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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一直记着我?”
应岑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到对面男生盯着自己,目光灼灼。
嚯。
刚刚就觉得他在盯着自己的汤,明明他餐盘里有红烧肉有小青菜旁边还摆着碗鸡蛋羹,竟然还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现在更过分,撩着电话另一头呢却看着自己,这形象是朝着“渣男”道路头也不回地奔去啊。
应岑觉得不行。
02
阳春三月,阴雨了好一阵儿的天终于放晴。午后,长街两边拥着布匹、陶土小玩意儿、脂粉簪钗等等的卖家,中间是人往来驻足熙熙攘攘,好生热闹。
应岑从一卖力鼓吹香囊的小摊前经过,听卖家说得邪乎:这锦囊的花纹全是我媳妇一针一线绣的,里头除了装着寻常药材香料,还有我从赤露山摘得晾干的桃花,清淡甜香,小姐们携上必定招来朵朵桃花。
好几个围着香囊摊的姑娘看到走来个倜傥风流的公子,都伴着这鼓吹悄悄红了脸。虽不知那香囊里装的物料几何,但这会儿姑娘们的脸颊却是都比那赤露山桃花娇艳,又惹人怜。
可应岑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只是径直走过。
方才他生出被盯梢的强烈感觉,张望了会儿果然看到不远的桥上有人一身黑衣面朝自己方向。这大好春光穿黑色真是晦气,应岑眯缝着眼“啧”一声,看不清那人面容但还是谨慎地挪了步子。
这一挪到了个画糖画的摊前,熬好的糖汁灵金粘稠,焦香诱人,已成的形象活灵活现。画糖画的师傅看来了个感兴趣的主儿颇傲气地问到:“公子可有钟意的?或草木虫鱼鸟兽,公子讲得出我都能做得出。”
应岑笑眯眯的,指着紧跟到自己身边的黑衣人:“画个他可行?”
师傅和黑衣人都一怔,只是黑衣人很快眉头紧锁,师傅瞥一眼黑衣人,却从容地舀起一勺糖汁在石板上娴熟浇铸,待完成后按上竹签一铲,应岑手里就多了个神情严肃的小人。
应岑看着欢喜异常,付过钱还要再连连夸赞,走出几步还要问跟着的黑衣人:“是不是像极了你?凶巴巴的。”
黑衣人不予理会,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妖精?”
应岑面上带笑,单单语音降了热情:“你是谁?怎么光天化日之下逮着个人问是不是妖精?”
黑衣人倒是老实,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叫陆绰,是除妖师。不是逮着人问,我的鉴妖仪显出你就是妖精。其实已不会有误,但为保万无一失我还是得询问一下,希望你配合。”
应岑转着竹签左右观赏糖人。他早先确实听说过除妖师,但总觉得自己不过是独自一妖游山玩水寻欢作乐,从未为非作歹害人伤人,不曾想自己的存在真突兀到需要被除去。所以这会儿突然冒出个人一身正气说要除掉自己,他心里不免发怵,也不悦。
“可巧,我真就是那一失。你方才是告诉了我世间存在妖精和除妖师?”
陆绰好耐心地劝告:“我已经说过,鉴妖仪不会有错。你挣扎也是枉然,不如老实地现出你的尾巴,否则我要将你定住了。”
妖受到袭击便会露出尾巴,除非妖十分有意识地控制。应岑闻言警觉地拉开一点距离:“哦?那我可否一问你要如何除去妖精?”
陆绰侧过身给对方看了看腰间别的葫芦:“我自有咒语收你进着葫芦里,不多时你便会化成水,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使命?”
看对方惊诧得真实,也是想让他离开得明白,陆绰继续解释着更多的妖与除妖师的规则。
是多无聊才创造这水火不容的关系?应岑听完只觉造物主荒谬,心寒得不行:“你都不问我是何名姓就笃定要让我消失在那小破葫芦里。”
陆绰一愣,竟觉得对方谴责有理,内疚地问:“那你姓……?”
应岑没等对方问完,一挥袖子来到不远处一个小村,将一口没舍得尝的糖画插进一小潭边的泥里,又沿水泽采了浅樱鹅黄各色野花,就近倚了不知谁家的竹篱,恳恳地听着不知何方传来的筝音清逸。
待陆绰再找到应岑已是炊烟四起。应岑看着神色略显不安的陆绰腹诽这口口声声念着的鉴妖仪也真是无能,又上前把已然蔫了的花往来人怀里一塞,颇不满地说:“我等你好久,你总不来。”
陆绰下意识忙捧住那些花,还是有些耷拉着落了几瓣,飘到应岑身上把素衣染了个绚缦。陆绰被这颜色和埋怨惹得心慌,不知怎样回应,除妖的话却是再说不出口。
应岑看霞绮飘满了陆绰面颊,转而心里好笑怎么是个这么不经撩的,没被妖除倒要先被妖收服了,又更加坏心眼地去凑他面前,把他惊得退后一大步。
陆绰心乱得不行:“你走吧,我这回不捉你。但下回再遇见,我绝不留情。”
余晖艳艳,远岚温温,应岑强忍笑意故作惊喜:“为什么呀?”
陆绰想说凭那些花,又不好意思,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凭你花钱买了我模样的糖画。”
糖画当然不可信,不然按这理从一开始就该放过应岑。陆绰坐在桌前叹气,不管可信不可,应岑都记不得了,原先风情万种,如今却不解风情。
中午也是,两人气氛正好地吃着饭,应岑突然端起盘子就走。若是被自己的行为惊到还可以理解,可应岑手扶盘子时皱着眉,等站起时看自己的那一眼里,写满的分明是,“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和你同桌吃饭?”
那刻陆绰真想不顾周围还有许多人,把应岑定住,再直接扛到学校边小旅馆床上。
当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只是床上的“动”不是打动。
陆绰还在惋惜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张豆豆却画风不符地冲进来,看到陆绰低头发呆,问:“你在干吗?”
好端端的心绪被搅浑,陆绰翻了个白眼:“伤春悲秋。”
豆豆最看不惯陆绰文绉绉的:“你又不是妖,能不能说人话?”
“追忆似水年华。”
豆豆耐性达到阈值:“似什么水年华,你家应岑又要动手了,你再不管管今天就是你俩这一世的最后一天!”
陆绰坐直:“什么情况?”
“有男生在校门口奶茶店调戏男生被应岑看到,应岑当场大发雷霆。”
陆绰闻言就要冲去奶茶店,刚出寝室门想起什么又折回来意味深长地问道:“神不是不操心我们这种凡人的事吗?今儿个是怎么了?”
张豆豆烦躁地口不择言:“被调戏的是文牧,你他妈的快去!”
不得不承认陆绰处理事情的能力还是极强的,当然或许是因为求生本能。到了奶茶店往剑拔弩张的应岑和闹事男生中间一站,陆绰挑眉阴森开口:“怎么了兄弟?很有理啊?”
之前是闹事男生看文牧是店员不好发脾气,看应岑萌萌哒正太一个不太相信他有杀伤力,知道自己无理但觉得有资本强撑着场子。但此时陆绰人高马大,男生看那一副地痞流氓样儿秒怂,骂骂咧咧几句就离开了。
文牧对着陆绰小声开口:“谢谢。没想到店长让我一个人看一下店就出了这种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陆绰还在想该不该将神供出去,就见应岑急切地上前捧住文牧的手,像见了领导般情绪激动地说着:“你没事就好。现在社会上坏人真多,你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陆绰望着那握紧的手眼神都羡慕得直了,忽略文牧问题反问到:“你们俩很熟?”
文牧不好意思地把手抽出来:“就刚认识。他刚刚也帮我来着。”
像是这才发现面前的庞然大物似的,应岑狐疑地问陆绰:“你是谁?”
陆绰撑了个明媚笑容伸出手:“我叫陆绰,是文牧室友。”
手在半空中没人搭理,应岑又转向文牧热切地说着:“你叫文牧是吗?名字真好听。我叫应岑,山今的那个岑。”说完还不够,再真诚感慨一句:“你长得真好看。”
陆绰内心活动丰富到超负荷,自己名字不好听吗自己不好看吗,负心汉当年一个形容女子的“风姿绰约”非要往自己身上安,说什么名字和人都是无双。
妈的。都是假的。男人的话不能信。
陆绰越想越不甘心,又想到中午未完成的计划,索性攥了应岑手腕,对文牧说了句“小心一点,还有事就电话找我”,就不管不顾地把应岑拖着进了……
学校。
其实场面没有那么粗暴,应岑手腕细皮肤嫩,陆绰怕重了留下红痕,虽然曾留过的红痕不在少数,但这会儿还是轻轻地只压制住了就行。动作其实也不是拖,回学校要过条马路,车来来往往,陆绰基本上是用身躯护着应岑。
倒是应岑很乖,声都没吭,直到到了一处人不多的地儿,陆绰把应岑松开,准备解释一下自己这一时脑热的行为,才听到他问:“你是谁呀?”
几天听这话不下百遍,虽然每次相隔时间明显增长,但陆绰还是灰了心冷了意。他不想再与应岑绕弯,毫不客气地说:“我知道你是妖精。”
应岑心里“咯噔”一下,这人……这人什么情况。脑海里忽然冒出“除妖师”三字,他把警戒调到最高,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陆绰认真至极:“我是谁无所谓,不记得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告诉你的话教给你的东西,你必须记住。我不能接受你突然消失,此生夙愿也无法实现。”
再来一世去找你,不是找不到,是多么浪费光阴。
03
应岑浑浑噩噩回到寝室,脑中不断想着一些话,却实在想不起来从何得知了这些话。来路不明的诫告本可以不睬,可先于诫告的是自己为妖的身份被揭露、成人的愿望被点破,这话便不能不上心。
什么自己能力超群,想啥是啥。应岑尝试念着火伸出手,果然看到指尖迸出点火星。他感到灼热,又换了霜去想,桌面转瞬便覆上薄薄一层白。
应岑惊讶,没曾想自己的本领远不止过目不忘,可又隐约记起一个声音时而严厉时而恳切地强调,这本领千万不可滥用伤人,自己负面的情绪与行为不能同时存在,否则若没控制住,下一世就无法成人。
成人的诱惑太大了,谁都不愿是这世间的异类。拿全部能力将格格不入换一个普通平凡,都是心甘情愿的。
诱惑摆在这,虽不知“不可伤人”是真是假,也愿意去试。
于是接连好几天应岑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在教室放了个闪电,或让浴室下了场雪。
可战战兢兢最后还是在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里尽数化了委屈。应岑极度想找个人进行情感宣泄,天天见的室友显然不是好选择,他便想到了漂亮的打工少年。
应岑打把小伞急匆匆出门,到奶茶店门口却看到有一圆寸头鬼鬼祟祟来回走动,撑着把伞手里还拿一把。应岑条件反射想到这又是觊觎文牧美貌的人,刚想气势汹汹上前质问又想到诫告,左右摇摆犹豫不决。
谁知那圆寸头竟径直走来,到跟前时竟目光柔和慈爱地问:“你是应岑吗?”
应岑大惊:“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创——床的隔壁床的室友,陆绰,总是提你。”
“陆绰是谁?”应岑记不住,“唔,陆什么?什么绰?”
“不重要。”张豆豆想象陆绰听到这话痛心疾首的样子就暗爽,“我也是文牧的室友。今天下雨,文牧出来没带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