子，问：“你们俩又吵架了？”
雷哲神态自若地笑道：“没有，我有点东西想给诺林看，刚打开就要吃饭了。”
“是啊。”诺林赶忙应和他，“刚看了个开头，有点好奇后面是什么。”
南希没有怀疑，在她看来，这是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的一天，一切都很正常。
诺林整个早晨算是荒废了，下午就得抓紧完成任务，等到干完一整天的活，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他爬上房顶，晚风徐徐吹来，像是拂动溪面泛起圈圈涟漪的微风那样柔和，他双手抱膝，仰头望着漫天星野。
诺林有些疲惫，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他这一天经历了两场大悲大惊，许久没有经历过重大波澜的心脏有点受不了。
也正是这场变故，让他开始真正审视自己，试图弄清楚很多模糊的东西，包括此时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他听到一串细碎的声响从斜下方传来，Alpha少年爬上屋顶，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外套披在肩膀上，问：“我能坐在这里吗？”
诺林点点头，雷哲单手撑着房顶在他身边坐下，他刚洗完澡，硬刺的金色短发还湿漉漉的，身上传来格雷伯爵茶的味道。
雷哲胸口的吊坠从衣领中露出来了，翠色的宝石悬在空中，于夜色中熠熠生辉，他环视一周，望见了远处群山的阴影：“找了你半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来坐一会儿。”诺林轻声道：“生日那天我也是坐在这里看星星，才发现的你的。”
雷哲唔了一声，道：“心情不好的话就可我聊聊天吧，随便说什么都可以，我会帮忙保密的。”
诺林沉默，紧抿着唇，脸颊上浮现出浅浅的梨涡。就在雷哲以为他并不想和自己说那些心事时，他突然道：“我有点不太清楚我到底想干什么了。”
“既然迟早有一天都会回去，和配比到的Alpha见面，然后结婚，生孩子，用自己为我父亲那光辉的仕途锦上添花，那我现在的坚持和反抗，又有什么意义呢？还要连累姐姐和妈妈跟我一起受苦，如果我能听话一点，是不是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