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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过。”
“……”
“算你坦白,阿嚏——”纳兰德性道,“我冷,我命令你,去给我找身衣服来。”
“这就是你的心愿吗?”
“……找身衣服而已,用不着上升到‘心愿’这么高级的层面吧?”
“那你的心愿是什么?”
“心愿……多得数不清啊,你什么意思?别告我你是阿拉丁神灯啊……”
“那是什么?”男人张手变出辞海,翻开又问,“阿拉登神丁,哪几个字?”
“……”纳兰德性,“我们跳过这一啪,你接着说你的,什么心愿?”
男人收起辞海:“我是说,你最大最渴望实现的心愿,活着的时候未能完成的夙愿,你愿为之付出一切的愿望,也就是你召唤我来这里的原因。”
“……”纳兰德性认真想了想,“你确定,我召唤你了吗?”
“当然。”
“我没印象啊,会不会搞错了?”
“绝不会。”因为他其实刚刚搞错过一回,现在就是被父王纠正了错误以后才重新找到了这个三年前曾在濒死时念出召唤咒语,承诺愿以灵魂交换夙愿的神农氏后人,纳兰德性。所以才耽搁了三年。这一次绝不可能再有错了。
“那好吧,虽然我不记得,但反正你也来了,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你吧。就好比有人不小心输错号码给我交了十块钱话费,我对那人一无所知,所以钱也还不回去,退给运营商又实在没必要,所以就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留着用了……我这么打比方你听得懂吗?”
那人思忖了半天,诚实摇头:“不太懂。待我查查‘运营商’的意思。”说着又要变出辞海来,被纳兰德性伸手按住:“不必不必了,反正我就是说,既然你都帮我复活了,我承你的恩情,我愿意留你。那么你告诉我,我们契约的内容。”
“是的,我的神农氏大人。”男人在他耳边恭敬地说,“此乃汝神农氏与吾蚩尤氏的上古之约。吾祖蚩尤远古时代曾为炎帝臣下,虽然后来彼此背离,但古约犹在。千秋百代,凡神农氏烈山部族直系后人,有死于非命而夙愿未成者,垂死之际以灵魂之力念咒召唤恶灵,吾族必能感应,并会立即派人来帮助召唤者复生,并追随协助,直至主人达成生前未完成的心愿。逐鹿之战后时空分离,吾族因战败被封印在远古世界,故而凡人一般不得以看见。而神农氏后人因灵力全部消失,寿命只有不足百年,如此世代更迭过后,古约几乎被遗忘湮灭,神农氏凡人之中已没几人记得。你能记得,实属难得。”
所谓咒语,难道……是之前在大爷爷书房里那本不知哪朝哪代遗留下来的手绘本《山海经》里看到的那段古怪文字?
那是繁体小篆,间或有原始象形字图,纳兰德性认不完全,只看懂“恶灵神奴……天地倾覆……众生沉浮……九死一生”等字,还有一行咒语模样的字符,旁边汉字写着——后人铭记,绝处逢生。
那时纳兰德性还小,不禁好奇地戳了戳纸上奇怪的字符。怎料那一戳不要紧,身体却好像过电一样,一个激灵,耳边好像有个华美的少年声音淡淡地念诵了一句完全听不懂的话语。然后那行字符的样子就深深记刻在了他的心里。当然后来时间久了,就暂且把它搁浅到记忆的储藏室里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那天临死前,当疼痛和绝望将他整个人吞噬时,那一串字符又不受控制地从记忆深处跳出来了,跃然心上,伴着少年华美的诵读声……
然而若不是眼前这银发男人屡屡提起“咒语”“召唤”,这事情纳兰德性大概永远也不会想起。
就那么一瞬间的记忆,太不真实,太像错觉,太飘渺了。
“……”纳兰德性瞠目结舌,“没猜错的话,接下来你要说——但是,这一切是有代价的。”
“没错。”男人仍然自身后抱着他,轻笑一声,像魔鬼一样,右手绕过下巴,覆上他的左侧脸颊,“那就是,此生过后,不入轮回。因为你的灵魂,归我了。”
突然间光芒大耀,纳兰德性觉得一阵炫目,还有一种身与心被牢牢禁锢的无助感。他低头,看到自己手腕脚腕竟然都被金色的锁链束缚,而锁链的彼端,握在身后男人的左手里。刚要挣扎,却见锁链化作几道白光,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他的手实在是大,只一只就将纳兰德性的脸整个包裹起来。纳兰德性仿佛被绑在了他的身上,丝毫动弹不得,只能喘息着任他宰割,感受来自他身体的强大气场。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人……或者不能称之为人,而是恶灵,到底有多么强大,多么可怕。他现在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轻易捻死。如果他想。
……也不对,怎么说也得两根。
纳兰德性深深感叹,什么恶灵忠仆,根本自己才是他的奴隶吧。
纳兰德性终于肯承认了,他是个超自然的存在。
“咦?唉?”在这么严肃紧张的时刻,那人却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灵力好像恢复了。这样一来,既订了血契,又补上了灵契。你是我的了,逃不掉了。走,神农氏大人,我带你飞——”
说着也不征询纳兰德性的意见,变出手杖凌空一划,夜空中滚墨般的云朵立即聚集幻化作一只形似鲲鹏的大鸟,男人直接抱着纳兰德性跃上鸟背,云鸟展翅腾翔。黑色绸布迎风招展,两人拥抱的姿势始终没变。
脚下突然又出现了车水马龙,远处城市里万家灯火。这繁华人间,真是久违了。
☆、第4章 大人傲娇了
(四)
纳兰德性感慨一番:“不入轮回……这代价太大了,我能不能反悔?我觉得其实现在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不能。”
“……这么果断?”
“你已经活了,血契既成,已经入不了轮回了。没有回头路可走。”
纳兰德性暗骂一句倒霉,转眼想想轮不轮回其实也无所谓,反正轮回了自己也不会记得,于是坦然问说:“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你家,不然去哪?”男人理所当然说,“我在这个世界又没房子。”
“你知道我家在哪啊你就乱飞。”
“哦,我有你身份证。”
“……”纳兰德性想了想,“身份证上是我大爷爷和小爷爷家的地址。我小时候上学划片,为了上重点,户口就上在爷爷家了。”
“我现在在用灵力操控方向不方便拿辞海,划片是什么意思?”
“就是……”纳兰德性叽里咕噜解释一番。
男人似懂非懂点点头:“那我们先去你爷爷家投宿也可以。”
“但是我大爷爷和小爷爷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没关系房子在就行了。”
“问题是房子也卖了。替我爹还债了。”
“……”男人顿了顿,“那你告诉我你家住址,我们去那里。”
“我家房子卖得更早。爹妈离婚以后就被我爹卖了。当演员的这两年倒是自己挣钱买了个小公寓。”
“地址。”
“也卖了。我得脑瘤那一年卖了拿钱做手术了。”
“……也就是说,你现在无家可归?”
“宾果。”
“在宾果有房子?宾果是哪里?告诉我方向和距离。”
“……”纳兰德性,“宾果就是没房子的意思。”
男人陷入了沉思。
纳兰德性:“你看,离城市不远了。我们先回城去,随便找个酒店住下,再做打算吧。话说你来时准备钱了吗?”
“什么钱?”
“软妹币。硬通货。”
“没有。”
“那你来干嘛来了?留学生还要提前准备外币呢。真是。指望我吗?我一个死人,身上半个子儿都没有。”突然灵机一动,“这样吧,我们找个五星级大酒店,隐身潜进豪华套房里,睡一宿,赶在明早客房打扫前叠好被子离开,或者隐身,不就行了……唉隐身这办法好,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一直住下去……”
“我倒是好办。可我不能总抱着你。”
“……那你倒是给老子挣钱去啊!给你三天时间,给我挣一套二环内的房子回来!”纳兰德性红着脸咆哮,抱起手一副不悦,“话说回来,要是不想抱我,等下进了市里,先给我找身衣服来。”
“这些是你的心愿吗?”
“是!”
“那么,遵命。”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我叫&%*#……”
“什么?‘风烧’?”
“&%*#……”
“什么?‘风/骚’?”
“&%*#……”
“说中文。”
“这就是我的蚩尤语名字,还没有汉译。”
“哦,那就根据发音随便翻译一个吧,就叫‘风/骚’吧。‘风/骚’在我们这里是褒义词。”
“风/骚,指妇女举止轻佻,行为放/荡。”
“花擦,你是学习机吗?辞海都快背下来了吧?”
“我九黎族蚩尤氏浮冰国灵人的大脑开发程度比你们凡人要多百分之零点五,故而学习能力是你们的十点八五倍。”
“扯淡,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纳兰德性翻白眼,“说你无知都不为过,‘风骚’的本意是指《诗经国风》和《楚辞离骚》,是夸你有文化呢是。不爱叫拉倒。”
“说起来文化……你倒是提醒我了。你们汉语里是不是有一句诗‘风潇潇兮易水寒’,‘风潇’,这个不错。”
“切,你倒会附庸风雅……”
……
三分钟后。
“来,神农氏大人,坐我身上。”风潇突然一个倒头躺在了鸟背上,拍拍自己的小腹,“来,坐上来,快。”
“你你你……你想干嘛?我可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风潇一把扯得他倒在自己身上,双臂护住他的脑袋:“小心,要降落了。”
“降落就降落呗干嘛非躺着降落……”“砰——”“哗啦啦——”“咣——”“吧嚓——”
“我灵力又失常了。”
“……”
“……早说。”纳兰德性抖抖身上的碎玻璃渣和墙皮,站起身。反应过来没穿衣服不宜见人,赶紧又把风潇拉起来,主动钻进斗篷下,拿后背贴住他宽厚的身侧。
“喂喂,风骚!你他/妈带我飞哪儿了这是?”
两人同披一顶黑斗篷站在一座陌生城市的十字街头。天微明,霓虹灯稀稀落落地亮着,有环卫工人的大扫把划过路面的哗啦声,有早起的行人赶路上学上班。
“这不是你爷爷家附近吗?”风潇指一指路牌,“解放路三百零八号,身份证上的地址。”
“……告诉我你靠什么来定位?谷歌地图?电子狗?”
“灵力。”
“你的灵力有没有告诉你,全中国有一千个以上解放路。”
“……是吗?”风潇波澜不惊,“那这是哪?”
“你他/妈还问我?”纳兰德性咆哮,“你的灵力搜索引擎限制字数还是咋地?为什么输入‘解放路’的时候不输前缀的省份和城市?!”
风潇拿出辞海查了查“搜索引擎”的释义,耸肩说:“我说了你们这世界灵力场不对,关键词太长就感应不到了。”
“你……”
风潇抖抖披风:“那我们走吧,我还不累。”
“等等——”纳兰德性拉风潇驻足,因为清晨曙光中,他看到不远处一座大厦外壁的巨幅led广告屏幕突然亮起,一群衣着华美光鲜的外国人出现在镜头里,互相笑语攀谈,像是什么大型颁奖典礼的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