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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只要是他母后嘱咐的话,楚惟无论会不会照做,都是满口的答应。
今日,他却实在忍不住想为他四哥抱一声不平,“萧贵妃毒杀先皇后那一年,四哥才九岁,一个九岁的孩子,会是同谋?父皇竟忍心将年幼的四哥关进慎思堂,到如今已经快七年了,仍不许四哥踏出慎思堂一步。四哥可是父皇的亲骨肉,父皇不该这样对待四哥,四哥太无辜也太可怜了。”
秦皇后的脸色苍白极了,却还是耐心听完了楚惟的话。
待楚惟停口以后才问:“你都说完了?”
楚惟望着他母后,微微叹了口气,“母后是想骂儿子大逆不道?”
秦皇后摇头,“其实母后也觉得你四哥很无辜,很可怜。”
母后竟然会赞同他的话?
楚惟十分惊讶,这真不像他母后。
而秦皇后那边又突然话锋一转,“但母后认为你父皇没有错。你四哥身上流着萧氏一族的血,他本不该活下去的,是你父皇仁慈,才留他一命。”
楚惟收起了之前的惊讶,这才像他母后。
这才是他母后会说的话。
“母后,四哥身上是流着萧氏一族的血,但四哥他姓楚,身上还流着父皇的血。虎毒尚不食子,难道父皇他连……”
楚惟虽然心直口快,却有分寸,及时把话收住,没将“难道父皇他连老虎那种野兽都不如”这种话说出来。
他无心,也不敢拿他父皇,拿当今的天子跟没人性的畜生比。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换来他母后一句斥责之意明显的,“放肆!”
“这种话你也敢说。”秦皇后被楚惟气的直发抖,却舍不得对她宝贝儿子发火。
在长叹一声之后,秦皇后幽幽道:“是母后没把你教好,总是对你太宽容放纵,才把你纵成如今这个样子。惟儿,祸从口出啊,可知你方才的话若叫有心之人听去,咱们母子便要大祸临头了。”
楚惟知道错了。
可他却并不觉得自己对那件事的看法有错,他错就错在,不该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楚惟很自责,怪自己一时没忍住,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惹得他母后如此生气。
他连忙向秦皇后服软,“儿子知道错了,往后再也不说那种话了。”
秦皇后这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楚惟一认错,她心中的火气就瞬间全消。
毕竟是她的心肝宝贝,她哪里舍得与宝贝生气。
“知道自己错了就好,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
楚惟点头,“儿子听母后的。”
刚刚听秦皇后提到“母子大祸临头”,楚惟才猛然想起自己的来意。
于是,便将他三哥接连五日登门,请他到他们父皇面前,为贤妃求情的事,与秦皇后说了。
秦皇后为人是敦厚和善,却不傻。
这情求还是不求,其中的厉害她想的比她儿子楚惟透彻。
“母后说,儿子帮还是不帮?”楚惟问。
秦皇后答:“此事你不必插手,交由母后来料理就好。”
楚惟觉得此事棘手,可瞧他母后的样子,并不如何紧张。
楚惟好奇,不禁问:“母后打算怎么做?”
秦皇后淡淡一笑,与楚惟说:“与其为这种琐事费心,你倒不如把心思都用在念书上,多长进些。”
在楚惟看来,有关贤妃的事,就是他父皇后宫里的事。
此事若不牵涉到他母后,就算求他管,他也不会去管。
见他母后在听说这件事以后,丝毫不见慌乱,想必是心里有谱。
既然他母妃不愿就此事与他多说,那他也就不多问了。
“不瞒母后,贤妃之事,其实全靠六弟提醒。”楚惟与秦皇后说,“今日,若不是六弟跟儿子提了一嘴中秋宫宴,儿子还没想到事情有如此复杂,也不会跑来找母后商议此事。埋下了祸根,自己也未察觉。”
“阿恬那孩子很聪明。”秦皇后道,“只可惜……”
楚惟忍不住问:“可惜什么?”
第94章
“没什么。”秦皇后温浅一笑; 与楚惟道; “你待阿恬一直都很亲厚。”
楚惟点头,“儿子与六弟年纪相仿; 又从小一起玩大; 自然亲近。”
“你们兄弟俩亲近是亲近,可相比之下,阿恬还是与太子更亲。”
楚惟爽朗一笑,道:“都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哪有谁比谁更亲,儿子与二哥也很亲近。”
秦皇后不言; 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对了; 听六弟说; 过几日二哥和二嫂会一道来行宫; 陪父皇过中秋。想着二哥这阵子监国辛苦,儿子与六弟商量; 要想些好玩的消遣; 让二哥能趁过节的机会; 好好松快松快,高兴高兴。”
“一说起玩的; 你就来了兴致。”秦皇后嗔笑道。
楚惟被他母后这样笑话惯了; 也不反驳; “母后不帮儿子想个主意?”
“不想。”秦皇后当场拒绝; “你鬼主意那么多; 还用得着母后帮你想?”
“儿子是有好多好主意。”楚恬纠正道; “就是因为好主意太多,不知哪个最好,才想请母后帮我拿个主意”
秦皇后点头,“那你说说看。”
楚惟不含糊,连忙将自己想的主意,一个一个说给秦皇后听。
秦皇后听的认真,时不时应和几句。
这厢,母子俩正说得高兴,就见宫女雅芙匆匆进了屋。
见皇后与五殿下正相谈甚欢,雅芙稍稍犹豫了一下,便预备先退身出去,等晚些时候再来向皇后回话。
“雅芙。”楚惟唤住她,“你是有事要向母后回禀吧。你回你的,我去园子里转转。”
说完,便起身要往外走。
“大热的天,又近中午,去外头转什么,快回来坐着。”秦皇后拦道。
楚惟之所以要主动避出去,不为别的,只是单纯的不爱听那些后宫琐事。
宁愿在外头被大太阳晒着,也不愿听的那种讨厌。
可既然他母后叫他坐回去,那他就依他母后的话坐回去就是。
很不必为图一时的耳根清净,惹他母后为他悬心。
于是,楚惟便依着秦皇后的话坐了回去,同时也做好了神游天外一阵子的准备。
却不想,雅芙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勾起了他的兴趣。
“回皇后娘娘,早些时候陛下摆驾含冰居,去见了吴才人。刚刚又传来消息,说皇上要在含冰居用午膳,还听说午后,陛下会带吴才人一同游园。”
秦皇后听了这话,面色如常,神情恬淡地点了一下头,认真交代雅芙,“看来,陛下这阵子应该会常去含冰居了。你回头派人去含冰居问问,问问含冰居里都缺什么。缺人便挑了好的补上,若缺了什么东西,如不逾越了才人的身份,要什么便给什么。”
雅芙得令,立刻应下。
“娘娘,还有一事。”
秦皇后冲她点头,示意她说。
“回娘娘,永宁轩李素薇的下落已经查到,还有从前大膳房的张淑彩和天水阁的苏雅琴,这二人的下落也都查到了。如今人证物证聚在,梁昌鸿的罪行也算坐实。再有,如娘娘所料,梁昌鸿敢如此胆大妄为,的确是与那位私下里有勾结。”
听了雅芙的话,秦皇后的神情明显严肃起来。
她问雅芙,“派去搜寻的人,没惊动那三个人吧?”
雅芙答:“无娘娘的吩咐,三边都还没动手抓人,想必那三人应该还没察觉到有人暗中盯着他们,否则应该有所行动。”
秦皇后颇为满意的点了下头,交代雅芙,“叫三边的人,都把人盯紧了。还有,千万别叫那三个人察觉到已经有人盯上他们了。”
雅芙冲秦皇后躬身一礼,“奴婢明白。”
“还有其他事吗?”秦皇后问。
“回娘娘,只有这两件事。”
秦皇后冲她温浅一笑,“这几日辛苦你了,把本宫方才交代的事都办妥以后,你就回去歇着。今日就不必过来伺候了。”
雅芙谢恩,又冲秦皇后和楚惟各施一礼之后,便退下了。
“母后,雅芙刚刚说的那个梁昌鸿,是不是就是这昌宁行宫的梁总管?”楚惟问。
秦皇后答:“就是他。”
在得到秦皇后肯定的回答以后,楚惟又接着问:“他是跟谁勾结,做了什么有违宫规的事?雅芙说的永宁轩的人,还有什么大膳房和天水阁的人,都是梁昌鸿的同谋?还说什么已经查到三人的下落,难道说这三个人眼下不在宫里?”
“梁昌鸿收受宫女的贿赂,以此宫女身患会传染的恶疾,要送出宫养病为由,将人私放出宫。雅芙方才说的那三个人,只是梁昌鸿近几个月才放走的。过去几年间,他究竟收了多少银钱放了多少人,正在查着,还没个准数。梁昌鸿所作所为,已经不只是有违宫规了。”
听了秦皇后的话,楚惟心中震惊不已,“他竟然如此大胆。”
“若背后无人撑腰,凭他自己也不敢这么胆大妄为。”
“是谁在背后给他撑腰?”楚惟好奇。
秦皇后道:“母后知你从不关心后|宫中事,可即便如此,你也该知道,后|宫之中谁最阔绰。”
“是淑妃?”楚惟意外,“淑妃能挥金如土,不是全靠母家进献吗?”
秦皇后不言,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皇宫之中,一草一木,一人一物,皆为皇上所有。
淑妃与昌宁行宫总管梁昌鸿暗中勾结,私放宫人出宫,从中牟利,这是重罪。
按照常理来说,此事一旦被揭发出来,梁昌鸿必死无疑。
至于淑妃,也必将得到严惩。
不只淑妃自己,淑妃的娘家甚至整个母族都会受她连累。
但这件事,并不能按照常理来论。
因为相比其他嫔妃,淑妃的身份算是比较特殊。
淑妃的母亲是长宁大长公主,是当今皇上唯一嫡亲的姑母。
皇上对这位姑母,向来敬重有加。
而长宁大长公主的驸马,也就是淑妃的亲爹是现任柱国公崔晏。
当年,这位柱国公与皇上的亲姐姐懿宁长公主一道,曾为当今皇上得封太子,并顺利登临帝位,立下过汗马功劳。
如今柱国公崔晏执掌六部之首的吏部,是皇上最为倚重的臣子之一。
淑妃犯下如此大罪,无论依照国法还是宫规,都应得到严惩。
但天子犯法怎么可能真与庶民同罪。
就算皇上不念与淑妃之间的情分,也要顾及长宁大长公主的颜面,念及柱国公往日的功绩。
皇上应该会予以淑妃轻判。
甚至很有可能会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轻放过。
而无论皇上是要公正严明的按律处置淑妃,还是大事化小不与淑妃计较,可以肯定的是,站出来揭发淑妃罪行的人,事后必将得到来自淑妃及其母族最决绝彻底的报复。
皇上那边因诸多顾忌,恐怕不但不会对揭发淑妃罪行之人予以嘉奖,甚至不会予以他庇护。
总之,揭发淑妃,绝对是件出力不讨好的事。
聪明通透如楚惟,自然想到了这层,不禁一脸担忧的问:“母后打算将此事告知父皇?”
秦皇后没明确回答楚惟,只道:“母后刚刚跟你说过什么?母后不是叫你只管用功念书,后|宫里的这些琐事,你不必费心。”
淑妃犯下此等大罪,应该不能算后宫琐事了吧?
“儿子恳请母后慎重处理此事。”
秦皇后淡淡一笑,“你放心,母后就算不为自己,为了你,也不会让自己行差踏错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