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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马桶上,接着他掀开了自己手肘内侧的一小块皮肤——肉色的,矩形的人造皮肤一点一点地跟卡拉原本的皮肤分离开。
一块柔软的液晶薄膜贴露了出来。
那上面有个极为简陋的信息发送框。
【是的,他们找到‘祂’了。野鸟即将飞起,黑夜即将迎来喧嚣】
卡拉打下了这行字,然后按下了发送。
第177章
红鹿是在离开医院时发现不对的。
天气依然是晴朗的,白云就像是大朵大朵的棉花糖一样漂浮在蓝天上,阳光是那样的璀璨,清澈,给建筑物和树木的边缘嵌上了白光。芸芸众生在这样的光线下显得毫无阴霾。
但空气中漂浮着一种让红鹿觉得警觉的气味。
他皱着眉头环视着周围,然后意识到只有他自己闻到了那股恶心的臭味。
一群鸟忽然从树荫里冲了出来,它们乱作一团在半空中胡乱拍动着翅膀,并且发出了刺耳的尖叫。路边的行人被吸引了注意力,他们停下了脚步然后拿出了手机开始拍摄那群看上去十分异样的鸟群。
紧接着,一道黑影倏然从半空中滑落,直直地掠向红鹿。
红鹿猛然一偏头,黑影直接擦着他的脸颊撞上他身后的玻璃大门。医院里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叫,而红鹿回过头,发现那一道影子实际上是一只体型硕大的渡鸦。现在那只可怜的小家伙已经死了,头颅在玻璃门上撞成了黑红相交的一团肉泥,它的翅膀还在条件反射性地簌动,羽毛上浸着它自己的血。而玻璃门早已粉碎成蛛网,渡鸦的血顺着那龟裂的痕迹缓慢地向四周渗透。
“哦,倒霉。”
红鹿轻声说道。
他在医院的其他人赶到之前迅速地走下台阶准备离开。他的发根在发紧而脖子后面的寒毛在竖起,这种感觉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空气中的静电在起作用一样,红鹿并不曾感到害怕,但他确实感觉不太对。
【有东西在逼近……】
芙格在他的意识之海中浮上来,古怪的英国医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虑。
【我感觉很不舒服。】
这是已经许久不曾发言的维吉利,自从上一次他企图挑战红鹿的权威而被好好修理过一顿之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浮到意识表面上来了。
“是门。”
红鹿喃喃地低语道。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丝强烈的不妥——他不应该——他不应该将加尔文单独留在湖边的度假小屋中。
就为了将那个生命毫无价值的女人送往医院,然后他竟然就那样任由加尔文留在他无法控制也无法看见的地方?这并不是红鹿的行为方式。
红鹿的心跳在这一刻终于开始变得有些急促。
表面上他镇定自若地扭转钥匙然后发动了汽车,他坐在方向感后面面无表情地朝着湖畔的度假小屋赶回去。但他的内心却正在掀起一阵风暴。
他发现自己在毫无察觉的时候被设计了。
有人通过某种方式歪曲了他的思维方式,将一个“想法”植入到了他的脑海里。那个人让他离开了那栋木屋,好让他跟加尔文分开。
【“心灵控制,又或者是催眠……”】
芙格适时在红鹿的心底嘟囔道。
【“这说不通……这些本应该是你的长项,你几乎不太可能被其他人催眠,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控制你……”】
【“该死的他们的目标是加尔文!”】
“闭嘴。”
红鹿阴沉地对着不安分的芙格和维吉利说道。
是的,这件事情非常匪夷所思。自从人格分离之后,从理论上来说他几乎没有办法被任何人催眠或者控制,但是现在这件事情却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更可怕的是,红鹿回顾了一遍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却没有办法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这也就是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被人催眠的。
红鹿将油门踩到了底,他企图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加尔文的身边。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意识到自己眼前的画面变得有些扭曲和诡异。
是的,他依然在注视着自己的前方,他看着车外的柏油马路,路边的草坪和房子,但他的挡风玻璃就像是在不知不觉中改编成了凸透镜,他所看见的一切都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不断被拉长,变形。阳光落在它们表面,它们就像是被包裹上了廉价塑料薄膜一样反着光。
而在车内,车载广播的按钮忽然自行被打开了。
【“嘻嘻嘻嘻——”】
一阵心满意足的笑声夹杂着电流的声音从广播中冒了出来。
【“你不应该让天使单独留在那里的。”】
红鹿听到那个声音……他非常熟悉的声音,但在这个时候听起来却有些陌生路……在广播中柔声细语地说道。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只不过若是他自己,在说话时背景音里可不会带有那种令人全身发麻的沙沙作响和隐约的哀嚎声。
一股阴凉而恶臭的气息萦绕在车厢内部,仿佛拥有实质一般推搡着红鹿的意识。
红鹿猛然望向后视镜,在镜面的反射中,他脸上的神色已经变了——变成了与他极为相似但是本质却截然相反的模样。
“是你——”
红鹿的眼神瞬间变得格外危险和尖锐。
【“是我。”】
那个影子轻声地回答道。
红鹿在无声中与对方进行着惨烈而充满痛楚的拉锯,那种冰凉而恶臭的气息仿佛透过了他的毛孔钻入了他的体内。
红鹿感觉自己被人从内部牢牢地桎梏住,更加可怕的是,他的身体对于这种外部的入侵没有任何抵抗。
【“我将拥有天使……亲爱的,我说过我会拥有他。我会把我全部的爱意与崇敬献给他,至于你,你可以拥有一场痛苦而黑暗的安眠。”】
红鹿的喘息变得沉重了起来,以往很多次他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运用自己身体里那种奇异的力量与“门”内的那种东西进行对抗。但是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的力量被牢牢的压制了。
白色的光。
红鹿感觉自己眼皮后面仿佛有一道光一闪而过。越是靠近湖边的度假木屋,那种被压制的感觉就变得越是严重。
“你是什么……”
红鹿瞪着面前不断扭曲和变形的影像然后喘息着问道。
他听见了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轻轻笑了起来。
【“我?哦,亲爱的,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自己已经忘记了一切?”】
红鹿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自行动作,那个逐渐入侵他身体的意识正像是变态一样抚摸着他自己的脸。
【“我是你,亲爱的,我是你门内的那一半,还记得吗?在电刑的时候,你把我分离了出去……然后你把我推入了门内。】
“你以为我会永远的湮灭?但并不是的,早在你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我便与你合为了一体……我,就是你的灵魂。”
那个恶心的,散发着恶臭的东西轻轻地说道。
“嘎吱——”
有着褐色卷发和翠绿色眼睛男人的身体忽然重重朝前倒去。他所驾驶的那辆毫不起眼的本田车在道路上飞快地滑行了一段路,这种相当危险的开车方式,引起了其他车辆恼怒而急促的鸣笛。
但几秒钟之后,那辆车重新开始正常行驶了。
路过那辆本田车的司机在越过它时不满地朝着那辆车竖起了中指,透过玻璃,他们看见的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目不斜视地瞪着前方,双手死死地搭在方向盘上。
那名司机看上去一切正常,在看见他人的示威时,他甚至偏过头朝着那人微微一笑,只不过那笑容……
那笑容令人感到害怕。
…………
……
湖畔的度假小屋内,加尔文逐渐从那种纯净,冷酷而庞大的力量中恢复了过来。
当然,所谓的“恢复”并不代表他变得正常,他只是终于夺回了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
他的翅膀收了起来,紧紧地贴在他的背脊上,加尔文可以感觉到那些羽毛的触感,它们看上去很柔软,但实际上就像是压薄的铁片一般又坚韧又冰冷。而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异常酸痛,就像是不久之前他刚进行过一场异常激烈的运动似的,他的心脏怦怦直跳,撞击着他的胸腔。
而他的意识……
他的意识依然有些混乱。他的记忆支离破碎,就像是地上那些被摔坏的玻璃制品一样,只有一些碎片,那些碎片勉强能粘成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所有的细节都消失了。回忆,真实还有臆想被胡乱地混在一起,然后塞进了加尔文的脑子里。
加尔文甚至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自己被那个男人抱着,后者挑挑拣拣从满地狼藉中扯出了几块沙发垫铺在地上,然后他将加尔文放在了地上。
加尔文可以感觉到那个男人,酷似里德的那个人用黏糊糊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你真美……”
他呢喃道,然后他弯下腰,将加尔文的手摆在腰上,形成一个他喜欢的姿势。
加尔文想要尖叫,然后挖出他的眼睛,但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严重的脱力状态,不要说尖叫了,他甚至连一声含糊的询问都发不出来。
(“你究竟是谁?”)
加尔文很想问。
加尔文甚至觉得自己有点蠢,在最开始的那几分钟,也许是因为太错愕,他非常理所当然地将那个人看成了里德。
但很显然,那个人并不是他熟悉的同伴。
既不是里德也不是芙格,更不是维吉利,他不是加尔文熟悉的任何一个人格。但是那具身体,加尔文可以发自内心地肯定,是他熟悉的那个人的。
一个崭新的人格?
加尔文在自己的心中不安地揣测着。
他头晕目眩,肢体酸软。如果有可能,他只想躺在某个地方,不一定要是床上,哪怕是地毯上,或者干脆就是车库的地面上都好,他只想躺下来然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他从来没有这样疲劳过。无论那种力量来自于何方,很显然,它给加尔文的这具凡人的身体带来了巨大的负担。
但残酷的现实在于,加尔文现在不仅不可能休息,他还要比以往更加紧张和认真地面对目前的难以形容的局面。
殷红的鲜血在破旧的地面上拖成了一条长长的痕迹,从那些受害者死前所呆着的位置一直延伸到墙角。
那张忽如其来且匪夷所思的大门已经消失了。现在加尔文所能看见的只有普通的墙壁,它们安静地伫立在那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加尔文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相信就在几分钟之前,那一小块地方吞噬了三个人类的尸体。
“哇,这里真是一片狼藉……”
那个难以形容也无法理解的新人格站在加尔文的不远处,他托着自己的下巴环视着周围,然后发出了轻飘飘的感慨。
加尔文喘着气,艰难地维持着神智看着他。
那种古怪的异能让加尔文感到非常不安。
那扇门……加尔文还记得里德之前跟他提过的“那扇门”,他更不会忘记在海边别墅的那一夜自己是如何被“门”后面的东西吓到肝胆俱裂。但就在几分钟前,加尔文亲眼看见“里德”的身体从虚空或者该死的另外的次元里召唤出了那扇大门。
那玩意的每一个零件都让加尔文毛骨悚然,相比之下,那三具被抛尸于大门内部的尸体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唔,亲爱的,为什么不好好休息一下?我相信你已经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