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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感受了一下天气的风向和湿度,料定过几天就要降初雪了,他有些怕家里的炭火不够烧,钟杭怕冷,老宅又空荡,尤其是他的书房,当时只是匆匆忙忙带了些书来,稀稀拉拉地摆在大书柜上,屋里就光秃秃的一张桌案,木椅用来钟杭读书,连个地毯也没有,即使点了炭火盆也不免显得有些清冷。钟杭常常冷的手都僵了,夏生树在一旁的时候还能帮他暖暖,他出去干活计的时候,钟杭几乎恨不得把火盆抱在怀里。但是因为寻常农户人家用的粗糙的炭火比较呛人,夏生树都是给钟杭买的银炭的,这个村里的炭窑也烧不出,只好去镇上买的,十文钱才半斤,出烟少,也不呛人,就是费的太多,钟杭之前不舍得他买太多,只买了十斤左右的银炭与寻常的木炭混着烧。
夏生树大概明白,钟杭是操心钱不够用,想起之前听杜闲的话去镇上酒楼,卖了几大罐山楂酱也得了两大贯钱,夏生树就琢磨着可以再卖点什么东西,想着想着,他就把注意打到了自己头上。听钟杭说,药材的价格有些都挺贵的,那,自己可不可以,催生很多很多小芽,然后催出很多夏枯草,拿去卖给药铺呢?夏生树越想越觉得靠谱,只觉得发家致富就在眼前了。当然,后来他发现了夏枯草其实是一味比较廉价的中药后有多受打击,都是后话了。
钟杭今日醒的挺早,窗外天色还有些昏暗,但是他分不清这是天没有亮还是阴天带来的。蹭了蹭被人牢牢裹在身上的被子,还残留着一点夏枯草的清香味,让人没由来地犯懒,身边的床铺已经冰了,他家小草总是起的很早,院子里传来一些细碎的响动,是一种叫人安心的声音。豆芽菜不知何时又蹭到了他脚边,白胖的身体一起一伏的,钟杭试探的将脚丫伸出去,贴到了豆芽菜的肚皮上,温热又软软的毛皮叫他不舍得挪开脚,脚趾来回抚弄着小京巴的肚皮,生生搅醒了豆芽菜的清梦。豆芽菜恼怒地低头,试图啃他爹的脚趾头,狡猾的钟杭却刺溜一下把脚缩回了被子里死死踩住。
豆芽菜哪肯罢休,掉转目标就要朝钟杭脑袋扑来,不料,后颈的皮毛却被人提溜了起来,正是收拾完家务的夏生树推门进来阻止了豆芽菜。将蠢狗扔到一旁,夏生树是来催钟杭起床吃早饭的。“啊杭,起床了,今天早上有你喜欢的菜干鲜肉包,前几天和菊婶学的腌酱瓜也好了,你待会儿尝尝好不好吃。”钟杭不情不愿地从被子里钻出来,直喊好冷,然后撒娇似的抱住暖乎乎的小草的腰“不想起来。”虽然夏生树已经是个不那么容易被撒娇动摇的成熟草了,但是看到睡得脸蛋红扑扑的钟杭用那双亮汪汪地双眼看着自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掐了一下啊杭的脸“是不是昨天晚上,太累了?”
刚还想作妖打算把早饭搬到床上吃的钟杭瞬间消停了,默默松开抱住小草的腰,开始利索地穿衣服,他家小草真是好坏,常常状似无意地就说出一些戳到他痛处的话,开玩笑,他怎么可能当着被他吃干抹净的小草的面承认自己被他的“索取”累到了呢?此时的钟杭已经选择性地遗忘了昨天他眼含春水,沙哑着嗓子软语求夏生树放开他的事了,只乐观的觉得自己还是要竖立“夫纲”的。
今天是个阴天,不过好歹没有下雨,许是昨日的暖锅比较滋补,晟成一大早也缓缓地在院里走动,做一些简单的动作,像是在锻炼的样子。他现在也想通了,自己在养好伤前,对主子来说都是累赘,他现在只有每天尽力吃好睡好,才能快速养好伤口,早日回去帮忙。好几日不曾洁面的晟将军原本就比较粗犷的面容此时看起来更是剽悍,若是那日骆麻子夫妇来闹,开门的是现在的他,怕是能直接将人唬回去。钟杭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待到晟成慢慢收了最后一个动作才出声喊他吃早饭。
不得不说,夏生树和菊婶学的腌酱瓜,十分好吃,爽口又下饭,配着稀饭也是极其合适。钟杭对此赞不绝口,他平日里也总不吝啬于对小草的鼓励和夸耀。因为从小爷爷就告诉他,以后若是有了媳妇,一定要多夸媳妇,讨好了媳妇,才有热乎的饭菜和暖暖的床炕睡,以前钟杭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有媳妇,现在却对爷爷的话深以为然。偶尔他惹恼了小草,当天的伙食质量就会大打折扣,坏心眼的草芯子现在已经变黑了,还学会在床榻上欺负人来表示不高兴,往往叫钟杭要缴械好多次又认怂好久。
吃完了饭,钟杭没有立马回书房坐着,站在院子里眺望了一下远处的青山,南方的冬日,即使是湿冷,却于颜色里有自己不一样的温柔,光秃秃的树即便在冬日也不多见,远山在灰蒙蒙的天色下,自成一副山水水墨。钟杭伸了个拦腰,抻了抻腰,只觉得每日在山野间的日子无比滋润,似乎一呼一吸间就能吐出在城镇日子里积在胸中的浊气。唯一的忧愁,大概就是自己和小草巨大的差别了吧,偶尔看着小草越发俊朗挺拔的样子,他也会不由得黯然,怕十数年后,怕他眼角开始泛起细纹时,他的小草还是那样的青葱翠绿,一如此刻。
但是钟杭也不会总是去想这些他无能为力的事,他希望,如果可以的话,至少在他陪伴小草的这段时光里,他可以带给小草人间所有的喜乐,他可以让自己在小草心里变成最特殊的一个存在,即便若是日后他终将形如槁木,他的小妖怪回忆起他时,还是能一瞬间记起现下的温柔。
所以他现在不敢松懈地念书,他想如果可以,以后能带上小草和狗儿子四处游历,和小妖精一起把世间的愉快都尝个遍,也想在天南地北的大好河山都留下彼此的脚印。钟杭带着私心想,这样就算以后小草在他离开后和别的人在一起了,做过的每一件事,走过的每个地方,都能是已经和自己做过的,和自己走过的。
夏生树出了躺门,他今天答应了钟黎,就是钟杭的田的租客之一,去他家帮忙盖个小屋子,他家今年田里收成还不错,两亩地的水稻都没什么糟蹋了,他家屋子是土坯房,就一间正经卧室和一间小房间,他想自家老娘已经和他半大的小子还有刚满两岁的闺女凑活睡了几年了,现在儿子都要五六岁了,也不像话。故此他找了几个要好的汉子,打算在院子边再修个房间,那天听到他和哥们的聊天就主动来问他还要不要人帮忙,钟黎自是满口答应。夏生树力大无比又是个动作十分利索的,他来帮工,村里怕是没几个人不愿意的,他以为夏生树是钟杭雇来的长工,现在想背着主人家攒些外快,谁料到他也不要包饭也不要工钱,只拿了块上好的鹿皮拜托他老娘给缝制成靴子,鞋码还是拿着钟杭的鞋来比划的。
其实只是夏生树听说钟黎家老娘的缝制皮毛的手艺是村里一等一的好,她缝的冬靴都是又保暖又舒服的,但是却不接太多活,因为早年夜里熬的眼神差了些,所以想穿上钟黎阿娘做的靴子,真不太容易,夏生树就想到了帮钟黎盖小屋,然后央双靴子来。鹿皮是袁伂给他的,当时两人上山打猎,他发现的鹿,由袁伂猎来的,他不要分,袁伂却十分强硬地把制好的鹿皮过来塞给他了,正好此时拿来给钟杭做鞋。
这厢夏生树刚推开门走了,钟杭家附近就来了个探头探脑,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子,个子不高,满脸痞气,绕着钟杭家转了一圈,又翻过他家后院矮矮的篱笆墙,惊得几只鸡咯咯的叫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啊,周末一过就好忙,没什么时间码字的说
第34章 三四
这个在钟杭家附近探头探脑的人,正是村里出了名的无赖混混,王忠家的小儿子,王韬。他上头有三个姐姐,是家里的幺儿,从小就是在家呼风唤雨的长大的。打小就不是个好胚子,五岁偷□□岁摸狗的。王忠和他媳妇年纪大了,根本管不住王韬。几个女儿又都嫁了人,只得寄希望于小儿子以后能给他们养老送终,但是王韬是个混账东西,成天见的喝酒赌钱,凡是谁家有赌局的,便是再远的邻村,他也要去凑热闹的。家里的几亩地和黄牛前些日子也被王韬去赌钱输的几乎精光,在王忠拿起柴刀对王韬说要清理门户的威胁和他老娘声泪俱下的哭诉下,好歹给留下了两亩薄田。
王忠老了干不太动农活,王韬又根本不为家里生计担心,整日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小痞子们游手好闲,前些日子还因为欠了镇上赌场的钱差点被砍了小手指,还是他回家抢了件老娘的陪嫁首饰当了了事的,家里的田更是贫瘠,今年都几乎没有什么产出。眼看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连吃了两天番薯的王韬终于不耐烦了,他早就听说村里刚搬回来的秀才家过得挺富裕,据说他家那个长得比他去过最好的勾栏院里的头牌都好看的夏什么树的,隔三岔五就回去镇上买些好吃好喝的,下手买肉都是好几斤的买,想必秀才家油水也是有些的。
但是之前有好多人分明看到了那个姓夏的小子从山上拽了头老虎下来,虽然他不相信,他觉得可能是这小子运气好,刚好遇上了病虎或是怎么地给他捡了漏。不过话是这么说,王韬还是一大早在钟杭家不远处蹲守着,直到夏生出门去了才鬼祟地摸到了钟杭家后院,万一他真是个练家子就划不来了,至于钟杭,王韬完全没有放在眼里,要是没发现最好,就算被他当场抓个现行了,他也不信这个刚回村落脚的秀才还能把事情闹大了不成?
可惜的是钟杭家后院连着内院的柴房门却紧紧锁着,这让王韬的心越发痒痒,看着钟杭家的院墙,他只觉得像是一大块红烧肉摆在自己面前,自己却吃不到一样难受。平时他也没少在村里做些手脚不干净的勾当,但是他一般都找比较富裕的人家下手,偷的也不多,即使有被抓住的,碍着他们王家族长在村里的护短名声和人多势众一般人家在他归还物品后也就不继续和他多追究了。
大台村有三个大姓,钟,王,钱,钟家从前是人口最多也最富裕的,但是这么些年来,因为发迹的人家不少,像钟杭家之前那样举家搬去镇上的,陆陆续续也有许多,倒是王家,大多是地里刨食的人家,以屯田种粮为追求。这几年族人数量越发壮大,在村里也更说的上话了。而且王家老族长年龄大了就有些昏聩,十分护短,族里有人和村里人打架逞凶的,或是小偷小摸的被抓住闹到他这儿,基本都是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故而,像王韬这类小痞子就更嚣张了。
王韬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院墙,突然,他眼睛一亮,看到了那棵长在墙边的歪脖子树,他估量着自己爬上树后跳到墙上的可能性,然后撸起袖子,三两下就蹿上了树。树上可以清晰的观察整个院子,堂屋的门敞着,王韬估摸了一下,卧房应该是对着厨房的那一间屋子,也就是他爬的树这侧。
钟杭正在书房写一篇文章的校注心得,就看到脚边充当暖脚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