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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是奇怪,馒头本应该是人生地不熟,可在路上却好像是碰到了熟人,是名又黑又壮,比他健硕许多的年轻男人,看样子不过刚刚20出头。
他留着一个大光头,脚上的布鞋连鞋底都快开了,在地上拖得沙沙的响,是馒头在砖窑里的工友。因为这几天一直和他在一个窑里上工,所以混得熟些,见面了自然也能唠上两句。
他见到馒头便打了声招呼,亲热的将自己的胳膊揽在了他的肩上,另外的一只手里拿着一张煎饼,已经啃了一大半,一嘴油光的往馒头面前递了递。
馒头看了一眼他手里刚出锅的煎饼,看起来又香又酥,馋得咽了咽口水,却仍是推掉了。就那么几口,买的人都不够吃,他哪好意思占人家便宜。
“你这么瘦,咱们干活又这么辛苦,我见你每天早上只喝那么点粥,身子骨吃得消?”
“怎么吃不消,我跟你们不一样,晚上回家了还有人弄顿好吃的,肚子里油水多着呢。”馒头的胃里明明已经饿得泛酸水,就快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却装腔作势的将胸膛一挺,“倒是你,这么大的块头,就买一个煎饼开荤,够吃呀?”
“不够也没辙啊。”工友十分不舍的将最后一口煎饼放进嘴里,唉声唉气道:“每天就只能挣10个铜板,多买几个煎饼,我一天不是白干了。”
馒头一听,怔了半晌,“10个铜板?你一天的工钱是10个铜板?”
工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掰起手指头费劲的算了算:“一个月300个,合着不就是一天10个?”说完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咧嘴一笑,“我也没什么学问,不知道算得对不对,反正其他人都是这个数。”
“所有人都是这个数?刚来的也是?”馒头仍是不愿相信他说的。
“刚来的头一月要少些,介绍工作的工头得从中抽三成走,算下来也有7个铜板。”工友默默算了算,兀自将头一点,“对,是7个,我刚来那个月就只拿了200多个铜板,应该没错。话说话来,你问这个做啥?月底才领工钱,日子还没到呢吧?”
馒头茫然若失的愣了一会儿,等他反应过来,一股恼意迅速蹿到了头顶。当下便撇下工友,头也不回的往砖窑的位置奔了出去。
第82章
绝儿听了两人的谈话; 本还在原地惶惑着,见馒头忽然那样,感觉苗头有些不对劲; 便也顾不得在暗处躲躲藏藏,紧随着一头雾水的工友追了过去。
她气喘吁吁的来到砖窑的门口,脑子里一嗡,心里一阵阵泛酸,仿佛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等她将这一切消化; 砖窑内就传来了争吵声。
“你凭什么克扣我的工钱!?”馒头满脸通红的瞪着正在吃面的付哥,满腹的委屈全写在了脸上。
付哥手里端着的是碗手擀面; 这是砖窑小厨房替他这个管事开的小灶。白花花的细面条上铺满了油嫩的肉丝和爽脆可口的咸菜。在他的腿边还架着一口大锅; 也是白花花的一片,不过里面乘着的是连一口米都找不着的米汤; 工人们的早饭。
付哥横了他一眼,淡定的抬手摸了摸嘴上的油水,将手里的筷子往碗上重重一扣; 喝道:
“你他娘的会不会说话; 谁克扣你工钱了!?”
“就是你!”馒头这回不怕他了,一点儿都不怕。那是他的血汗钱; 谁要打那钱的主意; 他能拼命。
付哥心里一哆嗦,似是没想到这回他能这么有气魄。虽说馒头长得不壮; 却比他这个抽大烟的高大结实; 他有些犯怵; 不想当着手下工人的面跟他撕破脸。
“行,你也别跟我脸红脖子粗的,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克扣你工钱了。”
馒头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往聚拢过来看热闹的工人堆里随便拉了一个,问工人:
“你一个月工钱是多少?”
被拉的工人是个中年人,看起来老实本分,也没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悄悄瞥了付哥一眼,见他板着脸没吭声,就立马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
他生怕得罪了付哥丢饭碗,连忙将馒头的手一甩,压着嗓门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
“你、你别问我,要问问别人去。”
馒头一愣,有些不知所措,情急之下便只想着去叫其他的工人来说句实话。谁知他一转身看向他们,那些工人就像被吓着了似的,一个个的往后退,躲着他,没一个人愿意帮衬。
正当馒头感到孤立无援的时候,来砖窑路上碰到的工友恰好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了。
“黑子!你来的正好,你说,他给你的工钱是多少!”馒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黑子都没来得及弄清眼前的情况,就被他紧紧抓住了胳膊,躲也躲不过。
黑子傻愣愣的,虽然觉得现场的气氛有些不对,可也看不明白付哥的脸色,只好战战兢兢的说:“一个月300个铜板啊,怎么了?”
“听到了吗!?”馒头胆战心惊的吁了口气,就像溺水的人在用尽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终于被人拉上了岸。
他松开黑子的手,努力地让因愤怒无助而战栗着的身体平静下来,然后静静走到付哥面前,深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的失态,
“所有的人每天都能挣到10个铜板,只有我……”
馒头拿手指了指自己,想起自己这几天被人当傻子耍,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就都涌了出来。
他拼命的忍耐克制,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掉眼泪,千万不要掉眼泪,会被人瞧不起,可即便这样,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浸湿了他的眼眶。
他哽咽住了,话还没说完,只待情绪冷却下去。
“付哥,我知道,你是这里的头,给多给少都是你说的算,可你总得让我知道是为什么吧?要是嫌我干得不够卖力不够多,我能来得更早些,也愿意最后一个下工,只要能拿到跟大家一样的工钱。”
付哥刚才有那么一会儿差点就被馒头的架势给吓到,可现在一看他的态度,就立刻明白了过来,——这小子缺钱缺得厉害,那就是个软柿子,由着他挑。
他撒气一般地上啐了口唾沫,将手了的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淡定的掏出一根烟点燃衔在了嘴边,眯缝起眼睛,从吐出的烟雾里轻蔑的看着馒头,凶狠的说:
“就看你小子不顺眼,怎么地吧,不愿意就滚蛋,想来我这里干活的都他妈在外边儿排着队呢!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现在包吃白住还有工钱拿的活,是不是就是天上掉馅饼!”
说完他还不饶人似的,伸长脖子往馒头脸上喷了口烟,“瞧你小子的怂样,我他妈要是你就直接走人,嫌钱少又跟个哈巴狗似的赖在这儿,唱大戏呢?给谁看!?”
馒头怔怔的看着他,气得浑身发抖。他哪里想得到世道是这样的,自己刚才都那样委曲求全,低声下气,却换不来一句好。
他忽然觉得自己卑微的可笑,也意识到这样根本就无济于事。这个付哥是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人,眼里还揉不得沙,那次逃工该是把他得罪透了。
既然这样就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不就每天两个铜板,馒头想开了,竟忽然觉得轻松了。
付哥见他埋着头不吭声,便得寸进尺的,一个劲的挑衅,一个劲的在他面前吞云吐雾,嘴里还不停叫嚣着,让其他人来看笑话。
谁知他的得意劲儿还没过,就看到馒头忽然抬起了头,脸上挂着孤注一掷的笑。紧接着他两眼一黑,耳边传来“砰”的一声重响,猝不及防的剧痛迅速侵占了他的整片额头。
他痛不欲生的弯下了腰,嘴里衔着的烟也掉到了地上,一手按着自己的额头,一手指着他,艰难的抬着眼皮子,怒不可遏地看着他骂道:
“你他妈是不是不想混了,敢拿脑袋顶我!”
馒头长长吐出一口气,痛快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叉着腰,冲矮他一截的付哥倾着上半身嘲讽道:
“我还就是不想混了,你能拿我怎么着?有本事继续扣我工钱呗!从现在开始,大爷我撂挑子走人,不干啦!”
“你、你给我等着!”付哥气得直哆嗦,冲围观的工人们撒气了火,“都愣着干嘛!?都想跟他一样不干了?还不给我打!”
工人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没一个敢轻易听付哥的支使。毕竟他们只是来打工的,又不是他请的打手,犯不着闹出人命去蹲牢房。
“都不动是吧!?”付哥咬牙切齿的将在场所有工人都扫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大洋往桌上一拍,“今天我话放这儿了,谁把这小子撂下了,这钱都是他的!工钱也涨一倍!”
馒头看着曾经的工友们紧张的咽起了口水,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更别说是他们这批等着钱娶媳妇过生活的穷苦人。
果不其然,人群中有人受不了诱惑,已经开始捋袖子了。更有些年轻气盛的,看着桌上的大洋两眼放光,已经拿起了地上砖,朝着馒头走了过去。
一时间,馒头就被包围住了。正当他准备豁出去拼个头破血的时候,绝儿的吼声从包围圈外传了进来。
“你们这群流氓王八蛋想干嘛!”绝儿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找来了两块砖,一手擎着一个,跟拿着两把菜刀那样举在半空中,结结巴巴的命令道:“放、放他出来!不许碰他!”
面对这样的场面,她心里也是怕得要命。
可馒头刚才跟付哥的对话,她一字不落的都全听到,说起气来,他比馒头更气!
她自己都舍不得糟蹋的人,怎么能被别人欺负成这样!一天起早贪黑的在这破砖窑里忙进忙出,就给他两个铜板,真当他们家没人了还是怎么着?这口气,就算馒头咽的下,她也咽不下!
“啧,又来了一个疯婆子。”付哥歪着嘴冲绝儿笑了笑,那猥琐阴森的样子,愣是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你最好是别乱来!要不然,我手里的砖可没长眼!”绝儿睁大眼睛,紧张的看着他恐吓道。
“乱来?你想怎么乱来?”付哥当着绝儿的面,将上衣扣子一粒粒的解开,敞着胸脯耍起了流氓,“我倒要看看在我的地盘上,你这个丫头片子怎么‘乱来’。”
绝儿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吓得急忙别过了头,顺手就将手里的两块砖朝他扔了过去,“臭流氓!”
那两块砖正好砸在了付哥的脚背上,他抱着脚,疼得嗷嗷叫,气急败坏的对工人们说:“给我连这个娘们一起收拾了!”
馒头见势不妙,连忙拨开人群,冲到了绝儿面前,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了她的身前:
“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谁要敢动我媳妇一根汗毛,就算死我也拉他垫背!”
“媳……妇?”绝儿一愣,看着自己身前的这个背影,感动之余却免不得有些难为情。
馒头扭过头,一脸认真的反问道:“怎么了?不是说好的吗?”
“说好了?什么时候……”绝儿害羞的咬了咬嘴唇,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想了想,低声问道:“是你那天在隆家跟我说的那些?”
“不然呢?”馒头“嘿嘿”一笑,“你以为我辛辛苦苦挣钱干嘛?还不是为了凑出个体面的聘礼来讨你当媳妇儿。”
这无疑是绝儿最想听到的话,可她却懵了,只觉得脑子里像在放鞭炮,霹雳吧啦的,完全由不得她控制,也无法让她平静下来思考,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该喜还是该愁。
“他妈的!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