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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到屋内熟悉的气息，他畅快地喟叹一声，“果然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骤然间一个人影扑了上来，他大叫一声，便被按在了墙板上。
“陆衍！”他吓得魂飞魄散，“你在我房里鬼鬼祟祟的干嘛？！”
陆衍许久没有说话，只有混乱的鼻息洒在陆沁的脸上。
两人贴得极近，陆沁都能感受到他衣袍下灼热的胸肌，那天晚上他可没少摸……他顿时面红耳赤，伸手推拒，“你、你干嘛啦……放开我。”
“你躲我。”
陆沁眼神闪躲，陆衍平日里凶神恶煞的，怎么这时候天太暗，竟在他眼中读出了一丝可怜。他心头猛地一跳，咬住自己的舌尖，清醒一点！可不能再被美色迷惑！
“你后悔了么？”陆衍的嗓音极轻，仿佛在吹勺中的热汤，怕一用力就飞溅出去。
何止是后悔！简直痛不欲生！
陆沁咬咬牙，可一对上陆衍的眼睛就软了下来，“我……”
陆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慢慢地凑近，侧了侧鼻峰，在他唇上轻轻地碾了一记。
“你……”陆沁简直化作一滩水，回话亦是软软的，心中却恼怒得很，想敲开这人的脑袋看看是不是进了水。
他们是什么关系？即便是那日做了那种下流事，现在也决计不应亲嘴的！
“太快了是吗？教你害怕了……你不知道，我连黄道吉日都看好了，只想着我们何日成亲。”陆衍很认真地说完，露出些许羞赧的神色，拇指在陆沁的下唇上蹭了一记。
陆沁却如遭雷击，愣了半晌骂道，“你疯了？！”
陆衍慌了，疑惑地望着他，继而手下力道愈发把持不住，抓得陆沁浑身生疼。陆衍看着眼前这人，当真是又爱又恨，眼见着又要吻上来。
陆沁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把他狠狠推开。
陆衍脚步蹒跚，错愕在房中站定。陆沁这回没被亲到，却仿佛被侵犯了似的擦了擦嘴，破口大骂道，“陆衍你醒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看不透的是你在躲什么！”陆衍受伤地瞪着他，“每次都是这样，一点事就跑，就躲，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陆沁无力地握紧了拳，“我们是兄弟啊。”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我在乎！”陆沁怒道，“你是天之骄子，你是摘星楼阁主，我呢？！我本来就是个小杂种，一个一事无成的窝囊废！你以为我真的没心没肺吗？！我也是爹生娘养的！这样还不够吗？！还要我做你的禁脔、你的男宠！他们会怎么说我？世人会怎么看我？”
陆衍走上前来，“沁沁，我没有要你做我的男宠，我想堂堂正正娶你的。”
“怎么可能？！兄弟□□，你娘首先第一个打死我！”陆沁的泪顿时下来了，“我娘对不起你们陆家，被人戳了一世的脊梁骨，可她也不想的！如今又要我做这等事，我做不出来！”
“好。”陆衍的脸冷下去，“你想着你自己，想着你娘，想遍了天下人！可你独独有没有想过我？我喜欢你，我想娶你，在你眼里竟如此可笑吗？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陆沁深吸一口气，“我……我把你当哥哥。”
陆衍嗤笑一声，“哥哥？你若只把我当哥哥，为何日日缠着我，为何不许我成亲？！”
“那你去啊！我不拦着你！”陆沁狠狠推开他，不敢看他的脸，“我、我不闹脾气了，哥，你……你也该成家了。”
房中气氛降至冰点，金雀瑟缩在陆沁的肩头，一动不动。
陆衍难掩失望，失落地后退数步，长久地沉默后说道，“好，你说一句，你不喜欢我，从此前事一笔勾销，我做我的摘星楼阁主，按爹娘的意思娶妻生子，你继续过你的逍遥日子，我再不管你的死活。”
陆沁闭上眼，脑中嗡嗡作响，根本没听清陆衍说了些什么，怕自己反悔一般飞快地说道，“我不喜欢你。”
他心里不屑，甚至有些狡黠地想，这有什么难的。
怎料忽地肩上冰凉一片，回过神来，竟然是金雀哭了。
“好。”陆衍颓然掷下一个单字，转身没入无边黑暗之中。
当夜陆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小时候金玲带他四处受人白眼的往事，一闭眼眼前又不断闪过方才陆衍失魂落魄的神情，愈发觉着委屈。
陆衍要和他成亲？
怎么可能呢……
可陆衍要真找了别人……
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呢？
陆沁躺在床上数各门各派适宜的女子，发现其实数不胜数，心下愈发茫然无措起来，就这么翻来覆去到了天亮，想想陆衍应该动身去往京城了，才困得小憩了一会儿。
怎料才刚睡着不久，廊内忽地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来人竟连门都顾不上敲，推开喊道，“二少爷！二少爷！老爷！老爷他……”
陆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爹？爹怎么了？”
“老爷他走火入魔……出事了！”
陆沁仿佛被人捶了一记，呆呆坐起，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看着下人个个面如白纸，心中大概有了数，他爹怕是……不好了。
他连衣服也来不及披，乘着金雀便往后山陆与非闭关修炼之地飞去。说是闭关修炼，其实大家都清楚，陆与非久病难愈，一直在闭关静养而已。
他爹整日以各色仙草灵药吊着一口气，他早有准备，不知哪日这口气便上不来了，也数正常。只是走火入魔？陆与非这身子骨，怎么还会练功呢？
陆沁来到门口，又不敢进去，直到听见里面陆夫人的啜泣之声，才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扪心自问，他对这个爹确实没什么感情。他负了金瑶，将陆沁接入门中后亦是不闻不问，陆衍都比他更像个爹。何况他自从患病以来身子便每况愈下，能拖到今日已经实属不易，这时撒手人寰也是情理之中。
陆沁远远地站着，心里不是个滋味。他没了爹倒没什么，早也习惯了，只是陆衍如今还在去京城的路上，要是知道了他爹的死讯，肯定还是会很伤心的。
陆夫人俯在陆与非冰凉的尸首上泪如雨下，偏偏还要维持最后一点体面，不敢痛哭出声。
没过多久医师来了，这时候尸体都凉了，自然是回天乏术。那医师查看过尸体后，向陆夫人叹道，“陆老爷岔了心脉，突发心疾，英年早逝，还请夫人节哀。”
站在一旁的陆沁忽地顿住了。
陶攸宁与洛庭之练了一上午的剑，他的剑术对上洛庭之甚为吃力，洛庭之还缠着他练，他是真不成了，到小华清池简单沐浴后先行回院，打算下午看看符书。
怎料回到院中，桃树下赫然坐着一个人。
陶攸宁一讶，“沁沁？怎么一声不响地又来了？”
陆沁茫然地望着地上光滑的青石板转，直到陶攸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游魂似的回过神来，“陶师兄，上回你们在京城查的案子，尸体的脑中，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不错，有两枚细如毫毛的银针，普通医师、仵作看不出来。”
陆沁怔忡地抬起头，“几枚？”
陶攸宁蹙起眉，“两枚。”
他的嗓音颤抖，“几枚？”
陶攸宁不解地望着他，耐心答道，“两枚。”
陆沁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是不是这样的。”
无忧凑近一看，陶攸宁颔首，“不错。怎么了，你碰上血月宗的人了？难不成是……金玲？”
“不是金玲。”陆沁嗓音颤抖，“是我娘。”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简介：摘星楼门主陆与非过世，陆沁在尸体中发现两枚银针，凶手极可能是他娘金瑶。
陆沁：鱼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谁知道？
陆衍：金雀出卖了你的心。
第59章 破妄
＇伍拾玖＇
“你娘？”陶攸宁惊愕不已，“你娘……仍再世？”
“不。”陆沁猛然摇头。
他眼神迷茫地在空中游离了一阵，忽地镇定下来，一口咬定，“是我娘，又不是我娘。”
陶攸宁给他弄糊涂了。
“血月宗擅使针不错，但精通医理，能以脑部穴位杀人于无形的，自外公过世后，便只有我娘和金瑶。”陆沁伸出右手将四指并拢，“你看，以四指缝捻针射出，不多不少，是三枚。”
陶攸宁面对着他坐下来，回忆那日他们在京郊林中遭到埋伏时，那些血月宗弟子射出的银针，确实是以三枚计。
陆沁抬起头，嘴唇惨白，“可我娘，没有尾指。”
陶攸宁沉吟片刻，“会不会是诱发心疾只需刺入两个穴位，因此只用了两枚？”
陆沁摇头，“不，曾经我娘就在我面前用三枚银针以同样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地杀过人。后来我年幼不懂事，偷了别人的东西，那人得寸进尺，我娘赔上了所有的身家还不算，硬是切了我娘一根手指。自那以后……她才改用两枚银针。”
陶攸宁隐约觉出了什么，轻轻覆住他的手，“你这两枚银针从何而来？”
“从……”陆沁眼圈一红，骤然崩溃，不知所措地伏倒在桌上，“从……从我爹脑中！”
陶攸宁一骇，“你爹……？”
“不可能是我娘。我娘、我娘绝不会杀我爹，她要是有一丝一毫怨他恨他，为什么早二十年没有动手，非等到这个时候？何况我娘……”陆沁失态地抓住陶攸宁的肩膀，“我娘若是还在，她为什么不来看我？！”
“沁沁……”陶攸宁用力抱住他，轻轻拍打他颤抖的背脊。
陶攸宁看上去镇定，实则心底早已掀起轩然大波。
先是西川阁玉歧子渡劫失败下落不明，然后是玲珑阁萧宛青为玉歧子所杀，紧接着又是摘星楼陆与非……一年不到的时间内，修仙八大门派门主竟是去了三个？！
何况若陆与非的死因与胡雍和相同，看似是突发心疾，实则是被银针暗杀，那么杀他们的是一个人吗？难道真如陆沁所说，是金瑶？如果说天子因辖制贵妃权势雇血月宗暗杀胡雍和，那么杀陆与非是为何？
京城，玉歧子，血月宗。
究竟有何目的？
“沁沁，我们知道你娘的事一直是你的心结，你不愿意提，我们也一直不敢问。可我今日忍不住唐突问一句，”陶攸宁抓住他的肩，“你娘当年究竟出了什么事？”
陆沁望着他，茫然道，“我忘了。”
无忧停在他面前，也愣了一下，继而安慰地舔了舔他的脸颊。
就见着陆沁如梦初醒，茫然无措的双眼猛然间亮了起来。
“对了……我还有这个东西。”
他在乾坤袋里一阵摸索，掏出一本册子。
无忧凑过去看，陶攸宁念出封面上的名字：“《溯心结境》？”
陶攸宁在房中点起宁神香，在一旁打坐，为陆沁护持，以免他再走火入魔。
这书上的咒语和先前顾追找来的残卷不太一样，不过看上去靠谱一些，陆沁嘴中念念有词，按照书上的顺序依次结印，气沉丹田，灵力在筋脉中游走，忽而身体一轻，意识飘飘然腾空而起。
面前一名身材矮小的女子转过身来，冲他眨眨眼，一头茂密的黑发扎成花里胡哨的小辫，她一动便花枝乱颤。
“……娘。”
“茜茜。”
陆沁不知何时变成了短手短脚的模样，跟个萝卜头似的猛地栽进她怀里，摸着她右手光秃秃的小指哭喊道，“娘！娘！……”
“吓着了吧？”金瑶故作生气，叉起腰骂他，“以后还敢不敢了？”
陆沁哭得满脸鼻涕，“呜呜呜不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哎，是娘带坏你……娘往后也不偷糖葫芦了。”金瑶不好意思地一跺脚，牵起他的小胖手，“别哭了，娘不疼，瞧瞧，都没流血了。”
陆沁看着那伤口，觉得丑极了，眼看着又要哭，想哭又不敢哭，只捧着她的手给她吹吹。
“哈哈哈。”金瑶一用力把他抱起来，一颠一颠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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