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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妈妈温柔地笑了起来：“我终于开始慢慢抱得动他了。我这样爱他，每时每刻的眼神都落在他身上，很快，他也会让我抱他亲他。”
孙妈妈双手环胸：“然后啊，有一日，我身子不好，头痛到只能躺在床上翻滚的时候，我婆婆带着他去了城里，我婆婆和熟人夸耀他聪慧，却没有牵住他的手。”
“……马车，是一辆马车撞了他，然后，就没了，什么都没了，”孙妈妈斜眼看着房梁，木然道：“我很早便瞧过大夫，大夫说，我产后伤身，此生不会再有孩子。一直以来，我都把他当做我唯一的子嗣。可在别人眼中，他甚至还比不过一张脸面。”
孙妈妈笑着落泪：“我如何能不恨！”
随着孙妈妈的讲述，李灵的情绪也起起伏伏，她几乎忘了自己一开始的目的，忍不住道：“你的夫君呢？”
孙妈妈笑笑：“也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的夫君啊，他不是农家子弟么，艰难求生，维持生计，回到家里只觉得家中的事情麻烦的很，懒得介入我、孩子、婆婆之间，但凡我们任何人说一句，不过是反身进房，一睡了之。第二日照常出门，哪怕是和朋友喝个小酒，也好过在家里见这些细碎的烦心事。”
李灵有些心凉，又不知说什么。
孙妈妈歪过头：“我以为，似你这般的女子，会说我一句，识人不明，自讨苦吃呢。”
李灵摇摇头，只觉得喉头被哽住一般。
这世上大多还是凡人多，又有几人敢说自己这一世都能做个聪明人。天灾人祸降临的时候，有时候真的除了痛苦，连解决办法都找不着。
孙妈妈转过头，看着梳妆台中哭的通红眼的女子，摸了摸发髻，淡淡道：“在我遇见这许多事后，我父亲说过，你这女儿怎么麻烦事这么多。我母亲帮过我许多次，每一次都会告诉我，她是嫁出女儿的，她并不是招来女婿，这些事，不该她来做。”
“我不知道，”孙妈妈泪水蓄满眼眶，泪水不断滑落：“当你疾病缠身，痛失所爱的时候，原来，竟是一个真心家人都寻不见了？那些年少的慈爱父母也仿佛是我的错觉而已。”
面对这样痛哭的孙妈妈，李灵轻声问道：“所以，这些痛苦的过往，便是你改变自己，甚至开始动手杀人的原因？”
☆、第两百二十章 事发
孙妈妈低头，双手拂面，拭去面上所有的泪水和表情，抬头娇笑一声：“你以为呢？你觉得？”
孙妈妈站起身，一脸冷漠：“我以善待这世间，这世间又何曾善待过我。善不能活，那我难道不该作恶吗？”
一步一摇，孙妈妈扭着身子走向李灵：“我不爱慕荣华富贵，我从来不伤害一个人，我轻易相信所有人的话，我得到了什么？！”
“我没有得到什么东西，反而一直在失去！我失去了太多太多！”孙妈妈勾起嘴角娇笑：“我活的不痛快，凭什么那些伤害我的人该好好活着！凭什么！”
孙妈妈一边碎步走着，一边低头浅笑：“做人呢！要是豁得出去，要是不想要命了，那么，很多东西想要拿到手便容易得很了。”
孙妈妈大笑着昂头：“我委身嫁予一个七老八十的武林高手，伺候他比伺候我儿子还尽心，他以为我真喜爱他，将他的一身武艺传授给我——”
“而我，只是想着等着有一日他死了，好出来这世间杀了这世间许多恶心的男子……”孙妈妈眼中忽然又浮现一丝泪：“我曾那般真心爱过我的夫君，但是他真是一个恶心至极的人。哈哈……我后来杀了他们全家。”
孙妈妈脸上留下两行泪：“我不管你如何看我，我不管我做的事情是对是错。走到这一日，是上天在逼我！”
孙妈妈脸上闪过一丝阴狠：“若是寻常人发现我是凶手，我绝不会留下活口。我还要杀好多好多人！我还要杀好多好多人！可……”
孙妈妈面上一软：“可你们救了韩儿，我不想杀你们，你们就留在惜春楼的地底吧！等我杀光这些恶心的男人，我就放了你们……”
李灵叹息：“……你算错了一件事。”
孙妈妈：“什么？”
李灵叹口气：“你以为，沈大哥武功高强，你应该困住他，却放任我在这里，你不知道……我亦会武！”
孙妈妈眼中划过一道惊异，抬手就朝着李灵抓来。
李灵没有拔剑，徒手与孙妈妈交起手来！
眨眼之间，两人已飞快过了七八招。
“哈哈哈哈……”孙妈妈大笑，她一边与李灵打斗，一边道：“想不到，我竟是小瞧了你！你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居然也有这等武功！”
李灵拆招接招，道：“我也想不到，你的武功修为，竟能与我斗个不相上下。”
“不相上下？”孙妈妈道：“你没有我狠，不过是靠着绝世武功与我相争！”
李灵没有再说话。
两人一开始徒手相斗，后来孙妈妈从房内抽出剑来，李灵也拔剑相对。
打着打着，两人又破开房门，打到了惜春楼的后院庭院中。
身影翻飞。
“乒乒乒乒乒——”
剑光闪烁，庭院中尘土飞扬，不时有这屋檐、木栏被剑光划破，“轰”地一声飞起，撞在房门外、大树上、“砰”的落回地面。
不一会儿，惜春楼的女子们就发现了这一场打斗。
这些女子们都是惊骇欲绝地惊叫出声：“啊——”
没有人想到，一个惜春楼的鸨母，和一个名满金林城的李仙子，居然都是武功超群的绝世高手！
惜春楼的女子们见状，很快腿软地尖叫着奔逃，出了惜春楼。
而后门之后，无数百姓见状，也四下逃命去了。还有几个不怕死的男子缩在对面街面的屋门后，看得心惊胆战。
这一战，两人过了上千招，都难分胜负。
两人武功不相上下，李灵的《落月二十九剑》剑法精绝，孙妈妈则是出手阴狠，一招必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稚嫩的童音骤然想起：“娘——”
孙妈妈身子一僵，被李灵的长剑挑中右手，右手背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剑痕，长剑“乒”地一声落在地上。
孙妈妈顾不上这些，她转过头，就看见元君和钱谭带着韩儿站在惜春楼的后院门口。
韩儿正满脸惊喜地朝着她喊：“娘——”
孙妈妈完全没有理会李灵，她一下子转过身，将后背暴露在李灵眼前，落在地上，快步冲向韩儿，抱住他，眼神温柔道：“韩儿，你怎么来了？”
韩儿笑着，转头指了指元君：“娘，皇长孙殿下说，韩儿病好了，奖励韩儿来看娘——”
钱谭将元君挡在身后，一脸紧绷。
元君双手后负，没有注意孙妈妈，反而一脸复杂地看着李灵。
自孙妈妈的长剑被打落，李灵便没有再攻击，她落在地上，收起了剑。
“好，好——”孙妈妈眼中一下红了：“好，娘也想韩儿了。韩儿来看娘，娘好开心。”
韩儿后知后觉地看到了孙妈妈的手背正冒着鲜血，他一下子吓呆了，呆怔道：“娘？娘你疼不疼？娘，韩儿给你吹吹好不好？”说着，韩儿低下头，用小嘴对着孙妈妈的右手，轻轻吹了吹。
孙妈妈泪如雨下，一边哭一边笑道：“韩儿最乖了，韩儿最乖了！娘不疼的。”
李灵停在原地，看着孙妈妈，心中满是感慨。
钱谭看着孙妈妈，冷冷道：“凶手是你？”
孙妈妈抹了抹眼泪，朝着韩儿温柔笑道：“娘还有事，韩儿先回大院去好不好？”
“好呀！”韩儿笑道：“韩儿最乖了，娘，韩儿明天能见娘吗？”
孙妈妈深深吸了一口气，浑身颤抖，微笑道：“好好好，明天娘来院子里看韩儿。”
孙妈妈直起身，将韩儿推到元君身前：“皇长孙殿下，您是个好人。我做了错事，如今事发，我已不能在这世间安然活下去。可这些孩子，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是我捡来的孤儿，求殿下能给他们一条生路。”
元君淡淡道：“你武功高强，若你能束手就擒，元君保证，这些孩子将来能安然生活，能上学念书，衣食无忧。”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谢谢殿下……”孙妈妈舒了口气：“我还有一件事求殿下。”
钱谭神色一冷，正要开口，被元君挡下。元君道：“你说。”
孙妈妈看着韩儿轻柔的笑：“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被抓，请殿下送他回去吧。”
元君点点头，轻轻一挥手。
骤然间，惜春楼的二楼和附近街道二楼中，一下子涌出无数身穿黑色盔甲的侍卫，他们皆是手拿着弓箭，直接对准了孙妈妈。
不知什么时候，这惜春楼的后院已经被重重士兵包围住了。
一个身穿红色盔甲的侍卫小跑上前，朝着元君躬身拜道：“殿下？”
元君淡淡道：“送这孩子回去。”
侍卫看了看韩儿，点了点头。
红色盔甲的侍卫拉着一脸懵懂的韩儿离开。
☆、第两百二十一章 愿望
以天阶强者的实力，纵然是在重重弓箭手的包围下，也能走脱。
若是李灵与孙妈妈缠斗在一起，弓箭手一旦放箭，则势必会令两人同时受伤。
因此，如果元君手下中，没有人武功高于孙妈妈，那么，孙妈妈随时可以逃跑。
杀人者死，更何况孙妈妈杀得又是十几人。
可孙妈妈没有逃跑，也没有出手抓元君。也许是因为韩儿那几个孩子，也许是因为孙妈妈本就没有多少求生的意志。
待韩儿走远后，孙妈妈仰头大笑，眼中留下两行泪：“我也曾单纯善良，我也曾相信人性本善。十几年来，我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人的事。为什么？为什么？有一日，我会走到这一步？我负这世间多少？这世间，又负我多少？”
下一瞬间，孙妈妈嘴角涌出一行鲜血，身子软倒在地。
李灵上前几步，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脉搏。
孙妈妈是自绝经脉，自尽了。
李灵心里很难受，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孙妈妈横躺在地上，双目含泪，痴痴望着后院门口，轻声道：“他这么可爱，这么可爱，这么小，你们怎么舍得伤害他……”
李灵抿了抿嘴，孙妈妈还睁着眼，却已经没有呼吸了。
孙妈妈死了，元君拉开钱谭挡住他的手，快步走到李灵跟前，将她拉起，道：“仙子，你有没有受伤？”
“我——”李灵刚说了一个字，就惊觉左手微微发热。
对了！
孙妈妈就是金林城第一杀人案的凶手！而且，她已经把她杀人缘由也说了出来！
她已经完成任务了！她现在就要穿越回去了！
李灵看着关切地看着她的元君，眼神温柔：“元君，保重。祝你一世安好。”
“什？什么？”元君面色一白，有些茫然地看着李灵。
下一瞬，一团光芒突然冒出，包裹住了李灵的全身。
元君惊骇地往前一步，想要拉住李灵，手中一空。
光芒散去，人亦不在。
“仙子！仙子——仙子——”元君惊慌地喊了几声，伸着手，手间只余一丝带着凉意的微风：“仙子——”
元君立在原地，怅然若失，仰头看着天际：“仙子，真的……回到天上去了吗？”
钱谭呆住了，他怔怔立着：“殿下，原来……她真的是仙子呀！”
围着惜春楼的所有士兵放下了弓箭，呆呆看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