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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婆木木地看着这块银锭子,又木木地抬头看了净涪佛身一眼,才有点僵硬地伸手,将那锭银锭子给接了过去。
下意识地掂量了一下手里这块银子的重量之后,牙婆还挺有公平意识地伸手翻她自己的钱囊,要给净涪佛身找零。
净涪佛身看见她动作,便叫住了她。
牙婆停住动作,口中却道:“可是……”
净涪佛身又道:“多余的那点银钱,就当作了丁檀越待会儿的车费了。”
牙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叫她待会儿再转下道,将丁立石送回去。
牙婆看了看手里的那锭银子。
她既不像得罪净涪佛身,又放不下手里的银子,再说,带丁立石一程虽然是要多绕路,可也没多麻烦啊……
她一边点头,一边利索地将那块银锭子塞入她的钱囊里去。
那边的哭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来了。
丁立石背手一摸脸,低着头走到净涪佛身身前,就要给他跪下去。
净涪佛身快手将他抓定,给他扶稳了。
丁立石第一次没能跪下去,又特意试了一下,还是没能跪下去,也就不再折腾了。他抬着头,睁着眼睛,认认真真地看过净涪佛身,才连道几声谢。
净涪佛身对他摇头,“我可也是从檀越你身上拿走了东西的,不必如此。”
丁立石摇摇头,但也没再说话了。
净涪佛身见他情绪彻底稳定下来了,便就将他往牙婆的方向推了推。
丁立石顺着净涪佛身的力道往前走得两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身来望定净涪佛身,问道:“师父……师父你叫什么?”
被人救了,受人恩惠,总不能连恩人的名号都不知道吧。
净涪佛身望入他的眼底深处,原本自然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抬起,在他胸前无声轻合。
“我法号净涪。”
净涪这个名号,落在旁人耳里不过只是寻常,可在牙婆耳边,却根本就是一道轰雷。
净……净涪……
她半句话不多,立时将她自己才刚塞进钱囊里的那块银锭子掏了出来,珍而重之地放进她的袖袋里。
这可是那位净涪比丘给她的银子啊,回去之后怎么都得供起来!
牙婆的这番动作,动静还真不小,几乎她侧旁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可看见归看见,也没有哪个人这时候贸贸然地将心头的问题跟牙婆问出来。
牙婆很快将后续的那些事情处理完了,又带着丁立石远远地向着净涪佛身合掌躬身一拜,就带着丁立石上了她自己的那架马车。
净涪佛身看着那两架马车渐渐远去了,才转身,也离开这里,沿路向着另一片贝叶所在寻去。
直到离得远,再怎么看也看不见后头缓步前行的身影了,丁立石才将身体重新掰回来,在位置上坐正。
牙婆偷空看了丁立石一眼,见他还是安安分分的,也就没多说他,还是小心而珍重地摩挲着那块银锭子,仿似膜拜。
丁立石安分地坐了一会,小眼神在牙婆身上转了又转,终于觑着个空档,鼓起勇气跟牙婆问话,“花姐姐,你知道净涪的,是吗?”
牙婆瞥了瞥他,“知道净涪稀奇吗?你随便在街上拉一个闲汉,看他知不知道净涪。”
丁立石想了想,却是说道,“我就不知道啊,花姐姐,你给我说说他吧。”
牙婆停下手上动作,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两眼,终于道:“好吧,看在你今日让我收到了一锭来自净涪师父的银锭子的份上。”
牙婆既然应了丁立石,也就真的跟丁立石讲起了净涪。凡她知道的,听说过的,她都跟丁立石说道了起来,半点不含糊。
丁立石安安静静地听着,也不插话,只偶尔伸手,摸摸那张契纸所在的位置。
原来,那位师父是这样厉害的……
他这样,算是得到了那位师父的庇护了吗……
有了那位师父的庇护,他以后都不需要怕了。这样的话,奶奶也能安心了……
那位师父说信他呢,他也不能给那位师父丢人,得好好的才行!
牙婆说故事的能力也不差,而且时间把控得刚刚好。到得马车驶进那个丁家村的村口,牙婆话里的故事,不,是科普,正正好到了结局的时候。
马车停稳之后,牙婆亲自带着丁立石走下马车,在丁家村村里人异样的目光中,带着丁立石熟门熟路地走向里正的家。
丁立石转头,看了看他原本也该在的那辆马车,回头的时候,还是问花牙婆道:“花姐姐,他们……”
“嗯?”花牙婆边走,边低头看他。
她今日,倒也是难得地能耐下性子来了。
丁立石问道:“我走了,他们却还在,他们难道就不会……”
花牙婆听出丁立石话里的担忧,她又看了他一眼,“你人不大,倒是能替人操心。”
丁立石也不反驳,只是笑笑,“毕竟是净涪师父救了我嘛……”
“净涪师父可用不着你来替他操心,他心里,可明白着呢。”花牙婆说完,又叹了一口气,才道,“你刚才也跟他们处过一阵了,除了你之外,车里的那些人中,有没有哪个不是被他们的爹娘卖掉的?”
丁立石想了想,摇头。
花牙婆又道,“你是没爹娘之后,被叔伯婶娘强卖的,哪怕放了你回去,只要将你被净涪师父买下来送回的消息传回去,就再没有哪个人敢强卖你。你就是自己一个人过活,也都使得。里正、你们族里的老人,也都会给你撑腰。可要是换了他们……”
“净涪师父的名头,只能压得住他们的父母一时,又怎么能压得住他们的父母一世?”
别说净涪佛身只是短暂路过,便是他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也没有总管别人家父母教子教女的道理。
他管得了一次,管得了两次,还能管得住他们一辈子么?只要他们的爹娘没改变主意,怎么样也还是会被卖,挣扎个什么劲,倒不如老老实实一点,叫花牙婆舒心了,好替他们寻一个清净好过活地地方。
花牙婆叹了口气。
会被自家爹娘卖走的孩子,要不家里实在撑不下去,要不就是在家里不受宠不受重视的,又想要得多一份银钱的。
可今年这年岁,虽然收成较之往年是有点不足,但也没有差到哪里去,又怎么会到了撑不下去的地步?所以,说到底,其实还是他们家里人容不下他们再像先前那样在家里待下去,想要更多而已。
若是家里本身劳力足够,能少得一张口吃饭,还能每月多几分银钱的,谁又舍不下一个不怎么重视的孩子了?
第626章 出手
丁立石虽然为净涪佛身松了口气,但听花牙婆这么梳理过,再想起今日他在马车里见过的桩桩件件,心里也忍不住发沉。
于是,他们两人便都沉默了下来。
直等到花牙婆和丁立石走到丁家村里正屋面前,两人才打点起了精神。
花牙婆先停下脚步,打量了一眼丁立石,又拍拍他瘦削的肩膀,“走吧,我们进去。”
花牙婆抬手敲门,过不了多久,就有人前来应门。
“谁啊?”
丁立石那边的事情,净涪佛身只在路途上的时候偶尔瞥看过两眼,见得花牙婆极其利索地将事情料理妥当,又见丁立石重新开始了他自己的生活之后,他也就将这件事情给放下了。
这个时候,他虽然也还在向着另一片贝叶所在行去,也边前行,边继续修持,可多少地,也将一点心思分出去,落在了陈四儿、陈五儿所在的那一片地界上。
真说起来,陈四儿和陈五儿那边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陈四儿每日里按照净涪佛身当日离开之前的叮嘱,一丝不苟地供奉着他们家里请来的那尊药师琉璃光如来。便是陈五儿,也日复一日地坚持打扫心间静室,虔诚供奉在他那间心中静室中驻留的药师琉璃光如来。
再算上他们那些也学着陈四儿那样,去附近山寺佛庙中请僧人帮忙布设供案、佛堂,以供奉药师琉璃光如来之外,仿佛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可净涪佛身却分明察觉到,那一片地界,有什么地方,正在一点点地改变着。
但要净涪佛身将那一点异样所在指点出来,他又说不清楚。
不过即便如此,净涪佛身也没如何心急就是了。他还是每日里往他感应的所在行去,按时完成早、晚课,观望世间,在行走的时候,也注视那万丈红尘。而和往日里没察觉到那异样时候有一点点区别的是,他开始将一点心神分落在那一片地界上了。
净涪佛身在景浩界世界这边按部就班,便连刚刚冒出点嫩芽来的异样,也都没能脱出他的感应中。但同为净涪三身之一的本尊那边,就没有佛身这边的顺当了。
当然,这一点也早在净涪本尊的预料中,他半点不着急。
在数百里之外,左天行、皇甫成等人正陷入一场激战。
森寒的剑光、瑰丽的道术华光以及冲天的气浪一遍遍地冲撞,内中还有一道道身影窜来窜去。当然,也没少了被业火护持着的皇甫成的身影。
左天行、皇甫成等人拼杀得极其凶狠,已经到了近乎拼命的地步,但战斗的局势也还是向着不利于他们的那一侧倾斜,且倾斜的速度半点也不慢。
净涪本尊眺目往那个方向张望了一眼,没动,还自稳稳地站在原地。
他站了半响,忽然有一阵风吹过,仿佛吹动了他的眉梢,他才终于向着前方抬起了他的手。
但哪怕他伸出了手,手指上却没有丁点灵气涌动,只是仿佛很随便地在空气中抓了一把。但那空气中突如其来的某一线涌动的光就被他拿在了手里。
那光直到在净涪本尊手中停住,感应到净涪本尊那从掌心处微微泄出一丝,却很好地锁定在此间,不叫数百里外正在拼杀的那一群人察觉的气息之后,才从阳光中褪去伪装,露出它本来的形质。
那其实也是一缕光,不过不是璨亮的阳光,而是剑光。
这一缕剑光也不过只在净涪本尊手掌上停留得一息功夫,就开始寸寸崩散开来。而在剑光点点崩散开去的时候,却又有一道信息褪去所有依附,落在净涪本尊手中,被净涪本尊翻看查阅。
而这些信息,也不是来自别人,而正是来自为他打探无执童子消息的安元和。
安元和告诉他——此时无执童子正在和反抗无执童子联盟的修士你来我往的拼杀得热闹。
是的,那边的局势并不是一边倒,而是势均力敌。
而据安元和观察和打探,和无执童子对上的,其实并不仅仅只有反抗无执童子联盟的修士,还有别的势力也插手了。
至于这些别的势力,到底也是无执童子的敌人,还是反抗无执童子联盟修士这么多年以来聚拢到的朋友,亦或者是无执童子自己安排的暗子,安元和一时间还没有办法确定。
净涪本尊看完这些消息之后,便将手收回来了。
他目光望向了那边的战场,但也只是看得几眼,便又将目光收回来,兀自低头思考。
不论是不是无执童子自己故意为之,但很明显,他那边的战场也正在胶着中。也就是说,哪怕这会儿皇甫成即将被人打杀,命悬一线,无执童子也没有办法插手。而看那边的情况,他若一直不出手,左天行如何先不去说,皇甫成就得死在这里。
现在,选择落到了他这边。
出手,还是旁观?
净涪本尊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