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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提。倒是司无正发觉了,一天午后没有差事的时候,问他要不要去城外的慈恩寺游玩。
“玄奘法师生前曾在慈恩寺主持过译场,老百姓都觉得吉利,嫂嫂可是要去?”
清未把换洗的被单晒在院子里,闻言略有心动:“你什么时候有空?”说完又皱眉思索,“这几天人肯定多,去了也看不见什么风景。”
“本来就不是去看风景的。”司无正笑了笑,“人多是因为再过些日子就去不了了。”
“为什么?”
“每年二月二宫里都要派人去慈宁寺开坛祭祀,若是可能,连圣上也是要去的。”司无正走到他身边,扶住了随风摇晃的竹竿,“等到那时候,寺里寺外都是羽林卫,寻常百姓是进不去的。”
清未甩了甩酸涩的手臂,感慨:“原来如此。”
“所以嫂嫂要去,最好这几日就走。”司无正跟他进屋,“我明日没有差事,倒是可以陪你。”
如此就说定了,清未晚上准备了些随身的衣物,也不打算在慈宁寺住多久,最多两日,一来寺庙里就是个清净散心的地方,二来司无正总有忙不完的差事,不便多停留。于是第二日一早,司无正驾着马车带他出了城,清未原先以为他们还是骑马去,不料司无正说寺庙不算太近,还是马车舒服,也就没有异议,等车行出城门几里,才发觉司无正的决策是对的。
慈宁寺坐落在长安城边的山脉里,虽然说起来很近,但是山路十八弯,看着近在眼前的庙宇,足足走了快两个时辰才摸到山门。然而寺庙竟不像司无正描述得那般人满为患,清未从马车上跳下来时颇为意外。
“难不成宫里已经来人了?”
“不会。”司无正扶住他的手臂,也很是不解,“我没看见羽林卫。”
“那真是怪了。”
“还是进去问问吧。”司无正在山门前矗立半晌,率先抬腿往里走,清未连忙跟上去。
两人沿着崎岖的山路爬了许久,终是撞见几个行色匆匆的行人。
司无正没有穿官服,所以把人拦下时,对方态度恶劣:“你想干什么?”
“这位兄台。”清未生怕司无正再拿言行逼供的那一套吓唬人,连忙上前一步,“请问这山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人怎么会如此少。”他态度诚恳,长相又让人生不出戒备,几句话下来就把行人的脸色说得缓和不少。
“小兄弟,我看你们也是来拜佛的,我多嘴劝你们一句,今年别来了。”行人压低声音,劝阻道,“慈宁寺出事了。”
“出事了?”清未大惊失色,“皇家都会来祭拜的寺庙,怎么会出事呢?”
行人闻言神情更是莫名,凑近他的耳朵,悄悄道:“出的不是人事儿,是闹鬼了!”
若说别的事他俩还不会放到心里去,一听是闹鬼,登时互相对视一眼,心里有了不一样的猜测。清未赶忙拉住行人的手腕,恳切地求对方再说些详细的细节。
“小兄弟,我是看你年纪小才好心劝你的。”行人啧了啧嘴,畏惧地回头看了一眼隐藏在雾气中的寺庙,沉默片刻,终于组织好了语言,“事情发生在两天前,庙里香火最旺盛的那几天……”
据行人所说,两天前,寺庙大雄宝殿的香案不知被何人砍成了两截,且当天就有孩童溺死在了放生池中,接下来的几天更是鬼影憧憧,不止一个人声称看见了鬼魂。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上报给大理寺?”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行人摊了摊手,“节日里祭拜的人太多了,谁知道香案是怎么断的呢?再说放生池淹死孩子的事儿太晦气,寺庙里的和尚念了一天的经书超度了也算完了事儿,就算上报给大理寺,也没什么用处。”
“大理寺还能捉鬼不成?”
行人一句笑谈,在他俩心中的分量却是不一样的。司无正虽然不能捉鬼,却能看见鬼魂,若这案子真的不是人为,那也只有他才能寻出一丝半点的真相了。
行人说完,如释重负,带着家人匆匆离去,走之前还在劝说:“小兄弟记住我的话啊,千万别去!”
清未很是感激,行礼道谢,谎称自己还要在山上等人下来,不便离去,行人也就没有再多言。不消片刻,狭窄的山道上就只剩司无正和清未两个人,他们回首望去,隔着朦胧的雾气还依稀能分辨出山脚下零星的人影,大约都是和刚刚的行人一般,被鬼影之说吓退的香客。
其实很好理解,连佛寺里都出现了鬼影,前来祭拜的老百姓怎么会不怕呢?
可司无正这回却持怀疑的态度,似乎并不相信行人的说辞:“寺庙里怎么可能会有鬼?”
“此言何意?”清未爬得略微气喘,扶着路边的枯树干歇息。
“嫂嫂,且不说慈宁寺里有多少经幡,就拿庙里的和尚来说,他们谁不戴着佛珠,念着佛经?”司无正也停下脚步,“再凶厉的鬼怪也不可能进得了佛寺的门,若是按照方才行人所说,死去的是失足落水的孩童,还是被超度过的,怎么会作祟呢?”
“若说是人在捣鬼,我看更有可能些。”
清未歇完,继续往山上爬。司无正说得不是没有道理的,自古佛寺就是鬼怪忌惮的所在,这次淹死孩童也纯属意外,没道理会滋生出像荀大义那样的厉鬼才对。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他刚想到先前撞见的鬼,一道熟悉的身影就从山道上飘下来了。
竟是先前枉死的裴之远,世界当真是小。
第十五章 鬼影(2)
裴之远见了他们也吓了一跳,身形涣散了些许,轻咳几声才凝实:“原来是司大人啊。”
“呀,他们说的鬼影……”清未恍然大悟,“不会是你吧?”
裴之远闻言,连忙摆手撇清关系:“这话说得太看得起我了,我虽然死前积攒了些善缘,可以靠近寺庙,但是想进去是万万不可能的,此番前来是受人所托,接一个孩子去转生而已。”
“裴大人真是热心肠啊。”司无正皮笑肉不笑,“勾魂的事儿也归你管了?”
“这不是地府人手不足吗……”
“你改行做鬼使了?”
“我可没有这能耐。”裴之远赔笑道,“我的事儿就不必多说了,到是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清未赶紧把司无正拉到一边,自己向裴之远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鬼影?”裴之远傻愣愣地望着他,“什么鬼影?”
一个鬼魂问鬼影在哪儿,这问题清未还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而司无正揣着手立在一旁,仰起头凝望远处的庙宇,暮鼓声阵阵,庄严的慈宁寺远看犹如卧佛,根本没有任何异样。
清未也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便询问道:“那个孩子呢?”
“送走了。”裴之远怕惹到司无正,刻意放轻了声音,“挺好一孩子,失足落水,跟我走的时候也没有哭闹,就问我娘亲在哪儿。”
世上每天都有太多悲惨的事发生,不知是不是死过一回的缘故,清未已不像原先那般难过,只是唏嘘不已,觉得自己就算知道这些也帮不上什么忙,从裴之远的案子起就是,他和司无正都大约猜出了真正的幕后凶手,却束手无策。司无正还能面见圣上,而他是真真正正的什么都做不了。
人生大抵如此,总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但是……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清未还不想放弃。
“我就在寺庙边上转悠了两圈。”裴之远很是难为情,“道行太浅,进不去寺门。”
清未也不打算真的问出个所以然来,转而去看司无正:“怎么办?”
“看来不上山是找不出真相了。”司无正眼里闪着兴味,伸手牵住他,“清未,要不要我背你?”
他如何会答允,当着裴之远的面又不好拿长辈的身份教训司无正,只得红着脸喃喃:“我走得动,你照顾好自己就行。”说完,忍不住抬手用衣袖轻轻擦去对方额角的薄汗,“要不再歇会儿?”
司无正眼里的冰霜消退殆尽,柔声说好,继而拉着他一道坐在了路边微微洇湿的石头上。
他们脚下是浩渺的云烟,头顶亦是不知尽头在何处的苍穹,任谁处于这样的环境,心中都会滋生出几分豪气,连清未都不能免俗,扯着司无正的衣袖好奇地问他为何要在大理寺任职。
“你觉得呢?”
“为了……天下公允?”
“自然不是。”司无正自嘲地笑笑,“你当真还相信’公允’二字?”
“……不是我消极,也不是我不在乎公允,而是这世间大部分事都无法得到公允的裁决。”见他不说话,司无正就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在大理寺当差的时日虽然不长,但是历年来的案宗都看过。”
“你是不是觉得裴之远很可怜?可记载里提到的比他还悲惨的官员比比皆是。清未,不是我消极,而是我认清了现实。”司无正说到这里时握紧了拳,“我已经明白一腔热血是可笑的冲动,我需要的是一击毙命的证据。”
山间的风吹散了云雾,清未心里涌动起温热的感动,他起身拍了拍司无正的肩:“我相信你能找到的。”
“证据。”他说,“总有一天。”
司无正也跟着他起身,又恢复了一贯的不正经,伸手揽住清未纤细的腰:“不过这次寺庙的事儿我还是觉得是人为。”
不用司无正说,连他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俩继续往山上爬,寺门已经近在咫尺,倒是裴之远也往山上飘让清未颇感意外。
“我也想知道到底有没有闹鬼。”裴之远严肃道,“若是真有滞留在阳间的幽魂,我得上报给地府的大人。”
清未一听就来了兴趣,边爬,边和裴之远聊天,当真问出了些有意思的事情。原来鬼差大部分都是由生前有功德的鬼魂担当,比如裴之远这样的,勉勉强强能接引一些没什么怨气的小鬼,失足落水的孩童就是其一,至于厉鬼,就需要黑白鬼使那样法力高强的鬼差了。
“那如何忙得过来?”
裴之远深以为然:“所以嘛,荀大义那小子能滞留阳间,就是因为他在厉鬼里排不上名号,没人管他。”
“那世上的厉鬼当真不少。”
“可不是吗?我听说前朝有个皇帝投井而死,化作的厉鬼能将鬼差打伤。”
“毕竟生前是真龙天子嘛……”
如此一来一直到寺庙门前,聊得热火朝天的都是清未和裴之远,司无正则被晾在一旁,神情略有不甘,但鬼怪之事只有鬼怪知晓,他着急也没用。
慈宁寺门前还隐隐约约能瞧出几分前几日的热闹景象,地上落了不少散落的香纸,门前的香炉里也积攒着厚厚的香灰,只是今日还在燃着的没有几根罢了。
捏着佛珠的沙弥在院内安安静静地站着,偶有拿着扫帚的和尚从廊下匆匆走过。
“阿弥陀佛。”裴之远连声嘀咕了好几句,“司大人,再往前我就靠近不了了,但若是以这里为界,我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同类的气息。”
也就是说佛寺里没有鬼魂。
“你确定?”司无正又确认了一遍。
“司大人,寺庙都镇压不了的厉鬼必定有极重的怨气,那样的怨气理应容易察觉才对。”裴之远笃定道,“既然我察觉不到,起码慈宁寺里没有那种级别的厉鬼。”
司无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领着清未往寺庙里去了。
沙弥见他们,平静地弯腰行礼,继而一言不发地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