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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日复一日地只能躺在偏殿,师兄师弟们轮流给他换药、送饭,收拾床铺,看到他背上的伤口总是不免提一句师尊太狠心了。
掌教和其他首座不护着沈昭,那是因为他不是自己峰内的人,但自家首座还不护着,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有师兄说寒了心,自从分到清净峰,常常受其他峰的弟子白眼不说,连首座也对他们不闻不问的,根本不像其他首座那样护短。
沈昭以前遇到这时候,总是要维护师尊的。
但他这次却觉得有些累了,其他人高谈阔论的时候,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他不怕这一百的鞭刑,也不怕所有人的嘲弄和白眼,唯独只有那一个人,唯独他不行,唯独他不能这样忽视自己,还非要他承认自己错了。
沈昭不觉得自己错了,他要是不把那暗器射出去,不知道贺云游还有多少法器来对付他。
他躲过了一次,不能确定还能躲过下一次。
所以他用了暗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了性命,却受到了处罚。
沈昭不知道,原来他只是不想死,就算错了。
师尊从那夜被他撞破之后,就再也没来过,那罐药膏却像是取之不能用之不竭,总是不见少。
等到一个月后,沈昭勉强能下床走路的时候,亲自送药膏去正殿。
晨间的日光很清透,穿过一大片琉璃瓦洒在殿内的时候,就像给殿内的青年罩上一层如水的薄纱,朦朦胧胧,美得很安静。
闻清徵手里是一柄白色的象牙梳子,那梳子的颜色单看还算柔和,但亦不如他的头发,他的发丝像是山间的雪。
高山巍峨,山雪皑皑,绵延到天际,难收难管。
沈昭见到他之后,本来准备好的说辞都说不出来了。那些委屈和夜里令他辗转难眠的事实,准备好的要问的话,都烟消云散。
好像在他面前,他所有委屈都受得了,都怪不了他半句。
沈昭把药放在桌子上,要拿他手里的象牙梳子,和往日一样为他梳发,轻声道,“师尊,还是弟子来吧。”
“不必了。”
闻清徵的手上用了些力气,没有把梳子给他,只是淡淡道,“不敢劳你。”
“师尊,您……”
沈昭怔了怔,转而心头有些薄薄的愠怒升起。他从来没觉得那么憋屈过,就算是赢了比试却被剥夺进入内门的机会时,他也不觉得那么难堪。
闻清徵对他这样疏离的态度,让他很不是滋味。
沈昭把手缩回去,抿着唇,“师尊,您是什么意思?是不把沈昭当您的徒弟了吗?”
“我能教得了你吗?”
闻清徵把那梳子放下,钝钝地一声,目光如霜冷冽,直射向他,“我教了你用暗器了吗?你到底跟谁学的这下三滥的伎俩?”
第十三章 责怪(中)
沈昭听到他的诘问,脑海中却一团乱麻,像是晦暗无光的暗室,找不到一丝光亮,也没有一分记忆。
他不知道那关于暗器的记忆从何而来,像是从生下来就刻在他骨头上的,当指尖紧贴着冰凉的银针,嗜血阴暗的因子在血液中隐隐沸腾,他只是随性一掷,就能让那几枚银针都落在他想要的地方,又不会让任何人看出来。
这样的动作,像是早就练习了千万遍一样,和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沈昭沉默了一会儿,只能说,“弟子不知。”
闻清徵紧紧盯着他,“你再说一句?”
“……弟子不知。”
沈昭硬着头皮,顶着他锐利的目光,蹙眉回道。
不知道的事情,他总不能编个由头来骗师尊,这不是他的性子。
青年看着他,蓦然起身,宽大的道袍掠过桌台,台上的发冠被甩到地上,咕噜噜地滚到沈昭脚边,发冠上的太极八卦图掉落下来。
“……”
沈昭默然地蹲下身,要把发冠拾起来,耳边传来青年冷漠的声音,“出去。”
“师尊……”
沈昭刚刚捡起他的发冠,腰还半弯着,握着发冠的手紧了紧,声音却很平静,“您到底想要我怎么做?难道站在那里不动,任由别人欺辱么?我做不到。”
“我没有让你不还手。”闻清徵看着他,漠然道,“但不能用那种下作的手段。暗器无情,鬼鬼祟祟,从来非君子所为。”
沈昭无声地笑了。
他在心里说,可我不是君子,但没有说出来。
也许他的师尊从来不知道,自己不是表面上那样谦和有礼、勤勉认真,这些是他想让师尊看到的,而不是真实的他。
从来都不是。
沈昭轻轻地把那发冠放到桌上,行了礼,道了声弟子告退,才慢慢退出内殿。
旭日初升,少年跪在殿外的影子被拉长,又被缩短,再被拉长,循环往复,似乎没有尽头。
来来往往的弟子们起先还惊愕,想问他是何缘由伤还没好就又被师尊罚了,但不敢上前问,到了晚上的时候就都见惯了,只有几个和沈昭关系好的斗胆去问闻清徵是不是要给他送点饭食。
闻清徵不许,他们也只好回了自己的住处。
杜司年看到沈昭的现状,自是喜不自禁,一天内来紫华殿借口找师尊都来了好多趟,其实也就是看沈昭的落魄而已,以解之前的耻辱。
但他来来回回从沈昭身边过了你那么多遍,沈昭却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夜间露气深重,乌云在天,遮下了繁星朗月,来来往往的弟子都说快要下雨了,慌忙出来收衣裳,看到沈昭还跪在外面。
闻清徵似乎忘了还在罚他,任由沈昭跪到凌晨。
三更之时,雷声渐起,闪电在厚重云层中闪过,哗啦啦地带下来一夜的暴雨。断情宗很久没有下过那样大的雨了,上苍都像是故意要折磨他一样,落下来的雨点大如黄豆,噼里啪啦地打在少年还没愈合的伤口上,之前已经要结痂的伤口又绽裂开来,在他背上晕开一片血花。
沈昭眼前是白花花的水雾,浑身湿透,只看到从紫华殿顶部那一大块琉璃瓦下落下来的水流湍急如瀑,白练一般。
师尊应该知道外面下雨了吧,沈昭想着。
他背上的伤口好像已经被雨水泡发,没太大的感觉了,只是脑子昏昏沉沉的,好像有火在烧。
意识渐无的那一刻,他看到眼前一双月白缎面的长靴。
那人的衣摆是绸缎和纱的质地,轻逸如云,男子的声音好听得带着妖气,有些轻佻,“哟,哪儿的小可怜,怎么又被你师尊罚了?”
第十三章 责怪(下)
沈昭体力不支,还没回答他的话便昏了过去。
戚怀香看着倒在自己身前的少年,“啧”了一声,把手中的竹骨伞收了起来,那双手细长白润,看着柔弱,却是轻轻一拉就把少年托了起来,扶到偏殿。
鼻间血腥气浓重,戚怀香看着他的伤势,微微皱眉,喂了一粒玉色药丸给他,拍拍衣角,便去了正殿。
人未到,声先至,闻清徵正在蒲团上打坐,耳边蓦然传来男子的声音,带着些不解,“我说,你是怎么了?怎么忽然罚他那么厉害,你不是一向挺宝贝他的嘛?我以往要说一句都不行。”
戚怀香进了紫华殿,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坐在闻清徵的那张木榻上,先自顾自沏了杯热茶暖了暖手,问道。
“你何时来的?他们放你进来了?”闻清徵睁开眼睛,却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问。
“今儿刚料理了几个杂碎,鬼修那边的,这几天要有些麻烦,来你这儿清静清静。”戚怀香说着,长眸一瞥,嗤笑道,“他们?你说那些糟老头子啊?他们哪儿会让我进来污了你们的地儿,上次就吃了闭门羹,我这次可还敢走正门么?爬墙进来的。”
“你……”闻清徵看着这个和自己私交甚笃却不拘一格的好友,有些头疼,他是怎么都想不到堂堂万蛊教的教主会爬墙进来,道,“你对掌教他们倒是恭敬些,毕竟…”
“毕竟,他们是你师兄,是吧?”
戚怀香都不知道听这话听了多少次了,那张艳丽夺目的脸上满是轻蔑的样子,道,“行了,你少说这些吧,你拿他们当师兄,他们可不一定拿你当师弟。要不是看重你这身修为,你在这断情宗哪儿还有立身之处?还不若早日跟了我,在万蛊教逍遥自在,我自奉你为客卿,待遇哪里比不得断情宗了?”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到最后还是绕回了本来的目的,还是锲而不舍地劝他去万蛊教。
闻清徵也听这话听了许多遍,只是淡淡道,“你若还想呆在这里,就不要再提这件事。”
“……”
戚怀香冷不丁被他拿这作为要挟,咬了咬牙,却是笑了,“好哇,你跟你那个小坏蛋徒弟也学坏了,还拿话来噎我。”
“别这么说他。”闻清徵皱了皱眉。
“怎么,你罚人家跪那么久,伤口被雨淋透了都可以,我就一句都不能说他了。”
戚怀香看着这个于修为进益颇快,但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好友,只觉得他有时候真是执拗得可以。明明自己都跟他说了好多次了沈昭才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可闻清徵却还一直留他在身边,难道还真指望自己能把这个比鬼还精的徒弟教好?
第十四章 换衣(上)
也许是只有类似的人才会感觉到对方的不同,戚怀香第一次见到沈昭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孩子不寻常,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沈昭看着和其他弟子没什么两样,只是更勤恳用功,从来不抱怨,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弟子,但戚怀香只觉得他看闻清徵的目光可不仅仅是敬仰那么简单。
戚怀香不和他争论沈昭的事情,只是把一杯温茶灌入腹中,随口问,“且不说这个,你是为何罚他?还生那么大的气?”
闻清徵把前因后果跟他说清,自己添了殿内的檀香,拿了一旁的金钩拨弄几下,细碎的火花四溅,冷冷道,“我不是不许他反击。只是,不知道他从哪里学的暗器,还咬紧牙根,任我怎么问都不说是跟谁学的。”
戚怀香听他说了一通,笑了,有点不可置信地问,“就因为这?你让人家带着伤跪那么久,值当么?”
闻清徵抿唇不语。
戚怀香看着他沉郁的表情,歪着头想了想,半晌,声音轻快,道,“我知道了,你是怕他不知在哪里学了暗器,以后再跟学暗器的那人学了别的歪门邪道。那你大可不必担心,也就只有你才对这暗器之道心存芥蒂,现在除了你们断情宗,还有哪个门派是不教暗器的?生死存亡关头,谁还计较手段低不低劣呢?”
他说着,反问闻清徵,道,“你该不会是怕他和别人学了东西,以后看不上你这师尊吧。”
“我并无此意。”闻清徵说着,目光幽幽地落在殿外,殿外雷声轰鸣,骤雨如瀑,“我是不愿他误入歧途,跟人学了魔修鬼修的法子,那些修炼方式虽进益颇快,却终究不是正道。”
“正道?正不正道有什么关系呢?”
戚怀香耸耸肩,笑道,“说来我也是道修,可你们这些正儿八经的道修还不是不把我们万蛊教算为同类?明明我也不是那屠戮正道的大魔头,怎地,用个蛊毒都不行了?要我说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才是假正经。”
“……你能不能闭嘴?”
闻清徵皱眉,有点后悔对这人没下禁制,能让他来去紫华殿自如了。
可戚怀香却乐于看他不再淡然的样子,笑嘻嘻说,“果然是道修第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