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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不起。”
白讥猛地坐了起来,捂住自己的胸口,干涸的心脏一如既往,可他确实慌乱了。
“世人皆景仰我,敬畏我,膜拜我,可我清楚,那不是喜欢,而是尊崇。”白讥抱着膝盖,喃喃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呢?我见过太多情爱,多到将那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说得倒背如流,可我也愈发费解…如果和谁在一起开心就是喜欢,那我该是喜欢你的。可这样说来,我也喜欢澈儿,也喜欢师尊,甚至连怀安都喜欢…”他眉头紧锁,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不对啊…不一样…什么不一样…对不起…对不起…”
“梵玉。”黑屠从背后将他环住,在他耳垂轻啄了一下,制止住他钻牛角尖的胡思乱想,“没关系,我说过,我会等你。”
白讥点点头,倚在了他的身上,“屠屠,你与五百年前,简直判若两人。”
“遇见你之后,我再未改变过。”
仿佛提前迎来了初生的朝阳,肋下的某处被晒得暖烘烘的,他莞尔,“你待我真好。”
黑屠裹紧了罩在他身上的外衫,声音平淡却笃定:“不好,不够好。”
白讥会心一笑,依偎在他怀中,不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海上的日出云蒸霞蔚,浩瀚孤寥,晨曦的徐徐清风撩过些许薄寒,白讥打了一个喷嚏,醒了。
“屠屠…”
白讥揉了揉鼻子,自己还舒舒服服地垫着黑屠的臂弯,只是面前,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他怔忡地眨眨眼,“澈儿?”
白讥本能地起身,却被黑屠一把拽了回去,那人如同一个护食的小孩将他死死箍住,虎视眈眈地瞪着剑指他的少年。
“师尊。”白澈艰难地将头转向他,红肿的眼眶中又是惊喜又是愤怒,连声音都在颤抖:“你不是…死了么?”
当头棒喝,脑海中的混沌骤然散尽,白讥手足无措地比划了半天,终究还是哑口无言,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我…我是死了,又活了。”
“那你为何不回来!”白澈瞥了一眼黑屠,见他的手丝毫没有放开师尊的意思,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大吼道:“为了他?他是谁?”
“与他无关。”白讥深吸一口气,迎着白澈失望不解的双眸,从容地回答道:“是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啊!”
白讥拍了拍黑屠的手背,“让我与徒儿说几句。”
“不走!”
“不走。”他无奈一笑,指着不远处的沙滩,“就在那里,你看着我,好么?”
黑屠犹豫了片刻,松开了手。
“澈儿,过来。”白讥张开双臂,“不理我?”
“师尊!”
白澈再也坚持不住,他扑进白讥的怀抱,仰着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像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思念随着眼角的泪扑簌滑落,淌成了一条小溪,哭得泣不成声。
“我想你…师尊…澈儿好想你…”
白讥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发,任由他发泄哭闹,直到少年逐渐平静下去,他才捧着那被泪水糊得狼狈的脸颊,柔声说道:“感知到了我念的太虚咒?”
白澈委屈地撅噘嘴,“嗯。”
“真聪明。是师祖爷爷让你来找我的?”
白澈摇摇头,白讥笑了,“连你都能寻到我的行踪,他又怎会不知?”
“师尊…”白澈咽了下口水,“澈儿不明白…”
“你若是明白,我当拜你为师了。”白讥捏了捏他的下巴,瞭望目之所及的碧海苍茫,浮沫映射着金光,再多是非曲折,都在那最遥远的地方荟萃成一条笔直的线,世事纷繁又化简,纵是神仙,亦分辨不出这滚滚浪涛之下的有常无常。
“为师心中,有必须了然的困惑,师尊自是懂我,才不戳穿我。”
“困惑?”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他轻叹,“澈儿,你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早晚会悟得为师的苦楚。”
他对白澈笑了笑,“况且,来日方长,我有罪,却不想赎,已经不配做神仙了。”
“师尊…”白澈牵起白讥的小指,“你不要我了么?”
“澈儿,你该长大了。我既将太虚咒传授于你,就是做好了不要你的打算。”他的语气寡淡孤寂,如在极乐门时那般,不由分说,拒人千里。
“师尊…”白澈颓唐地跪了下去,拽住白讥的衣角,哀求道:“澈儿错了,你别离开澈儿…求求你…”
“白澈!”白讥呵道,“起来!”
白澈戛然没了声音,用衣袖抹着止不住的泪,兀自啜泣着。
“我让你起来!”
少年乖乖听话,白讥瞧着他那垂弦欲泣的样子,心下一软,“怀安呢?”
“师叔在打坐,我跑出来,不成想遇见了你们…”白澈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黑屠,那人正目不转睛地谛视着这边的方向。
“那个男人…师尊喜欢他么?”
“喜欢?”又是这两个苍白到不认识的字,白讥苦笑,“我糊涂。”
“可澈儿看得出,你喜欢他。”
白讥哈哈大笑,“你当真是比我通透多了,只不过…”他突然敛去笑容,怔怔地聆听着海的呼啸,“这就像修行一样,旁人通透,不顶用的。”
“师尊…”
“不想了。”白讥挥挥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听怀安的话,他是好神仙,我不是。”
“我不要!我要跟着你,你带我走,好不好?”
“澈儿啊…”
白讥揽他入怀,于心不忍,却务必铁石心肠。浅滩深渊,自己硬生生地去撞那南墙也就罢了,拉着一个年轻人踏上歧途的代价,他背负不起。
“为师曾经坚定,极乐门全无存在的必要,如今看来,许是矫枉过正了。”他淡淡一笑,“然而,无论我多内疚,多自责,多惭愧,却又深知我心中所想,觉得自己…并没有错。”
“师尊…”
“白澈。”白讥狠下心,沉声道:“白讥已经死了,你有你的路要走,踩踏我的足迹毫无意义。倘若有朝一日,你了悟兰因絮果,还要重蹈我的覆辙,那我无话可说。但今天,你我师徒情分已尽,至此以后,分道扬镳吧。”
他说完再不看白澈一眼,转身便走,正对上黑屠那双充盈着灼热的瞳孔。
“梵玉。”
黑屠小心地伸出手,白讥大呼一声,情不自禁地朝他飞奔而去,驻足于他的面前,触碰到他手掌的那一刻,心底的回音告诉他,只有这个人,能体会他渴望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初衷。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可他痛快。
见他笑,他也笑了。
“走吧。”
黑屠的目光飘向瘫跪在岸边的少年,“他…”
“当断则断,这孩子慧根深厚,我是为他好。”
“嗯。”
“怀安就在附近,那人嫉恶如仇,你们还是避免相见。”
“我不怕他。”
“我是怕你伤了他。”
“你的朋友,我不伤他。”
“呆子。”白讥轻笑,“我们去哪?”
“莫琼。”
“远么?”
“嗯。”
“天涯海角,再远都陪我?”
“天涯海角,再远都陪你。”
“好啊。”
那双桃花眼又眯成了一条深邃的细缝,明眸皓齿,言笑晏晏,五百年前,正是这般灿若骄阳的嫣然,如春风露雨,润泽了枯井中的残枝败叶,竟在那颗阴暗荒蛮的内心,荡漾出一汪甘冽的清泉。
似曾相识,一眼万年,此生执念,不外如是。
“傻了?我有那么好看吗?”
黑屠回过神,“嗯。”
白讥勾唇一笑,“你可别腻了。”
“不会。”
这番纯粹的坦荡倒让白讥有些赧然,他逃开那恨不得黏在自己脸上的深情凝望,轻轻咳了一下,“再不走白正直就来了,你不怕我还怕呢!”
黑屠抵唇,“嗯。”
白澈还蔫蔫地跪在那里,呆滞地盯着师尊离去的方向。不久前,他和那个男人说说笑笑地走了,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声叮嘱,甚至,连回头都不肯。
他难以置信,那么疼爱他的梵玉上仙,在抛弃他的时候,竟能这般决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白澈。”
一只大手抚上他的发旋,白澈怏怏地抬起头,视线模糊得几乎看不清来人,可他知道那是谁。
“师叔…”
“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怎么还哭了?”
“我…”白澈抹了一把脸,“没事。触景生情,缅怀师尊而已。”
“是么…”白诤不多过问,望着那遥不可及的海平线,意味深长地喟叹道:“梵玉死后,我每日都在反省,此事也不可全归咎于他。诚然,是有不少人因他的一己之私而遭受无妄之灾,可若他什么都不做,这世道就不是这般乱七八糟了么?说到底,他将什么都改变了,却又什么都没变。一个人,哪怕是一个神仙,都不过是沧海一粟,凭一己之力,既无法拯救,更无法毁灭。”
“师叔,你不恨他么?”
“我恨他作甚?”白诤笑了笑,“我就是讨厌他自大轻狂,明明是最蠢的那一个。”
白澈撑着酸麻的腿站了起来,朝白诤那边小步蹭了蹭,讷讷地嘟囔道:“师叔,师尊他丢下我,我讨厌他…”
他说着说着又哭了,白诤嗤笑,“你既然讨厌他,正好别找他了,和我回极乐门。”
“不要!”
“那你就给我有点出息!”
白澈被这一声呵斥吓了一跳,堪堪止住,白诤见他憋得通红的小脸,一副受气包似的楚楚模样,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盛气凌人的倔强?
“走不走?”
少年耷拉下脑袋,“嗯。”
“腿麻了?”
“嗯。”
“和白讥一样,就会惹麻烦。”白诤蹲下,“上来。”
“师叔…”
小时候玩累了,白讥也总是背他,当他见到师尊如此依赖那个男人的时候,他明知不可以,却还是迸发出由衷的嫉妒,可神奇的是,这种由衷的嫉妒,又被那接踵而至的由衷宽慰,抚平了。
“当心鼻涕,莫要弄脏我的衣裳。”
“哼。”
白澈爬上了白诤的后背,许是移情的作用,他第一次想要放下芥蒂和偏见面对这个长辈。他埋首于白诤的颈窝,心中寒冰一片,唯有这个宽厚的肩膀,能还以他和那人一样,温暖的错觉。
第11章 当局者迷
来到莫琼之前,白讥做足了准备面对自己造成的满目疮痍,不成想,这里却是一派万物祥和的景象。八街九陌车水马龙,吆喝揽客声彰显着此地的繁华与热闹,除了在这正八月的天气下居然冻得滴水成冰,不见其它诡异。
白讥呵了一口气,搓着手问道:“这鬼地方也忒冷了,一向如此么?”
“嗯。”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黑屠没有搭理他,只是将手钻入他的袖口,“去客栈。”
“别啊!”黑屠的手掌太温暖,白讥下意识地攥住,朝那火炉般的胸膛靠了过去,“以前都是偷偷溜出来,好容易光明正大,就逛逛嘛!”
“光明正大?”
白讥瞪了他一眼,戳着他的脸颊嗔道:“好啊屠屠,你现在会取笑我了。”
“没有。”黑屠淡淡地勾起唇角,捉住眼前那个不安分的手指,放在嘴边呼了呼气,“好凉。”
这状似被环抱的姿势让周遭路过的行人一个个投来异样的目光,白讥对此倒是无所谓,只是耳根莫名在寒风中泛起一阵燥热,痒得他有些想挠。
他甩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