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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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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石舍人到后堂。”
  郗超能坑爹,他也能!
  郗刺使是否能够翻盘还要看事情发展。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万一徐、兖两州和北府军真要易主,趁着还能自主,必须坑渣爹一把!
  事到如今,桓容已经不在乎名声。
  命都要没有了,还要名声作甚!
  石劭被请到后堂,看到桓容正在饮茶汤,暗暗松了口气,他当真是怕了陪府君用膳。
  没等他高兴片刻,就听桓容道出所谓的“坑爹计划”,石劭当场喷出一口茶汤,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敬德以为如何?”
  “府君,此事恐怕……”
  “不可行?”
  “可行。”石劭皱眉道,“然于府君名声有碍。”
  “无妨。”桓容笑弯双眼,道,“郗刺使信中所言你都看到了。不怕告知敬德,家君素不喜容,如京口易主,容恐将死无葬身之地。”
  “府君!”
  桓容举起右臂,止住石劭的话。
  “敬德,我已无退路。”
  逃过一场追杀,桓容以为能有几年发展时间。哪里想到,喘口气的时间,渣爹又欺到面前。
  “府君意已决?”
  “然。”
  “如此,劭必全力相助。”
  “善!”
  同石劭商议妥当,桓容取出姑孰送来的书信,将纸上的字一个一个切开,私印更是切得小心,确保不损分毫。
  真要感谢那场刺杀,否则也不会有这封满是“父子之情”的书信。
  他不如郗超有才,能模仿他人字迹,做到一模一样惟妙惟肖。为了保密,石劭之外,也不能将事情说于他人知晓。
  但他有一样旁人都没有的底牌。
  摩挲着额间的红痣,桓容发出一声冷笑。
  翌日,西城军营营门大开,近百名青壮鱼贯而出,领取配发的皮甲长矛,由典魁和钱实带领,手持“征发令”,前往附近几县征发流民。
  “朝廷授命大司马联合诸州刺史北伐,今征发流民青壮至盐渎以备军需。”
  有县令提出异议,典魁当即圆睁虎目,拳头握得咔吧作响,威胁之意十足。
  钱实冷笑一声,祭出桓大司马手书,抛出盖有大司马私印的调令,笔锋锐利,字字清晰。谁敢说不是桓大司马的字迹,大可以送去姑孰求证!
  姑孰什么时候送来的信,重要吗?如果事事被人看在眼里,任由区区一个县令掌握住行踪,那还是桓大司马?
  反对声被迅速压下,几名县令的发财计划就此流产,强行扣下的流民分批被带往盐渎。
  消息传出,郗刺使哈哈大笑,畅快道:“桓元子,合该你有今日!”
  “明公,仆不慎明白。”
  郗愔坐到榻前,笑道:“桓元子欲取京口,如今诸州皆闻。朝廷尚未下令,他便耐不住插手进来,换做尔等会怎么想?”
  室内顿时一静。
  “事情传出,其擅权之名定将更胜。之前依附他之人也将考量,如我去官,其手握两府兵力,掌控建康东西门户,天下谁还能奈何于他?”
  更妙的是,动手的是桓容!
  倾向于辅助晋室的士族高门定会警醒,猜测桓温将嫡子送到盐渎,必是早对京口有所企图。太后也会明白,模棱两可绝不可为,欲保存晋室,必要先保住京口!
  “只要南康公主入台城,懿旨定下!”


第五十四章 惊怒
  忠仆自盐渎出发,先乘马车后改行船,日夜兼程,终于在寒食节当日抵达建康城。
  彼时,城中家家户户禁绝烟火,每餐以黍粥和醴酪为食,并在门前插柳,行郊野祭祀。
  城中食铺酒肆皆关门闭户,秦淮河上也不似往日热闹。
  沿河北岸,可见三两牛车停在一处,有士族郎君临河而立,鼓瑟吹埙,悼念古时贤臣。悠长朴拙的古曲流入风中,令人不禁潸然泪下。
  青溪里,庾氏府门紧闭,门前垂柳折断,隐现萧条之色。
  同在一里,殷康的家宅却比往日热闹。
  日前殷凯得大中正品评,选官著作郎,任职中书省,负责编修国史。圣旨既下,环绕在殷府上空的阴云散去大半,殷康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阿子既任中书省,当朝乾夕愓,竭尽所能,不负一身所学。”
  殷康孜孜教诲,殷凯正身听训。
  “我之前担忧,从兄之事将累及阿子。如今再看,实是杞人忧天。”
  屋内没有旁人,殷康说话便少了许多顾忌。
  对身在狱中的殷涓,他是既可怜又痛恨。
  可怜殷涓身为士族家主,如今身陷囹圄,即便能保住性命,也会被贬为庶人,三代之内难有再起的机会。
  痛恨他梗顽不化,固执成见,没有识人之明,得罪桓大司马不说,连郗愔都看他不顺眼,最终落进一场乱局,成为两人角力的牺牲品。
  “阿父,伯父之事,当真没有半点转圜余地?”
  殷康摇摇头,长叹一声,道:“桓元子不会放手,郗方回亦然。”
  “儿闻姑孰上表,言郗方回欲辞官交出兵权。儿不甚明白,郗方回为何会有此举。”殷凯迟疑道。
  “郗方回向有辅助晋室之志,北伐大业当前,绝无退缩之理。”殷凯皱眉道。
  “阿父是说内中另有蹊跷?”
  “十有八九。”殷康沉吟片刻,道,“姑孰表书递上,中书省和宫中皆无动静,倒是丞相府当日有人离城,似是往京口送信。”
  殷凯没有出声,顺着殷康的话深思,不由得神情微变。
  “此事牵涉建康门户和北府军权,稍有不慎,朝中恐有大祸。届时休言北伐,晋地都将生乱。”
  凡是朝中官员,只要不是糊涂头顶,都能猜出此事必有猫腻。慑于桓大司马威严,无人敢轻易宣之于口。
  “且看郗方回如何应对。”
  如应对得当,桓大司马计划落空,朝中势力勉强能平衡一段时日。
  如若不能,恐怕陷入麻烦的不单是郗氏,建康内的士族高门,台城中的晋室天子,都会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由桓温宰割。
  殷康眉心紧锁,忧色难掩。殷凯攥紧十指,深深感到无力。
  父子俩同为家族命运担忧,殊不知,一封盐渎来的书信即将打破僵局,拨动历史走向,硬是坑了桓大司马一回。
  桓府内,南康公主看过书信,不由得柳眉倒竖,银牙紧咬。
  “真让老奴如愿,我子岂有生路!”
  怒到极致,南康公主挥动衣袖,将桌上杯盏尽数扫落在地。
  茶水泼洒而出,瞬间洇出一片暗影。
  李夫人走进内室,见南康公主怒形于色,扫一眼跪在地上的忠仆,表情中闪过一抹疑色。
  “瓜儿送来的书信,阿妹看看吧。”
  李夫人接过书信,大略看过信中内容,眼底不禁染上怒火。
  “阿姊,此事断不能从了郎主之意。”
  “自然。”南康公主语带沉怒,道,“我这便入台城,将事情原原本本说给太后。如果她还没有糊涂,就该立即下懿旨!”
  话落,南康公主就要起身离开。
  “阿姊且慢。”李夫人拉住南康公主的衣袖,道,“阿姊衣摆染上茶水,还是换一件为好。”
  南康公主低头,果然见裙摆溅上两点茶渍,皱了皱眉,转过内室屏风,令婢仆开箱取来绢袄长裙。
  李夫人起身走到门边,对贴身婢仆道:“你带人看住三郎君和余姚郡公主居处。这两三日内,凡是有送往姑孰的书信,务必要在中途截下,送到殿下面前。”
  “诺!”婢仆应声,亲自前往布置人手。
  南康公主转出屏风,李夫人跪坐到公主身后,亲自挑选金钗,插到公主乌黑的发间。
  “阿姊放心,府内有我看着。尘埃落定之前,绝不让姑孰那边得到半点风声。”
  南康公主抚过发髻,拍拍李夫人的手背,令阿麦取来一只精巧的木盒,装入两枚盐渎送来的凤钗。
  “可惜了瓜儿的心意。”
  “阿姊如不舍得,从府库内选两件就是。”
  南康公主摇了摇头,盖上盒盖,道:“总要让太后知道,瓜儿不是靠我的庇护才有今日。”
  单是请下懿旨远远不够。
  她必须让褚太后明白,桓容的才名不是虚传。今日给他些许帮助,日后必能得到回报。
  “我是晋室长公主,瓜儿是我独子。”
  桓容有晋室血脉,和晋室面对同样的敌人,褚太后需要清楚,保住桓容就是为晋室争取一张底牌,赢得一个助力。
  “我入台城之后,府内交于阿妹。”南康公主用力握住的李夫人的手,沉声道,“如果有谁胆敢刺探消息,或是往外送信,阿妹可自行处置!”
  甭管是谁,敢在这件事上同她作对,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开南康公主的怒火。
  “阿姊尽管放心。”
  桓歆重伤在身,到底不是真残,难保不会有什么想法。司马道福恨不能永远避开姑孰,她身边却有几颗不老实的钉子。
  之前马氏和慕容氏莫名撞在一起,阿麦就发现不对,怀疑是司马道福身边的婢仆所为。
  南康公主没有马上动手,而是让人暗中观察,想弄清楚这几个人究竟是被庶子收买,还是桓大司马埋下的钉子。
  如今来看,更像是桓济所为。
  桓大司马没必要弄死妾室和庶子,事情成了,能得益的只有桓熙和桓济。而以桓熙的能力,想在司马道福身边安插人手,简直是天方夜谭。
  事情安排妥当,南康公主登上牛车,离府前往台城。
  牛车离开不久,有婢仆在附近探头探脑,被阿麦当场捉住,全部堵嘴绑起来,送进关押罪奴的暗房。
  因为几人不是贴身婢仆,司马道福压根没留意情况不对。直到有婢仆回报,说是姑孰跟来的婢仆少了三人,司马道福方才愣了一下。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长公主离府不久。”
  司马道福放下金钗,神情微变,厉声道:“你说什么?!”
  婢仆小心咽了口口水,道:“盐渎今日来人,长公主见过之后便离府。奴让她们几个去打探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消息。可人却是一去不回……”
  面对司马道福愈加严厉的神情,婢仆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低不可闻。
  “好,当真是好,好得很呐!”
  “殿下,奴……”
  “闭嘴!你当我是傻子不成!”司马道福抓起金钗,猛地掷向婢仆。锋利的钗尾划过婢仆额角,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阿兰!”
  “殿下。”一名略显粗壮的婢仆自门外行入。看到她,受伤的婢仆禁不住瑟瑟发抖。
  “把她捆起来,送去阿母居处,直接交给阿麦。告诉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司马道福沉声道。
  “殿下,殿下饶命啊!”婢仆跪倒在地,连声求饶,“殿下,奴一心为了殿下,殿下饶命啊!”
  “为了我?”司马道福冷笑,又抓起一枚金钗,将要扔时,发现是最喜的金蝶钗,不舍的放下,换成一枚环佩砸了过去。
  婢仆不敢躲,额前又添一片青肿。
  “为了我好?我看你更像是觉得我太好,想要给我找麻烦!”
  不想再听婢仆辩解,司马道福冷着脸转过头,阿兰扯出一方布帕,当场塞进婢仆嘴里,和另一名粗壮的婢仆合力,三两下将她拖出内室。
  “不能让我高兴两天!”
  坐在铜镜前,司马道福打量其他婢仆,心中暗自冷笑,是,她是任性跋扈,行事不入高门士族的眼,可她不是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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