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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曳蹲在地下,头垂在自己的两膝内,无声地说道,“你不懂,你其实什么都不懂。”
她曾把壹城当成了她的家,而元希捡来她,就是在这个镇子上,从前的黑市被他夷为平地,沧海已然桑田,仍然傻傻等待最初,固执不变的人是她,她做错了吗?
她想,她终是做错了。
第二镇最终还是被虫子毁尽,第三镇的长老意识到此事严峻,费了九年二虎之力,才将灾源地重重封锁,他们将尸体焚烧,一连七日,虫子也跟着毁于一旦,那些人总算松了口气。
因为这些突如其来的虫子,壹城人终日战战兢兢,有人提出来冲喜之说,于是这个年办得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第一百零一十二章 不入浮屠(四)
在第三镇的酒楼上,看着地底的万家灯火,宗曳恍惚地看着那些和她无关的景色。
随着时间拖得越久,他们身上的气息都变得越来越难闻,即便是全身都泡在水里,即便是洗脱了皮,那股恶臭味仍然是挥之不去,
他们都在腐烂,旁人对他们避不可及,只有他们两个能安静地坐下来,坐在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嫌恶,和憎恨。
虫咒每隔十天发作一次,今天已是第十天。
宗曳蜷缩在地上,死死瞪着他,愣是不发出一声痛吟,她似在和他对抗,
镜邪毕竟有灵力护体,这些痛对于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但他看到宗曳强忍着痛意,痛得脸色发白,还是不吭一声,他的神情忽然有些复杂,“如果痛就说出来,强忍着干什么,在我看来,你太固执了。”
宗曳掐住了手下的椅子,指骨根根泛白,“你想我说痛好还是不说好?”
镜邪的眸光微微一顿,“如果这是一个问题,那我的答案便是痛死你最好。”
宗曳止不住地冷笑,“呵呵呵!”
近来她的脾气越来越大,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当初的争执,另一部分原因或许是虫咒的影响,她没有像最初那样依赖他,偶尔的时候眼底还会不自觉流露出憎恨来。
镜邪通常都不理会她,只有忍无可忍的时候才会说几句。
每到那种时候,她会更加气愤地反驳他,久而久之,他什么都不说,他以为这样迁就宗曳,她就不会生气了,除了宗曳,他可以说没有亲近过女人所以他太不了解女人,他不知道,她若想生气,没有借口也能找出借口来。
这会儿,她又开始无理取闹和他吵起来了,镜邪坐不安稳,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宗曳疾声叫住了他,“你要去哪里?你有种别回来。”
“我去找点药,给你治治脑子里的病。”
镜邪头也不回地离开,一眼也不看她。
宗曳愤怒之下,扫开了周身所有的东西。
但是过了片刻,他又回来了,手里不知拿了什么,那上面还冒着热气,他将那些东西放到了她的眼前,脸冷冷的,“我听说今日大年三十,这是你要的年味。”
她看到的是一盒饺子,和一瓶酒。
她的眼忽然无比的酸涩,“好久没有过年了,说不清是有多久,只觉得过年是前世的事情。”
窗外烟火声乍响,她发烫的目光落在了璀璨烟火深处,“看起来过一个年,每年都在重复同样的事情,其实每年都是不一样的味道,我以为我不会再喜欢这些烟火的,但现在居然还是喜欢上了。”
她惨淡一笑,“我小时候觉得烟花很有意思,那么绚烂多彩,可实际上,那时我只是得不到罢了,人们对得不到的东西,总有一种执念,后来倒是有个人为了图我开心,给我放了满城的烟花,可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讨厌烟花,十分的讨厌。”
镜邪的眼如一面澄净的镜子显得格外的平静,眸底的红蛇睡得安稳,“那为什么现在又喜欢上了?”
她咬了一下唇瓣,静静地说道,“因为我失去了啊!我的后半段话是,人们对失去的东西,总显出格外的珍惜,虽然这珍惜也不过是徒劳无果。”
他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
“你什么也不愿告诉我,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在你身后,不知道接下去的路要怎么走……”说着,她给自己猛灌了一口酒,“你瞧我那么多年没有喝酒,就只闻了闻就醉了,你说我怎么就那么糊涂,明明知道你什么也不肯告诉我,还死缠烂打问你这些。”
镜邪赞同颔首,“你知道就好。”
宗曳瞪着他,“你听不出来我在说反话吗?你还附和我。”
镜邪再次皱眉,“你怎么那么麻烦,对也在你,错也在你。”
宗曳忍不住反驳道,“难道你就不麻烦吗?在你眼里,对也是对,错也是对,只要你觉得是对,那就是对的。”
“我不想和你吵。”
“谁想和你吵啊,你那么冷血,那么残酷,说不准我说错了一个字,你就给我抹脖子了,哦,我错了,你杀了我,就等同于杀了你自己,你还不能杀我。”
她泄愤似的给自己灌酒。
镜邪怒意暴涨,“你乖乖看你的烟花,闭嘴好不好?”
宗曳一阵恼火,“你让我闭嘴我就闭嘴啊,那我岂不是一点面子都没有。”
镜邪深吸了口气,“你今天吃错药了。”
“来,你看看我有没有吃错药。”宗曳往他的方向跑去,镜邪躲不及时,被她缠上了自己的身体,他用力推攘她,好半晌才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他对她嫌恶至极,“你离我远一点,一身酒气,臭的发昏。”
宗曳反唇相讥,一点都不相让,“你身上腐烂的气息也熏得我头痛。”
“我腐烂是因谁而起?”
宗曳拍着自己的压抑的胸口,“好,怪我,怪我。”
“这酒真是难喝。”她已有些醉意朦胧,喝酒太猛,竟把自己呛到了,她拼命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镜邪对她的嫌恶更甚,“你怎么这么蠢,连喝个酒都能被呛到。”
“我蠢,怪我,怪我。”宗曳又是哭,又是笑,“呜呜呜,什么都怪我,我招谁惹谁了。”
镜邪无奈,“我没有怪你,你不要无理取闹。”
宗曳一脸理直气壮,“你看你还说自己没怪我,你还骂我……”
镜邪烦不胜烦,“你真烦人,要不是你我命运相连,我真想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
宗曳看着天花板,幽幽地说道,“命运相连真好。”
镜邪两眼发寒,“呵!等解开了我身上的禁制,属于你的灾难就开始了,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是不是很讨厌?”
那个女孩攥住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问他,她形容哀伤,一时间他竟有些窒息。
他回答不上来,只觉得胸口说不出来的闷。
“你说我是个大麻烦,你常常嫌弃我,不愿和我说话,我其实很想让你搭理我,我很孤单,没人的时候只能自己和自己说话。”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变得低不可闻。
第一百零一十三章 不入浮屠(五)
“你睡一觉吧!睡醒了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
镜邪从地上抄起她的娇小的身子,扔到了床上,他将要离开的时候,宗曳居然死死地攥住了他的衣摆,不让他走。
他态度稍硬,“松手。”
她眯起了醉眼,脸颊有些熏红,乍一看竟似染了胭脂,明媚惑人。
镜邪恍惚了片刻,脚步不知怎么的就迈不开了。
恰在此时,她乞求道,“留下来,陪陪我吧,只此一次。”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脆弱过,有些痛苦她不轻易示人,偶尔喝醉了酒她才会真情流露,所以她从来不喝酒。
“我杀人的时候,才七岁,那时我不敢动手,元希攥住我的手,对我说,他可能还需要一个丫鬟,但最终我选择了做他的奴隶,那一年,我几乎是躺在尸体堆里渡过的,后来他问我,为什么不选择一个轻松的活法,明明做了他的丫鬟,我就不用活得那么累,也不用终日和尸体和杀戮为伴了,那时我没有回答他,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内心不够强大,不管过了多少年,我都害怕自己变得普通,从而被遗弃,所以我努力,更努力地成为世人眼中的修罗,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多看我一眼。”
镜邪目光一沉,“你现在还想着他,还念着他?”
为了让她报仇顺利,他曾经篡改和抹去了她的记忆,唯独那些被她苦苦留住的记忆他无法清除,这些记忆就是她脑海深处的,除不去,便成了执念。
宗曳埋头苦笑,“他可能负了我,但他却把该教会我的都教会我了,苦痛的成长,酸涩而朦胧的爱意,以及所谓的背叛恶果,他给了我所有,又从我这里剥夺了所有。”
镜邪心情没来由地烦躁,“你最好尽快忘记他,别忘了是谁让你万劫不复的。”
“我曾经一度决心要毁去壹城,可是当我来到这里,又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大人,现在我求你给我一个遗忘的机会。”
她作卑躬屈膝状,语气强硬到由不得他拒绝。
“你!”
镜邪想不到她居然会自己提出来要清除那段记忆,也就意味着她要放弃自己的执念,一时间他竟怔愣住了,“你考虑好了?”
她郑重颔首,斩钉截铁地道,“从我服侍大人的那一刻起,我就想好了,不会再改变。”
一直以来她的记忆都是紊乱的,在她的记忆里,镜邪是她的主,她来自紫沅殿,可是她又同时拥有小时候的记忆,就像她会对壹城念旧,会说出这些和元希的过往,她糊涂了,各种残缺的记忆她怎样都拼接不起来。
他以为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因为错乱的记忆而发疯,然而她没有,她竟提出来要让他消除自己的记忆,彻底做他的奴。
他想不明白,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们之间所有都是虚假的,从彼此的关系到记忆都是他凭空捏造出来的,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地丢弃从前的自己,丢弃真实的记忆,而选择眼下的虚无。
他想了许久,最终那双精致无暇的手覆于她的额头处,指下一阵红光发散开来,从此她的记忆里终也只剩下了他一个,从此,他便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整个世界。
而这对于她来说,究竟算是幸还是不幸呢!
他不去深想,也不敢去想。
宗曳宿醉一宿,醒来时头痛不已,猛然一睁眼,就见镜邪靠在她床边休息,一头柔软的银发逶迤在地,在阳光的照耀下,那纤长的眉睫宛若沾染了碎金,竟逼仄出一股纯净的美。
也只有睡熟的时候,他才没有那么冷漠,也显得不那么妖邪,让人不敢接近,她不敢惊扰他,很是小心地绕过他,下了床,她刚要打开门走出去,镜邪懒懒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传来,“你要去哪里?”
她收回了已经跨出去的一只脚,“其实哪里都不想去。”
她重又坐回了床榻上,揉着疲惫的眉心,“今天的任务是什么呢?”
“短期内找不到那只虫子,但是施咒人绝对还会再出现,他什么时候出现总是一个未知数,所以做什么确定不了,什么都不做也不行。”
虽然他的话无比的矛盾,但也确切地道出了他们的处境难堪。
“反正总得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