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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太太一身黑色套装,在屋子里也带着墨镜,唇上涂着端庄的深红色,没有一点表情。纳兰德性跟她打过招呼,得到允许从桌边一摞纸张里找需要的线索。
都是些梦烬的公文,没有能证明蒋锋意图自杀的。
其他的就是私人物品了。纳兰德性瞥见蒋太太坐在那里在翻看一只不大的本子,刚想问问,一回身就见她警惕地将本子收起,隔着墨镜与他对视:“有什么发现吗?纳兰先生。”
“没有。”他说,“请问,警察有来过吗?”
“来过,也没发现什么。”
警察有资格检查私人物品,那样都一无所获,他也就不必再翻腾了,毕竟不是名侦探出身。“关于蒋先生的死……冒昧问下……您知道些什么吗?譬如说他的苯巴比妥钠是从哪里得来的,什么渠道,经谁的手……”
“我怎么会知道。他从来跟我敷衍得很。”女人好容易扯了扯唇角,语气里却很有怨恨,“或许你去问问秦烬,他知不知道。”
“他是最不可能知道的人。”
“是啊,是啊,他是他最想保护的人,当然不会让他知道。”自嘲一样。
纳兰德性无话可说。又翻了翻抽屉柜子,已经被整理得只剩下杂物。去隔壁办公室找到蒋锋昔日的助理,也说从来没有察觉过蒋老板私下用药的事情,而这些天去医院看望的朋友也很多,生面孔熟面孔都有,说不好是不是哪个人向蒋锋传递了禁药。
纳兰德性问她可不可以列一个名单出来,最好有身份和联系方式,小姑娘忙说警方也正让她整理,整理好了可以给他一份,记了纳兰德性的邮箱。这还是看在她是死忠图粉的份上。转回蒋锋办公室时,再一次看到蒋太太收起小本子。
“那是蒋先生的吗?账簿?日记?漫画本?”纳兰德性抓住时机问,“可不可以让我看看?”
“不是。是我的记事本。”
纳兰德性看了看脚尖,酝酿说辞。直觉告诉他她在撒谎。“夫人,这事情关系到一个女人的清白,如果有证据能够证明蒋先生是自杀,请您一定一定要拿出来。”
“我不管他是自杀还是他杀,这事情总要有个人来负责。”这女人在负气。
“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如果真是外力致死,是该有个人负责,但不是无辜的人。”纳兰德性一边冷静地辩驳,一边又觉得别人尸骨未寒自己就在这里冷静地拿他的死亡争辩,也真够冷血。
“反正结局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我的丈夫死了,我的丈夫,死了!”女人有些失控,似乎心里也有很多难以发泄的怨恨,多少年来厚积薄发的那种,“你们说的是那个姓‘朱’的女人是吗?一个偷偷拿针扎快死的人的人,你们说她动机能有多单纯?!我就不信她跟蒋锋的死没关,说不定那药一开始就是她给蒋锋的!”
“你不要血口喷人!”王建刚忍无可忍冲上前去,恨不能挥拳打人,被纳兰德性拉住。
“那个,夫人,说实话,您和蒋先生已经离婚了,如果那个真是蒋先生的遗物,您没资格拿的。”纳兰德性只好温言软语出狠招。
“哦,我没资格,谁有资格?秦烬吗?”女人终于不打自招,不过她自己好像完全没察觉,只管沉浸在自己越来越难以抑制的愤怒里,失态也不管了,“这本子如果真是证据,也只是证明我丈夫出轨的证据。并且是在我家里发现的,每一页都写于我们还是夫妻的期间,算作夫妻共同财产也有我的一半。怎么,我有我的尊严,没必要把它公之于众吧?”
“我们不谈他俩,我只是想请您仔细看看,里面有没有蒋先生关于药物的笔记?或者……打算自己选择死亡方式的意图?”
“没有。”
“别急着说没有,您再看看。”纳兰德性叹口气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没有。这里还忙,你们请回吧。”
“我说大善人,你恨秦烬你搞他去呀,怎么就不能帮帮莎莎吗?”王建刚狂躁地踱步几个来回,又抓耳挠腮,语气都变得没可奈何,“你也是做母亲的,体谅体谅莎莎,她现在的身体,不能受惊吓的,更不能被拘留,这天寒地冻的谁知道拘留所里有没有暖气!”
“对她现在的身体……”纳兰德性愣了下,“建刚你说什么?”
“莎莎怀孕了。”
☆、第70章 舌尖上的
(七十)
拘留所门前不是谈话的地方。纵有再多疑问,反正人保出来了,先上车再说。
现有车两辆(恶灵演艺公司的克莱斯勒和安东先生私有的林肯领航员),座位57共计十二个,人八名,求问,该如何分配乘车问题?
如果你想说“随便坐”,请不要那么快给出答案,请再参考以下条件——会开车的人有安冬、王建刚、张开全、朱莎莎、律师、纳兰德性,其中张开全、纳兰德性没有驾驶证,朱莎莎有孕在身且刚刚受到了惊吓,律师是客人让他开车不合适;王建刚一心要照顾朱莎莎所以必须跟她同车;纳兰德性有话问风潇这话不想让朱莎莎和医生/护士小姐听见,最好安冬也不要听见,因为那家伙问题太多;张开全烟斗不离手,恐怕呛到孕妇;另外王建刚还是坚持想跟他家殿下打一架。
综合以上因素,纳兰德性花了五分钟拄着拐站在车门外盯着风潇发呆。
直到车门打开,一只手把他拽了进去,还来不及反应就栽倒在风潇身上,动作像是投怀送抱。风潇白他一眼,任凭他捂着腿惨叫,重新闭上眼:“还让不让人回家睡觉?!”
“……”哎呀我擦?!
接下来王建刚拉朱莎莎坐到副驾,吩咐安冬送律师先生和医生/护士小姐回家,自己返回来钻进克莱斯勒驾驶座。张开全打开后门看了一眼,见纳兰德性和风潇两个人拉拉扯扯占满了座椅,没有他下屁股之地,只好弹弹烟斗上了安冬的车。
问题解决。
路上也不知道风潇真睡假睡,可是脸色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差。推了几下没反应,再推干脆摇晃两下倒在他肩膀上,再推又倒腿上了。脑袋死沉,抬也抬不起来,压得伤口疼。
“莎莎,你能跟我们讲讲……今天发生了什么吗?”纳兰德性决定先问朱莎莎。王建刚也说:“对,莎莎,究竟怎么一回事?有没有人伤害你?嫌疑完全洗脱了吗?”
朱莎莎回头看了眼熟睡的风潇,才说:“我没事了。风先生找来昨天负责蒋先生的医生,来证明我替蒋先生注射的是救他命的药物,但因为注射不及时,还是没能阻止他的死亡。”
“啊太好了太好了,就知道这事情跟你没关系的。”王建刚只顾庆幸,一双眼睛也不知道是该看朱莎莎还是看路。
“可是你本来给蒋锋注射的是什么东西呢?”纳兰德性问。问完低头看,风潇睫毛也不颤一下。
“这……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朱莎莎坦白说,“但的确是救蒋先生的药。”
“谁给你的?”
朱莎莎没说话,只是又看了一眼风潇。纳兰德性就知道了答案,笑了笑:“那么注射器的检验报告怎么说?”问完就觉得腿上那颗脑袋又沉了几分,压得伤口越来越疼。
“莎莎都没事了,报告当然证明她说的对啊。奇奇,莎莎也是受害者,你就别再追问了!”
“可是蒋锋死了。”
“奇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定要证明莎莎做了什么吗?”
“不是的,我不是说莎莎,我是说……嗯——”腿上脑袋又重了些,几乎是在碾压他刚刚愈合的血肉了。纳兰德性闷哼一声,下了狠劲扯住风潇的头发。既然他要暗地里给他施压,那他也不要他好过。
而王建刚显然也领会了纳兰德性的意思,对着后视镜哼哼两声,顾忌莎莎在旁,没说什么继续开车。
两个人就这样卯着劲抗衡到家,期间堵车三十分钟。
停在小楼后门,本来要推开他下车,谁知风潇趁人不备张口就在他大腿上咬了一口,疼得他“嗷”一声惨叫,感觉肉都要掉下来了。而风潇就在这个时候“恰好”醒来,理所应当地抱了“伤员”下车进门,嘴里还喊着“让开让开有人伤口裂了”。
感觉到来自纳兰德性的恶狠狠的目光,风潇垂头事不关己地回瞪一眼,继续往楼上狂奔:“建刚纱布药水都还在房间是不是?”
“是……”
“那你就不用上来了。”
“……”
纳兰德性有时候想,这么幼稚的人能有多少坏心思?可是这两样东西偏偏就在他身上兼容得很好。真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坏心思。
风潇用脚关上房门,一把将人甩在床上,也不开灯也不拉帘,径直走去解他裤带。纳兰德性当然是要反抗的,但是他稍一反抗,风潇就抬起膝盖在他伤口上碾一下,最终迫得纳兰德性没了力气,咬牙主动攥紧风潇的领子,就差求饶。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许怀疑我?”风潇一边蛮横地解他裤子,一边冷着眼逼视他双眸。
“唔……”
“说,有还是没有?”
“有……”
“那你为什么不听?”
“我……”
“有什么疑问,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偏要听别人道听途说?”
“你……”你躺尸了好伐!
裤子被褪去,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风潇并没有继续强来,只是蹲下身,手心温柔而小心地抚过纳兰德性再次渗出血的伤口,目光仿佛惋惜,可那丝丝红色明明是拜他所赐。假惺惺。
可是伤口的痛真的在一点一点减轻。
“问吧。”他又抬头,注视他双眼。
“蒋锋死了。”是个陈述句,因为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
风潇却说:“他活该。”
“你……”纳兰德性手攥紧了些,心想果然,“是你让莎莎给蒋锋注射东西的?”
“是。”
“注射了什么?”
“我的血清。”
“哈,血型不匹配致死,你可真聪明!”正要蹬开他,伤口上又是一阵灼烧般的痛。
“我在救他。”
“你放……啊——”
“你拉屎。”风潇一手死死抠进他血淋淋的大腿里,惩罚一样,一手握紧他脖子,许他鬼哭狼嚎却不许前仰后合,“你知道我为了这一管血,搭上多少灵力吗?是他自寻死路,在我的血清刚刚融入他血液的时候注射了那什么鬼笨比巴卜,不仅损坏了我血清里寄存的灵力,还反噬我身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累成这样?他活该。”
“……你真是用血清救他?”纳兰德性喘着粗气眨眼,见他凶神恶煞,仿佛不信他就要吃了自己似的。
“我贱得慌。”
“你的血清可以救他?”
“本来可以延长他*几年寿命。”
“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过……”
“为什么要跟你说?你除了催促我以外还能发挥什么实际的作用吗?聒噪。”好吧其实是准备看看他惊喜的表情来着,现在想想真是吃饱了撑的。
“那现在呢?现在尸体还没有火化,还来得及吗?”纳兰德性满怀期待地问,手都不由自主晃他肩膀,催促他尝试一样。然而风潇不为所动,摇头说:“来不及了。死亡之前的续命还好办,大不了给他累计在世罪行日后下地狱领些重罚、或者甚至投个畜生胎都是后话,但死亡之后灵魂立马就跟鬼界的使者走了,照现在的时间算,八成已经下了地狱,别说灵人,就是神仙也不能再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