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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为这份无瑕的明媚,皇帝将他收入后宫之后,只是将他置于琼楼玉宇之中,每一次都是远远的望着他而不靠近,如同收藏了一份举世无双的宝物。可是人人都知道,帝王远远不会满足于此,迟早有一天,那个荒淫的皇帝会想要玷污这份纯白无瑕,等到折磨的残破不成样子,又会觉得烦腻,然后亲手毁了他。
而在此之前,除了在被帝王“观赏”的时候,江乔衣在宫中的地位连最低等的妃子都不如,所有后妃都无法容忍他的存在,宫女太监们更是看不起他。荒淫的皇帝从不理会后宫中的争斗,只要每一次见到江乔衣的时候,他还是“完整”的,哪怕后妃们再怎样“欺负”这个本不该出现在后宫中的男子,他也毫不在意。因为说到底江乔衣也只是个玩物而已,后妃们都是皇帝的妻妾,惟独江乔衣是个玩物,无法相提并论。
后宫的女人们本该互相敌视,可是如果后宫中突然多了一个集帝王宠爱于一身的男人,那他就会成为所有女人共同的敌人。
几人眼看着江乔衣跟着那个宫人走进了一座宫殿中,屋子里坐着的正是两个后妃。这种事情江乔衣似乎经历了已经不止一次,跟在他身侧的梵音就亲眼看着他在踏进门槛之前先是收敛了笑容,然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狠狠的自己腿上一拧,这一拧下手极重,瞬间就把眼泪逼出来了,而且是眼泪汪汪偏又不让泪珠滚下来的样子。
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十分隐秘又迅速,就连那个带他过来的宫人都没反应过来,他就以这副“泫然欲泣”的柔弱模样一步三摇的晃进了殿中,不等那两个妃子皱眉便抢先跪扑在地上,颤着声音说道,“乔衣见过嘉嫔娘娘,贵妃娘娘。”
那个嘉嫔娘娘似乎十分厌恶他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就连本来想说的话都被他副半死半活的样子给噎了回去,只能忍着怒气对身边的人说道,“姐姐,您看看他这。。。。。。”
“你这么厌恶他,怎么还召他来你眼前讨嫌?”不等嘉嫔说完,一旁的卫贵妃就已经淡淡的说出了这句话,说完之后也抬眸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江乔衣,皱了皱眉说道,“江乔衣,你来宫里的日子也不短了,如今外面正是天凉的时候,你穿得这么单薄是给谁看呢?回头再冻出风寒来,陛下若是知道了,岂不是要追究到本宫这里来?”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担心江乔衣给她惹麻烦,可是皇帝又怎么过问这种小事,这摆明了就是在讽刺面前这个男人,顺便找个借口罚他罢了。那个嘉嫔向来没什么脑子,就算召来江乔衣,也还没想好这次用什么借口拿他出出气。这下子倒是好了,卫贵妃三两句话就给她寻出几个理由来。
刚刚梵音他们已经从宫人的口中问出了宫里的形势,皇后早逝,现在宫里地位最高的就是这个皇贵妃娘娘了,据说也是一个被皇帝强“抢”来的可怜女子,进宫后凭着过人的美貌和手段才爬到了这个地步,虽然失宠了很久,地位却是不可撼动的。
她这么一说完,旁边的嘉嫔就露出了一丝喜色,想要开口好好教训面前的男人一顿,只是谁也没想到卫贵妃的话还没说完。
她说,“妹妹既然瞧着他碍眼,下次就不要再召他过来污了自己的眼睛,这种不知死活的东西自有下面的人教他规矩,你拿他作筏子,倒是贬低了你自己。想让皇上高看一眼,就别与连皇上都不抬举的人扯得太近,免得皇上还以为你和他都是一样的不值钱。”
这一番话算是把嘉嫔说得半天都反应不过来。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卫贵妃已经准备起身离开了,顺便还把江乔衣也带了出去,说要把他扔到慎行司学学规矩。这位皇贵妃的手段,嘉嫔早就领教过了,听了这句话,反倒觉得快要被折磨的求死不得的江乔衣有几分可怜了。
只是嘉嫔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江乔衣唯唯诺诺的跟在卫贵妃身后走了一段路之后,虽然还是恭敬的姿态,脸上的表情却又眨眼间便变回了原本的从容,带着那一丝浅笑,仿佛天地间一切痛苦都与他无关。
一直跟着他们的梵音不由瞪大了眼睛,不是因为看到了这天下第一的戏子通过这件事证明了他有多么会演,而是听到了接下来的话。
走到无人之处时,那个高贵又带着威严的卫贵妃突然一改刚刚在殿内的姿态,而是露出了一个隐有担心的表情看向身边的男子,“我刚刚的话可不全是说给嘉嫔听的,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还穿得这样单薄出来?还有,哪怕你再会演,也别装出那副模样,看了就。。。。。”
“看了就怎样?”即使已经多年不再唱戏,江乔衣的嗓音倒是半点都没毁,清冽婉转。
“看了就觉得好笑。”卫贵妃扭头瞪了他一眼,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帮他把皱了的衣领抚平。
☆、第50章 桂棹兮兰枻
卫贵妃瞪来的那一眼,反倒让江乔衣笑得更开心了一些,他借着为她撑伞的动作更靠近了她一些,然后低声说着,“嘉嫔她不喜欢看我那副样子,我就让她多瞧几眼,她嫌我碍眼便也不会再叫我去了。”
“真的?”卫贵妃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然后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确认没人的时候才伸手在他脸颊上轻轻拧了一下,半是娇嗔半是真埋怨的说道,“你故意做出那副样子不就是想惹她生气,她生气了是怎么待你的,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吗?”
江乔衣脸上的笑意越加深了,但是路上难免会有宫人路过,他们二人也只能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这么走着。卫贵妃只听身后那个男子压着笑意柔声说着,“别担心,如果皇上不发话,她们现在还不敢真的对我怎么样,惹恼了她也不过是受些苦,无关紧要,熬过去就好了,只要让她出了气,她也能让我清静几天。”
“什么叫无关紧要?”走在前面的卫贵妃很快站下了脚步,转身便抓起对方的手腕,也不顾对方的反对便撸起了他的袖子,果然看到了那条手臂上尚未痊愈的伤疤,碗大的一块,才刚刚结了痂,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上去的一样。
看到这个伤痕,饶是已经习惯了喜怒不显于色,卫贵妃也仍是倒吸了一口气。漫天大雪中,她就这样扯着江乔衣的手臂站在这条小路里,整个人都仿佛滞在那里,还是江乔衣先把自己的胳膊轻轻扯了回来,然后捡起被她挥落在地上的伞撑在她头上。
“娘娘。”他用这个称呼将她拉回了现实,“外面天凉,您该回宫了。”
听了这句话,卫贵妃身子一震,目光在他的脸上扫过,看着他恭敬的神情,这才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风继续朝着前方走着,转过身时,她的脸上已经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悲伤和心疼,有的只是漠然与威仪。
是啊,她是这沣国的皇贵妃。
不能因为任何人继续改变自己。
卫蓁生于官宦之家,父亲是闽国的高官,闽国陷落之前,她便因为战乱被敌军献给当时的皇子,现在的皇帝,那时她已经十八岁了,只是因为天下大乱才错失了嫁人的机会。这么多年过去,她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虽然不至于年老色衰,但是与宫中那些十四五岁的少女相比,也绝对担得起一个“老”字。不过比起那些想要以色争宠的女子,她丝毫不怕自己终有一天会老去,她只怕自己会握不住手中的权利。为了保全家族,她一步步爬到现在的地位,没有太后没有皇后,她卫蓁才是这宫中最有权势的女人。可是就在她以为她会以这个身份孤独的终老于宫墙中的时候,她遇到了江乔衣。
也是寒冬之时,外面还飘着雪,她难得有了兴致出来走走,竟然就那样轻易的与刚巧被带进宫的江乔衣擦肩而过。宫女为她撑着伞,她披着厚厚的狐裘,手里还抱着小暖炉,而恭敬的跪在她面前的男子只穿了一身薄薄的单衣,那瘦弱的身形在这寒风中越显单薄,苍白的脸色几乎可以与这皑皑白雪相较,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在雪地中再也无法醒来。她看着他漫不经心的向她俯首叩拜,她也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其实她没有为难他的心思,因为无论这后宫之中再多出多少人她都并不在意,无论男女。但是她偏偏就站在那里,站了许久都没有允许他起来。现在想一想,卫蓁觉得那也许是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了。她只是因为想看看对方到底能硬撑着撑多久,就与他在风雪中对峙了那么久,直到皇帝派人过来才罢休。
当江乔衣终于从雪地中站起身的时候,那双已经跪出血的膝盖根本无法支撑他的身体。卫蓁眼看着这个人刚刚站起身又倒了下去,不知怎么,她突然就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扶了他一下,然后看到这个被自己刻意“刁难”的男子勉强对着她一笑,不是刻意伪装出来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善意的笑。
很久之后,卫蓁曾经问过江乔衣,当时为什么会对她这个为难他的人笑出来,江乔衣却说自己也忘了当时的想法,气得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但是无论是出于怎样的理由,冰天雪地里,江乔衣那浅浅的一笑终是刻在了她的心底。
再相见时,自己的父兄在朝中惹了皇帝不快,一向喜怒无常的皇帝只是因为迁怒就将她这个皇贵妃贬到了冷宫。她没有一丝一毫的伤感,除了在心中祈祷父兄的安全,再无他念。深宫之中,趋炎附势才是生存之道,一朝被贬,她的日子还不如一些有头有脸的宫女们来得好,这种事情她经历了不止一次,自然不会多么在意。无论怎样的环境,活着才是首要的。这种时候,她莫名想到的正是江乔衣。她知道对方曾经有过几次以死抗争的机会,但是都放弃了,因为对方还有一个爷爷,他要为了自己的家人努力活下去,哪怕是放弃尊严苟延残喘。正如她一样,她还有她的家族,她的父兄。
死,有时候反而是最难的一件事。
这些话是她在冷宫的时候,江乔衣对她说的。他住的地方远离嫔妃们的居所,与这冷宫倒是只有一墙之隔。殿内阴寒,卫蓁几次在彻骨的寒冷中惊醒,然后在第二天的时候发现了被放在大门外的包裹。有时是棉被,有时是狐裘披风,再后来连暖炉和白炭都有了。直到有一天,她一夜未睡,披着他的狐裘抱着他的暖炉,就那样在门内叫住了门外的他。那一夜,两人隔着一层门板说了很久很久的话。而那明明是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她却觉得那是自己自入宫以来,时光流逝得最快的一次。
如果说初见时的那一笑是一切的开端,那么这一次相伴之后,一切都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从坠入深渊再到走回云端,卫蓁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江乔衣终是不忍心看着她继续在冷宫受人欺凌,三个月之后的一天,他刻意将皇帝引来自己的住处,皇帝在经过冷宫的时候,无可避免的看到了院中女子的风情万种。
卫蓁又做回了她的皇贵妃,荣宠无上,人人都说,她很快就会成为这沣国的皇后。可是她却在重新握住权力的时候质疑了自己千万次。
她终于发现自己已经过腻了这种日子,她也终于恍然惊觉,如果她终有一天老死在这宫中,奄奄一息之时回首这一生,她最快乐的日子也许正是身处冷宫的那三个月。
这一生的意义,只有那段时光。
有些事情,其实早已悄悄改变。
再后来,她偶尔也会质问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