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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魔身没有说得太明白,但净涪本尊和佛身照例准确地抓住了魔身的意思。魔身这所谓的它,指的其实就是景浩界天道。而皇甫成与那个天魔童子之间的牵系,想也该是在神魂。
净涪魔身掌握景浩界无边暗土世界本源,却完全抓不住皇甫成和天魔童子之间勾连的痕迹。
而且不仅仅是他一人,便连左天行甚至是景浩界天道都是一无所获,能藏得如此隐蔽且完全不漏痕迹,他们俩绝对不会是通过外界的某种方法或者仪式联系,而该是他们这些外人无法太过深入的神魂。
这次难得皇甫成自己分化出心念寄托在别人身上,不趁着这个机会动手脚,那就太可惜了。
佛身顿了一顿,斟酌着道:‘世界破灭,一切成空,对于世界上生活的所有生灵来说,是比生死更恐怖的大绝望。’
可不是么?明明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明明他们还在一心一意地盘算前程,谋划未来,一切却在忽然间截然而止,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在顷刻间全部失去,包括他们以及他们珍爱的人的生命、未来甚至是希望,全部被从天而降的铡刀砍去,什么都不剩下的那种绝望,比生死间遭遇的恐怖还要逼人。
‘这样的大绝望、大恐怖、大惊惧,这皇甫成……’他摇头,‘承受不来。’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情感还不是一个人的情感,而是数千近万人。这还只是魔身斟酌了又斟酌才给出的一个微小数据,真若将沉积在无边暗土世界里的所有情感放开,那位天魔童子或许是能全身而退,但只要他不出手,皇甫成就只剩下个爆体而亡的结局。
事实上,就这魔身权衡过的数千近万人,净涪佛身也担心毁掉了皇甫成。
他们先前早已达成了共识,皇甫成这个人,哪怕是为了稳住那位天魔童子也好,在他们修为足够之前,废不得。
魔身想了想,也点了头,神色间的兴致虽然被磨去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他还兴致勃勃地问:‘那……三人?’
不是魔身小看皇甫成,实在是因为就这个数目,都已经是他权衡过皇甫成目前状况,得出他能承受的极限了。
至于会不会因为逼近这个极限线而出了些什么事情,他现在又不是皇甫成了,关他什么事?
佛身看了他一眼,道:‘一个。’
魔身皱紧了眉头对上佛身,不同意,‘一个,那和什么都不做有什么区别?!’
佛身低唱了一声佛号,很利索地点头道:‘那就什么都不做了吧。’
‘你!’
魔身转过头,紧盯了净涪本尊,‘本尊,你的意思呢?’
‘什么都不要做。’
净涪本尊平平淡淡地说出六个字来,一个不多,一个不小。但这六个字,却浇熄了魔身心头所有的兴致。
魔身一时有点萎颓。
净涪本尊不去看魔身,而是自识海世界中抬起头来直直地望入无边虚空之中。
他仿佛能够看见那无限遥远的他化自在天外天上的那位天魔童子。
而那位天魔童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睁开眼睛往景浩界的方向扫了一眼。
他先望见的,确实是净涪。但因为净涪本尊此刻还在识海世界里,他的目光无形无迹,几乎找寻不到来路。
所以虽然天魔童子往净涪这边看了一眼,目光穿破重重阻碍,直接望见净涪肉身,却也只望见了一个还在静室内低头调弄墨汁的净涪,什么都没有发现。
天魔童子皱着眉头仔细看过,才转了目光,一一望向天剑宗和心魔宗。
天剑宗里,左天行正在静室在闭目入定,周身剑气磅礴,明显就是在蕴养自身剑魂。而心魔宗里……
天魔童子定定望过皇甫成一回,便收回目光,又自入得定中去了。
净涪本尊、佛身乃至魔身,在天魔童子目光扫过的时候,都只是错开目光,并不说话。
到得天魔童子目光离开景浩界,净涪本尊才道:‘看,这就是实力的差距。’
‘在这实力差距面前,我们的试探不过是……’他顿了顿,毫不客气地用了一个不怎么好听的形容词,‘耍花枪而已。’
以前他们对皇甫成的动作,是在试探着他的来历,试探他和背后那人的关系,也想要确定那个人的身份和深浅。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双方之间的差距也已经看清,接下来的就该是蛰伏积蓄自己的实力了。
没有实力,一切都是虚的。
净涪本尊转头望向魔身。
他的目光不轻不重,但却让魔身挺直了肩脊,以承担来自净涪本尊的压力。
‘我们该看清楚我们真正应该做的事情。’
他见得魔身表情变得郑重,也就撇开目光扫过那边投影出来的画面上的皇甫成,‘他,目前只看着就好了。’
魔身点头,沉沉应了一声,‘好。’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沉默着围观的佛身轻笑一声,语气轻松地说道,‘皇甫成我们确实只用看着就好了,他曾经可是左天行的师弟。’
是师弟,虽然是叛逃出了师门的师弟,那也是师弟啊。
佛身这么一打岔,整个识海世界里的气氛都松快了几许。虽然原本也就没怎么紧张就是了。
毕竟他们三身一体,哪怕再直接地下面子,那也是自己下的面子,就和他下的就是自己的面子一样,哪儿会真的较真?
所以只是过了这么一会儿,魔身便自回过头去,盯着投影画面中的皇甫成看得认真,边看他还边问双身道,‘你们觉得,这种方法如何?’
净涪本尊本也仔细推演过,如今见得魔身问,他便也答道:‘在修心上确实有些妙处。’
魔身也是点头,‘如果我们将它化用……’
佛身也出言答道:‘可以一试。但如果我们要用,还得改一改。’
净涪本尊道:‘不急,且看他如何再说。’
这就是要让皇甫成当一个开道的先行者了。
魔身会意地一点头,道:‘行,我盯着。’
说是盯着,但其实魔身也并没有就一直只盯着皇甫成那边的情况,只是在修行的间隙抽出小半柱香时间,看一看皇甫成修行的进展,记录一番他修持过程中的反应而已,他的真正日常,还是每日里的修行。
专注修行的日子虽然忙活,但充实,尤其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感悟不断积累、不断摸索前路、往前迈进的那种充实感觉更让人愉悦,甚至让人沉醉。
这也是修行的最大魅力。
但即便再是醉心修行,也总会有倦怠的时候,更何况净涪心知,现下这个世道真不是他说想要闭关就能将自己一关数百近千年的时候。
还有些杂事等待着他去处理。
譬如此时还守在这静室门外的净行沙弥和五色鹿,还譬如不久之后就要开始的妙音寺佛子候选甄选名单对外公布的法会。
前者已经等了很久,似乎还想要这么等下去,而后者……
他此时身在外地,远离妙音寺,确实不需要正装出席这个法会,但这个态度还是需要摆出来的。
就算他只是端正严肃地摆出个观望状。
净涪本尊开始收拾案桌上的东西,而佛身,早已经在他停笔的时候就已经遁回了识海世界里了。
因着佛身在闭关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极卖力地誊抄了许多经文,案桌上乃至他身边的地板上都摆放着一叠叠叠放得整齐的写着经文的纸张。这些纸张数目庞大,很是花费了净涪本尊些时间,才算是全部收拾妥当。
而等到净涪收拾妥当之后,这一个静室又恢复回了他刚刚踏入这里的模样。
净涪只看得一眼,便挂起随身褡裢,走到门边,收起禁制,拉开门扉。
“咯吱。”
第457章 初见净行
门响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就吸引了五色鹿和净行的注意。不论是在认真抄经的净行,还是闭目静修的五色鹿,听得声音响起,都在第一时间或抬起头或睁开眼,往他们正前方的方向望去。
“呦。”趴着的五色鹿当先长鸣一声,从地上站起,一步跨到净涪身侧,仰着头一眨不眨地望着净涪。
净涪垂下目光看了它一眼,顺手便拍了一下五色鹿的脑袋。
五色鹿感受着脑袋上一触极离的手掌,半点不介意,眯着眼睛笑成圆弧模样。
明明与他印象中的五色鹿极其不符的表现和状态,净行却仍直直愣愣地盯着净涪,全没分出半点目光给五色鹿。
简单地安抚了五色鹿,净涪站直身体,转眼迎上净行的目光。
见得净行,他全无惊讶,只在唇边带起了一点礼貌客套的笑容。
见得净涪表情变化,净行才忽然反应过来,他挠着脑袋干笑了一会儿,又想起还没和净涪这位比丘见礼,便急急忙忙地收回手,合掌胸前向着净涪深深弯身一拜。
“静宇寺沙弥净行,见过净涪比丘。”
论修为论年纪,净行都是净涪后辈,此番相见,确也该是他先给净涪见礼。净涪先前不动,实不是依仗身份,而是给他时间回神以顺礼仪。
净行想到这里,再看净涪的时候眼中就又添上了几分感激。
净涪这会儿也是合掌弯身与净行还了一礼。
然而这一礼之后,这静室门口上就陷入了一片沉默。
净涪修的是闭口禅,不能指望他开口,但净行这会儿胸中情绪激荡,更让本就反应慢且口拙的净行张不开口。
净涪与净行双方谁都没说话,侧旁的五色鹿也只是安安静静地跟在净涪一侧,如此情况,这地儿能不静默么?
净涪的情况净行也是听说过的,所以他确实知道真想让这里不那么尴尬就该他来说话,他自己心里也急,可他越急,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越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越急,一时,净行就陷入了这种仿佛无解一样的死循环中,被逼得浑身汗湿。
净涪倒是不急,他也没有想要自己打破这种局面的意图,因为……
刘乐安已经来了。
刘乐安确实已经到了。他本不知道净涪会在今日出关,他过来转这一圈,其实也只是想看看净行和五色鹿的情况,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
当然,这里所说的他们,其实指的就只有净行。至于五色鹿,不是刘乐安不想替它料理杂事,而是五色鹿就没有需要他或者是他刘家帮忙的地方。虽然每每见到过来转悠的刘乐安,五色鹿也都是客客气气的,但这种客气其实也代表了疏离和客套。
刘乐安心知,五色鹿与他们刘家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因为他们这些时日的礼遇而真正拉近,只是面子情而已。
哪怕是和它一起朝夕相对十数日时间的净行,也都是一样的情况。
每每想到这点,刘乐安都会在心底叹气,但要他放弃,他也不愿意,只能用这样的功夫水磨着。
实在是他们刘家已经因为那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残经而和静宇寺那边起了嫌隙,虽然有着净行在中间润滑,但这嫌隙始终是在的,他和静宇寺那边的大和尚们都知道。
毕竟那可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残经,毕竟那可是净涪比丘的一个因果。
这样大的诱惑,谁能不心动?
他们刘家既然和静宇寺那边起了嫌隙,那么在净行真正成长起来,在静宇寺那边成功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之前,他们刘家需要忍耐,也需要给自己拉扯出一面足够大的大旗。
而这样的一面大旗,最好的自然是净涪比丘,实在不行,比丘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