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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着收着!”红衣男子仿佛想极力证明,立马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赤红色的石头,急急道,“我每天都贴身放着,一刻也没离开过!”
四周沦入沉寂,白衣男子没有说话。
似是在垂死挣扎,红衣男子乞求道:“我真的很宝贝它,你,你别收回去。。。。。。”
白衣男子柔声笑道:“既然送了你,我怎么可能收回来?别多想。”他顿了顿,又道,“当时在池边,我说的那些话,这辈子统统作数。”
红衣男子如同获释的囚徒,抬眼看着他,道:“真的?!”
白衣男子揉了揉他的头,道:“自然。”
红衣男子的眼眸里,终归漾起了久违的欢喜。
烛火葳蕤,夜色渐深。暮夏气凉,晚风啸啸。
两人同枕卧在铺上,
“噗沙!”
布料落地的声音。
红衣男子睡得浅,随即便醒了。他徐徐坐起身,发现原本该挂在衣架上的月白色袍子掉了。
蹑手蹑脚下床,抖了抖上头的灰尘,将衣裳又挂回去。
却发现地上多了一张红纸,应该是从那件衣袍中掉出来的。
低身拾起来,凑到窗边,凭靠闪电短暂的亮光,浏阅上头的几行字。
蓦然,捻着红纸的手指一僵,身体像是被惊雷劈中般,猛然一震之后,便再不能动弹。
红纸墨字,不能再清楚:
“
今有白花,东海四太子,沭炎。
之于红花,西海九公主,珊瑚。
良缘永结,珠联璧合。
谨以白头之约,同观桂馥兰馨。
此
证
”
许久许久,他才终于想起要呼吸。错愕不已回过头,看了眼床上,呼吸绵长的男人,眼中尽是彻骨的绝望。
“白花”为男,“红花”为女。
千古良缘,凡子何羡?
烟雾濛濛,暗夜茫茫。
漫无尽头的长廊上,一人在急匆匆奔跑。与其说奔跑,不如说逃窜。
偶尔一道闪电,将本来被吞噬在黑暗里的红色身影又显现出来。
那人赤/裸双足,没了命一样疯逃。
忽然间踩到衣角,狠狠摔倒在地,额头砰地磕到木头柱子上。
他顾不上疼痛,仓皇起身,连滚带爬地狼狈跑去白天那处的池子。
一层层拆下纱布,凝固的血迹让蜡白色的布条生进了肉里,撕下来“呲呲”作响,听上去让人头皮发麻。
他喉咙里发出的分明是笑声,却掩藏着低沉呜咽,分不清他是哭是笑。
把白日剩下的伤口全撕开了,终于才沉静下来,孤零零坐在水池的石台发怔,将那张轻薄的婚书堪堪摊在膝上,静如死灰。
放肆了多时的闪电终于带了一场大雨,那人仍旧坐在原处,微微偏着脖子,手不动,嘴唇不动,眼睛不动,一直盯着婚书上的字迹。
神界的东西就是好,被雨水冲刷那般久也没有损坏丝毫。
风刮得猛烈,夹着雨水一阵又一阵搜刮瘦削的身影,仿佛要将他撕碎。
雨如覆水,风似兽鸣。
待到后半夜,骤雨才终于舍得停歇。
脸上的血迹被冲刷干净,终于恢复了以前的一丝容貌。丹红的衣裳被泡得发胀,男子迟钝地动了动眸子,幽幽盯着深不见底的池水,哑着嗓子恨恨道:
“负我之人,皆是贼。。。。。。”
苌夕恍然无措,他不认得字,不晓得那张红纸上写的什么。只是疑惑这个人,为何要难过?为何要逃?为何说,有人负了他?
苌夕想不明白,但看着那人绝望的眼神,他心里却不知也被什么生生剜去一大块。
幽静长廊的红色身影,滴落至池水瞬间晕散的血迹,不敢让屋子太亮只点了一支的昏暗烛火。
这些景象不断在苌夕眼前闪过,男子喉间偶尔泄出的呜咽也不断在耳廓回响。
他想,这个人真是可怜。孤影茕茕,从头至尾都是一个人承受诸多苦楚。
苌夕舔了舔发干的嘴皮,还好还好,自己比他好命多了!
往昔种种,今日幻梦。有人在前世今生编织的漫天罗网里,寻不到出去的路。
。。。。。。。。。。。。。。。。。。。。。。。。。。。。。。。。。。。。。。。
小剧场:
“你确定要这么做么?”周公看着沉睡的苌夕,皱眉问道。
沭炎拱手,道:“麻烦周公了。”
“他知道太多上辈子的事,对你未必好。”周公话语里透着担忧,沉默半晌,又道:“我不会答应!”
沭炎的指尖流连在睡梦人的眉眼,道:“那些事情,他本当记得。终是我对不住他。。。。。。”
周公愤愤道:“你说这话,我听了都心寒!当年你被天帝——”
烛火倏地闪烁,周公堪堪住口,没有细述那些当事人最清楚的曾经,只是诉出担忧,“你苦心孤诣,哪一个不是为了他?他即便记起前世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反而还会怨恨你,你图什么?!”
图什么呢?
沭炎垂眸,拇指的指腹在苌夕的睫毛上流走,许久许久,幽幽道:
“周公。。。。。。你这话问住我了。”
周公气愤地背过身,“左右这件事我不会帮你,他想不想得起来都是他自家本事,你们有无缘分我也不会管。”
语罢,便驾云走了,留那个骄傲的龙王在孤灯面前发怔。
☆、苏醒(一)
痛。
苌夕从无数梦境中抽身而出,恢复的第一个意识,便是这个。
痛的时候便要睡,睡熟了便不觉着痛。
醉心此道的某狼,决定再睡一会儿。
“噔。。。。。。”
金属碰木头的声音。
“哗啦——”
拧毛巾的声音。
“嗒,嗒。。。。。。”
有人在走动。
“嚓,嚓。。。。。。”
此起彼伏,啊。。。。。。真是吵死了!
苌夕凭他千古妖灵的洪荒意念,终于掀开了比铅石还重的眼皮。
然下一刻,还越烧越旺的怒火便陡然熄灭,连火星子都丁点不剩。
“美,美人?!”大概是久了没说话的缘故,嗓子颇为沙哑。
沭炎将拧干的毛巾又放回盆中,悠然坐到床边,道:“还认得我?看来伤得不重。”
袖中紧紧握着的拳头也终于舒开。
苌夕愣愣看他,傻乎乎忘了眨眼睛。
美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皓雪白衫,墨色衣缘,如瀑长发及腰,有几缕不受约束地从侧额垂落。
接到美人的眼神,苌夕吓得赶紧检查了一番自己的头发。还好还好,已然从银白变成墨黑,尾巴也乖乖藏着没有露出来。看来他在无意识的时候,便是现在这番模样了。
万幸,没在美人面前暴露身份。
“美人你怎么会在这里?”苌夕思绪朦胧。
沭炎被他的问法逗乐,似笑非笑道:“我在自家宅邸,哪里不妥么?”
苌夕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发现果然这是人家的府邸,便改口道:“哦,那,那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分明记得昏迷之前的万劫山,和云间那条玄黑色的龙尾巴。
素来不喜解释,厌恶扯谎的沭炎破天荒动了恻隐之心。神色平淡,脸不红心不跳道:“那日无事,在门口捡到你的。”
远在万劫山的雷神要是听到这话,估计只会说一句话:“呸!”
不过苌夕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只佩服自己失了意识竟也能找到美人的府邸。如此的赤诚真心,自己都被自己感化。
心里像是浸了糖水,苌夕下意识舔舔嘴唇,“美人你心地真好!不仅救了我,还让我住进来。”
沭炎眉梢一挑,道:“这倒不必谢,若看到无家可归的猫,我也会让它在府中安身。”
苌夕洋洋一乐,道:“那我可不比猫好看多了嘛!美人收留我,肯定比收留猫来的赚啊!”
沭炎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低身扶他坐起身,在背后给他垫了两个枕头,柔声道:“闭眼。”
苌夕一愣——闭眼?难不成,美人被他的言语感动,要像戏文里那样,用嘴“偷袭”自己?
这样想来,美人应该是觊觎他的美色,却又不敢光明正大亲他,只敢偷偷亲。
唉,傻美人,以为我闭上眼就不晓得你亲我么?
啧啧啧。。。。。。
美滋滋合上眼皮,为了突出自家的烈焰红唇,某狼还万分性感地撅了起来。
视野骤然漆黑,所闻所触便灵敏许多。他能清晰感觉出,美人骨节分明的手,在他眼皮一下又一下地轻轻点触,而后考究地揉按眼眶周围的穴道。
哎呀呀,原来美人还喜欢在亲亲之前做前戏。这个手法务必要记住,日后亲亲之时,也要像这样给美人揉揉按按。
嘴皮上的温热感迟迟没有传来,苌夕撅得更厉害。
过了许久,直到温和沉稳的声音穿过耳膜:
“之前还担心你的眼睛,看来是我多虑了。恢复得不错,你看得清楚,认得这地方,也认得我。”
苌夕闻言,无比失落地收了嘴皮,不过,仍不忘拍马屁:“那当然,美人的脸,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即便瞎了也能认出来。”
沭炎一怔,而后仓皇掩去眼中的狼狈,如常平淡问道:“若我换了张脸呢?”
或者毁容了呢?
苌夕被问的蓦然睁开眼,而后垂下脑袋,对自己深刻反省了一时半晌,念念不忘那个要娶普天第一美人的卓越梦想,斟酌道:“哎呀,这就难说了。”
沭炎的脸色霎时结冰。
苌夕还在垂着脑袋思量,并未看到对方表情,只是接着方才分话继续道:
“所以我得时时刻刻盯着你,吃饭也盯着,睡觉也盯着,如厕也盯着,沐浴也盯着,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谁敢在你的脸上动手脚?”
沭炎的面色稍有缓和,若有所思地抬眸,道:“你倒是闲得慌。”
苌夕连连摇头,无比真诚道:“不闲不闲,所有跟美人有关的事都是正事,所有其他的事都是闲事。”
沭炎凑近,笑地意味深长,道:“果真么?”
某狼猛然记起人家是有妇之夫,自己这么暴露不太好,说不定美人为了避嫌,还会与他扯开距离。
便轻咳了两声掩饰:“我那什么,主要是怕你夫人回来的时候,不认识你了,糟心。替她守着你,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嘛。。。。。。”
说完之后某狼尤其佩服自己,因为他在结尾时用了一句谚语,听上去十分有文化。
美人会不会夸他?
会不会被他的文学素养折服?
会不会找他谈谈人生感情,红尘漫漫之类的,两人就擦出火花?
某狼越想越激动,撩搔了一下额前的发丝,脑袋微微一甩,别至耳后,左方的唇角微勾,满脸期待地望着沭炎。
谁知沭炎只是垂眸,“哦。”
苌夕如同临头被泼一盆凉水,万分失落地撇了撇嘴,下嘴唇滑出一小片粉红的唇肉。
唉,美人就是这样,待人爱答不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猜不透又摸不清。
不过,谁让他喜欢呢?
苌夕法则曰:好看之人不主动的时候,就得不好看的去主动主动。
于是他嘴一嘟唇一囔,十分委屈道:“美人。。。。。。我饿了。”
沭炎闻言,端起身侧木凳上的玉碗,道:“粥还是热的。”
苌夕的一双眸子在眶里滴溜溜直转,而后故作为难,道:“我前几日受伤了。”
“我知道。”
“我伤得重吗?”
当然重了,被天雷接二连三地劈了好多下,眼睛中了,脑袋中了,后背中了,前胸也中了,伤得能轻么?
沭炎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