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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无天的乱叫,满屋子乱跑,母亲跟在孩子屁股后头,父亲追着孩子玩激光枪大战;还有已近中年的单身女人带着个半大的女孩儿来的,女人要孩子去泡温泉,给她拿出新买的泳衣,新买的浴衣。女孩儿畏畏缩缩地说:“可是我不想泡……”
女人推搡着她,急得红了脸,:“倷个小娘鱼囊欸囊?我是身浪来……弗好泡,倷去呐!倷去呐!”(你这个小女孩怎么这样?我是身上来(例假)……不能泡,你去啊!你去啊!“
女孩儿要哭了,女人也要哭了。
公历新年的时候,住进来两个年轻女孩儿,打扮时髦,晚上,她们轮流给父母打电话,一个说:“姆妈啊,对呀,才到杭州,是的,冷死了!”
另一个拿起手机给她看杭州的天气预报,比着口型。
“唔!雪蛮大的!苏州的雪啊大啊?哦,苏州没下雪啊?”
轮到另外一个时,她说:“早上才起来,纽约现在早上七点啊,落大雪,不和你们说了哦,我上班要迟到了!”
她急匆匆挂了电话,两个女孩儿笑成一团,她们抱在一起,亲了亲对方。
狄秋避而不见段小乙一段日子后,他一整个月都没再联系过狄秋了,娟娟每个礼拜五也不过来了,狄秋某天晚上偷偷看电视的时候才看到新闻,段小乙去了国外演出。
电视还转播了一场,他在很大,很广的舞台上唱评弹,唱的是《啼笑姻缘》。
狄秋哪里也不去,什么也不想,他的生活变得异常规律,每天都在青椒肉丝盖浇饭,蛋花汤和许许多多不同的人里打转。
很多人会在酒店里做‘爱,这时候他就去院里抽烟。天气越来越冷,他穿得不够多,有时候就躲在温泉热雾的包围里吃香烟,有时候他被这股热雾熏得头昏脑胀,他难受得厉害,只能拿出录音笔讲讲话。
他说:“图春……”
他咳了声:“我过得一点都不安逸。我接下来……”
“我会怎么样呢?”
“二十年,三十年,就会这样……一直这样吗?到时候你真是变成糟老头子了吧!”
狄秋没说下去了。他蹲在温泉池边,抱着膝盖,把手伸进池水里搅了搅。池里暖暖的。他缩回手,寒风一吹,手指比先前还冷了。
春节的时候,1103没有人住了,1104也没有人来。
狄秋把手机拿了出来,他有很多条未读短信,从元旦一直排到现在。从元旦的新年快乐,到现在的春节快乐。
多数都是老长的一段,段小乙的来信在这些里面实属鹤立鸡群。
他发的是:春节快乐。
桐桐发的最长,连着两条,一条拜年,一条问他打不打麻将。狄秋看笑了,自从桐桐得知了他的号码后,每天都会发一条短信来问他要不要打麻将,锲而不舍。
晏宁,洁洁都发来了短信,10086也来恭贺他新禧。
外面有人放烟花,红红绿绿,热闹极了,狄秋急忙跑出去,空气中弥漫着烟尘的味道,他拿出录音笔,按住了,录音,却再没有烟花和炮仗的声音了,他只好对着空气,在一片寂静中说:“图春,又是新的一年啦。”
“我还在苏州,你在哪里呢?”
“哈哈,你在干些什么呢?”不知怎么,他就是很想笑,他说,“你有……”
他说不出来,咬到舌头了,他想到有人告诉过他,有些事情只能读,不能说。
狄秋闭紧嘴巴,仰起头,吸了吸鼻子。
他给每个祝他新年快乐的人都回复了。他也祝他们快乐。
大约是受到这条回复的鼓励,桐桐变本加厉,约狄秋打麻将的短信从一天一条增量成了一天两条。新年头里无事可作,麻将解闷最恰当不过,她说。她有时约他去金门路,有时约在园区。年初四的时候她发,快点,我在金门路,给你当财神。年初八的时候,她说,轮到你给我当散财童子了哦,园区啊来?
狄秋看得哭笑不得。
没几天,还在新年里,桐桐的短信又来了:狄秋,金门路火灾了你啊知道??!刚才安妈妈打电话给我!她和洁洁刚刚好在那里!
狄秋一惊,叫了辆车就去了金门路。夜深了,路上车不多,一来一去,不消一个小时,狄秋就到了金门路的棋牌室,司机从彩香路开出去,狄秋一眼就看到了金门路棋牌室门口围着不少人,他看到洁洁了,细长的脚杆塞在笨头笨脑的雪地靴里,她裹着外套,往外哈热气。
狄秋伸出手朝她招了招,让司机把车靠边。洁洁也看到他了,过来到了车边就说:“你怎么来了?”
“桐桐说棋牌室火灾了。”
洁洁笑了:“哦,过来给我收尸的啊。”
狄秋指着后排说:“上车吧。”
洁洁上了车。狄秋问她:“还住民治路啊?”
洁洁说:“送我去贵都花园吧。”
狄秋转头看她,不响。洁洁笑着去和司机说:“师傅,去贵都。”她又来和狄秋说:“你啊知道以前贵都的房子都没人要的。”
狄秋原归不响。洁洁继续道:“苏州话讲起来很难听的,贵都贵都,听上去像鬼多,鬼都。”
“还有什么玫瑰园,也很难听的,一看就是外地人来开发的。”
“现在么,二手市场是抢手的不得了。”洁洁说。
狄秋放下点窗,点了根烟。
洁洁抓着他的座椅,问他:“你最近在干吗呢?整天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你不在苏州了。”
她又说:”晏医生升职了你知道吗?“
“那很好啊。”
“他现在是我的主治医生。”
“哦。”
洁洁话很多,还在说:“他是个好医生,但不是个好人。”
狄秋从后视镜里瞅了眼洁洁,洁洁正望着窗外,她道:“他总是说出我心里的答案。”
狄秋问他:“好人应该怎么样?”
洁洁说:“好人应该……”她寻思了阵,“应该不要生小孩,生了就好好养,不要送去孤儿院,好人应该……收养了孩子,就不要自己再生了……”
狄秋说:“生孩子这种事情没办法控制的吧……”
“那发明安全套干什么?”洁洁大笑,敲敲狄秋的肩膀,道,“你不要和晏医生通风报信啊。我溜出来的,等等我就回去。”
“哦。”
“他不是蛮好的嘛?”
“你刚才还说他不是好人……”
“你更坏啊!”洁洁咯咯笑。狄秋吃香烟,呼出烟雾,不响。
洁洁道:“你这种人是不会付出真心的,我知道。”
“什么啊?”狄秋抖烟灰,“你不要乱说啊,你知道我什么?”
洁洁笑得更厉害,话锋一转,还问:“那你到底在忙些什么啊?”
狄秋把车窗完全放下来了,吹着冷风,缩着脖子说:“没在忙什么。”
“这样聊不下去了。”洁洁道,“也好,不用非得说些什么。”
司机也是个沉默的人,不听音乐,不听广播,只有接收叫车服务讯息的手机一直在滴滴作响。
深更半夜,依旧很多人需要车,需要从一个地方去另外一个地方。
到了贵都,洁洁下了车,狄秋想了想,也下去了。
“你干吗?”洁洁站在路边,瞪着眼睛打量狄秋,不明所以。
狄秋说:“如果你做坏事,我会报警抓你,关你起来。”
洁洁说:“然后呢?你会来探监吗?”
狄秋说:“不会。”
他接着道:“我不会同情你,我现在也不同情你,你发生了任何事,我都觉得你是自作自受,你如果死了,你会发现有一个女孩子一直在等你。”
洁洁没有响,狄秋也没有走,两人对视着,好久,洁洁问他:“你为什么不爱我?”
她问得很大声。
狄秋往后退了一小步,洁洁说:“你怕什么?怕我打你?打死你?还是你怕我给你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你起幻觉?你摆脱不了?”
狄秋说:“有法律规定我一定要爱你吗?”
他说得也很大声。
洁洁笑了,露出不太白的牙齿,她说:“没有!”她哼了声,“反正我也不爱你!”
她忽而睁大了眼睛,眼里亮亮的:“我知道了!你是怕这个!!”
狄秋问:“有法律规定人有爱的义务吗?”
“没有!”
狄秋点了点头,一歇,他说:“但是……我会学……我在学!”
说出来后,他自己愣住了。
洁洁翻个白眼,骂道:“关我屁事!神经病!!”
狄秋笑了出来。两人转过身,各自走开了。
狄秋回到了温泉会馆,熟门熟路地偷摸进1104,屋里没开灯,他脱了鞋子,才踏进屋,一抬头,和段小乙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是一惊,段小乙开了灯,狄秋眼里一刺,慌忙摇头摆手,说:”我好像上次落了东西在这里,我回来找找!”
段小乙坐在沙发上打量狄秋,若有所思,说:“不先去问问前台?”
狄秋果断道:“前台没人!”
“这么着急?“
狄秋看看他,说:“城隍庙里求来的救命符。”
“这么重要的东西保管的这么不小心?”
狄秋腆着脸在客厅绕了一圈,翻翻沙发靠枕,趴在地上摸摸电视柜下面,他站起来琢磨着说:“可能掉在别的地方了,那我先走了啊段老板,回头见。”
段小乙还端坐在沙发上,穿的是布衣长衫,面前是副茶具,他笼着手,不响。
狄秋调转屁股径直往院子里走,他那起鞋子,坐在地上穿。段小乙这时问了声:“喝茶吗?”
“喝茶了晚上得睡不着了吧!”狄秋说,快速地松鞋带,系鞋带。
段小乙不响了。狄秋正系右脚的鞋带,只听屋里噌地一声响,一歇,一阵烟味飘了出来。狄秋回过头,吃惊地望住段小乙,结巴着问:“您……您抽,抽烟啊?”
段小乙拍拍身边的位置,拿了个空茶杯,斟了一满杯茶。狄秋看着他,说:“我看电视里说,您在国外表演……”
段小乙喝茶,倒茶,说:“平时你都这么进进出出?”
狄秋说:“我不是小偷。”
段小乙点了点头,说:“凉了就不好喝了。”
狄秋没动,段小乙抬起眼睛,冲他笑了笑:“演出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过年的时候吧,春节过得怎么样?”
“还好……”
段小乙眉开眼笑:“第一次听人说过节过得还好的。”
狄秋站起来,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茶是温的,入口很苦,回味也是苦的。
“春节吃多了,娟娟监督我减重,给我的苦丁茶。”段小乙说,“你喝不惯吧?”
“还好……”狄秋眼下了苦茶,指尖刮过茶杯,小心地瞥了眼段小乙,问道,“您不会……还喝酒吧?”
段小乙把手里的烟递到狄秋面前,狄秋干吞唾沫,喝茶,移开了视线,说:“我真的是落了东西在这里。”
段小乙说:“要报警我早就报警了。”
他深深呼了一口烟,半晌,两道烟雾才从他嘴里喷了出来。他又把烟递来给狄秋。狄秋伸手去接,两人的手指碰到了一起,段小乙手热,狄秋缩开了,烟差点掉在地上,他慌里慌张地接住,吃了一口,咬在唇间。
段小乙轻笑了笑,问他:“你喜欢这里吗?”
“这里……”狄秋一扫四周,一指里外,“不错啊。”
“不错是不错,布置得很好,很好看,但是你喜欢吗?”
狄秋想了想,说:“还好。”
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