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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撑多久,纪锦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头搁在自己的胳膊上闭上了眼。她急得要命,觉得这一回是坏事了,在眼皮子耷拉下来,闭上眼之际,她似乎看到了韦瑜黑白分明的眼中有笑意,然后他微微摇了摇头。
她似乎也听到了他没有说出口的那个“唉”字以及叹息。电光火石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挫败得想哭,又想跳起来骂自己蠢。可是也只能想一想而已,她浑身无力,万种心思也随即沉了下去,沉入到黑暗之中……
韦瑜看着对面坐着的小公主慢慢昏睡过去,终于将那个囿于口中的“唉”字吐了出来。果然,小公主今夜请自己来是摆的鸿门宴,酒里下了迷药。之前,他在纪锦去捉鱼之时,已经手法极快地将两杯酒都换了下,因为他料定酒有问题,也料定小公主后面会让他帮忙去捉鱼,再趁机调换酒杯。后面的事情,从小公主如今昏睡过去,就说明他猜对了一切。在换酒之前,他也想过,这酒必定不是毒酒的,很有可能是在酒里下了令人昏迷的药。因为她再三再四地接近自己,不知轻重地意图□□自己,必定是有所图的。他用脚趾也能想到她所求为何,定是要自己帮忙让二皇子成为大夏朝的新储君,而这个偏偏是他忌讳的。历来染指储君之位的外臣和内侍,都是要冒险的,搞不好就得掉脑袋,他可不想为了个大团子蹚这趟浑水。
要是自己中了小公主的计,喝了那杯酒昏过去了,那就坏事了。
小公主啊,小公主,你到底是稚嫩了些。他如此想着,站了起来,抚了抚腰间的玲珑透雕玉带,便欲举步往外走。可是还未迈出去一步,突觉一阵头晕。他赶忙拿手撑在桌子上,心中暗道不好,难不成自己喝下的同样是一杯里头有迷药的酒?要是这样的话,小公主又何必换酒?她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连番的疑问一霎时从脑子里头冒出来,不等他想到答案,就再也撑不住跌坐回了玫瑰椅中。在眼皮阖上之前,他只觉骇然和羞愧,想难不成这一次是要载在小公主手里了吗?这些年来,算无遗策,从没有载过跟头的他竟然载在了一个黄毛丫头手里!
此刻他唯有希望长随金宝能快点儿赶来,帮着他脱离这险境。
☆、身陷火海
金宝是被轰隆隆的雷声还有喧嚣的人声给惊醒的,他揉了揉迷糊的双眼,费力地睁开眼,只觉脑子里依旧一团浆糊似地,头还痛着。屋内桌子上的油灯依旧亮着,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看到了趴在自己身旁睡得流口水的小宫女芍药。
看到她这种睡相,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想笑。
可是轰隆隆一阵抖得倚靠着的桌子轻颤的炸雷硬生生将笑意给冻僵在了他嘴角,继而又是一个内侍又干又尖的惊惶喊叫的一句话令得他打了个激灵。
那内侍喊:“快,大家伙儿快救火啊!”
“火!”金宝有些不敢相信地脱口而出,然后直起身来转脸往窗那边看去。
他看到红彤彤的一片赤色笼罩了整个窗棂,窗纱上还倒映着些奔跑的晃动的人影,然后是更多内侍和宫女此起彼伏叫喊走水和救火的声音,如浪潮般,一波一波向他耳朵涌来。他站起来快步奔到床边,一把推开窗,骇然发现是二进院里的撷芳殿东配殿着火了!
“督……督主!”他抖着声喊了句,又继而喃喃道:“公主……”
之前的事情如闪电般在他脑中浮现。他惶恐得哆嗦起来,想,这一下怕是真要死了。自己个儿陪着厂督来撷芳殿,竟然不知道怎么地在芍药的值房里睡着了。而这会儿厂督和公主一起吃酒的撷芳殿东配殿燃起了大火,要是厂督和公主在里头遭了难……
那,不只自己,就是家里头的爹娘和弟妹也得被牵连杀头!
不行,拼了命也得去救厂督和公主,不管是死是活,也得把人给弄出来。弄出来了,或者有一线生机,要是弄不出人,就全完了!
金宝想明白了后,回转身,立即就跟个火烧屁股的猴子似地三两步冲到芍药趴着的桌子前,用力握着她肩膀大喊大叫:“芍药,快醒醒,你家公主住的东配殿走水了!快去救主子!”
芍药被金宝摇醒了,揉着眼不明所以地望着他问:“金宝哥,出什么事了?”
金宝使劲儿一跺脚,再次大声道:“芍药妹子,出大事了,撷芳殿东配殿走水了,不定你家公主和我家厂督还在里头。不说了,我得去救人,救人,拼着这条贱命不要,也得把我家督主给救出来!”
说完这话,金宝也不管芍药听清楚没,转身扔下芍药,飞跑到门边,两手一拉门,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
芍药听完金宝的话,等他冲出门后,从开着的门望出去,看到几乎映红了禁城半边天的撷芳殿东配殿的大火。立即她回了神,想起了什么,吓得尖叫一声,随即跌跌撞撞也跑了出去。
金宝冲出门,一直跑到后面二进院里,此时的二进院里人不少,个个慌乱地提着水桶或者端着木盆,从院子里蓄满水的大铜缸里舀水出来往燃烧着的东配殿泼水。天边不时有闪电撕裂夜空,闪电过后就是一阵阵雷声轰鸣,风很大,吹得燃烧的东配殿发出噼噼啪啪木材爆裂的声响。偏偏光打雷不下雨,风大,雨云都被吹走了。风助火势,烈焰腾空。
火太大了,火舌翻滚,内侍和宫女们泼出去的水只浇灭一小块地方,很快火焰便又重新席卷而来,将浇灭的地方的水分迅速烧干,于是火焰重又燃起。见此情景,金宝只觉心头拔凉拔凉的。他上前去拉住一个小火者问:“里头的人出来了么?”
那小火者抹了抹被浓烟熏花的脸问:“啥,里头有人?是谁?难不成公主在里头?”
金宝一听脚下一软,差点儿站不住,原来他们都不知道里头有人。也是,督主昨儿晚上应公主之邀来这里喝酒根本就没人看见,想来也是为了避嫌,就将在这里服侍的宫人都遣了出去。这么说来,公主和督主必定还在里头,因为来救火的人并没有看到里面有人出来。
“公主在里头,你们快救火,快救火!”他灵机一动顺着那小火者的话头大声喊起来。火这样大,虽然众人泼出去救火的水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可是大家伙儿听到公主在里头,多泼些水,兴许能起|点儿作用也说不清楚。
“对了,你们快往殿门那一块儿泼水,我进去救公主!”金宝指挥着那些听到公主在里头,从而加快泼水的内侍和宫女们。
众人于是俱都集中往门那一块儿泼水,一阵忙乱后,到底起了点儿作用,原先火焰完全将门那块包裹,这会儿露出了烧得漆黑的殿门。金宝见状顺手从旁边经过的一个救火的小火者手里抢过一桶水,再往自己身上一淋,然后咬咬牙,冲到殿门跟前抬脚就往门上一脚。原以为这殿门已经被了火,就算里头闩上门闩,这大力的一脚也会将门踹开了,不想一脚踹上去,却并未将殿门踢开。金宝定睛一看,却见到了门环上穿着跟手指粗的铁链子,链子尽头挂着把锁。链子约莫手指粗,锁也不大,就只有半个鸡子大。而且链子和锁都是黑色,恍眼根本看不出来。
这殿门上怎么会上锁?难道是公主和督主从里面出来离开了才会锁上。可是根本不可能呀,宫中住人的殿宇从没有晚上从外上锁的规矩,所以这应该是有人从外面锁上的,但却不是公主还有督主。如此说来,一定是有人想借着宫殿起火,将殿门锁了,而公主和督主即使发现了起火也无法从里头逃出来。这是有人要害里面的两个人啊。
想到此,金宝吓出了一头冷汗,可这汗却让他脑子越发清醒,一股火气陡然迸发出来,胆子也大了起来,连力气也大了。
接下来,救火的众人还有后面跑来的芍药就见到金宝发了疯一样,砰砰砰抬脚奋力地踢那殿门,最后甚至拿身体去撞。
在他疯子一般的行动中,终于殿门被他撞开了,他冲了进去。
不过,他刚冲进去,外头的众人就见到从上方掉落下来一根燃着火的椽子一下子砸到他身上。他被砸得肩头一歪,一下子往前扑倒,火焰顺着他肩头蔓延开去,从他嘴里发出来一声痛呼。
“金宝哥!”芍药哭着往被踢开的殿门那里冲去,旁边一个宫女伸手一拉没拉住她,不由跺脚喊:“芍药姐,你这是疯了么,不要命了?”
芍药这会儿的确是脑子不清楚了,只想着救人,豁出命也不怕。不管是里面的公主也好,还是眼前倒下的金宝也好,她只想着要去救。
也算是她运气好,她后脚冲进去,一脚蹬开那根压在金宝身上还在燃烧的椽子,然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拼死拉住金宝的双腿往殿门外拖。燃烧着的宫殿里浓烟翻滚,火焰缭绕,她被呛得几欲昏厥,有些小火苗也燎到了她身上,将她裙角点燃。
好不容易把金宝给拖了出来,两人身上的衣衫都着了火,在外救火的众人便纷纷上前,将手中提着的水桶或者端着的木盆里的水浇到两人身上。
两人身上的火虽然被浇灭了,但是俱都被烧伤,又加上被浓烟所熏,急痛交加,就一起昏厥了过去。随即有人上来将两人扶起带了下去敷药。
火势越来越大,竟然由东配殿烧开去,一直烧到撷芳殿主殿。救火的众人见这火势救不下来了,只好往外退,退出二进院,站在外面忘火兴叹。更有伺候纪锦的宫女和内侍跑了来听说她在里面没出来,一些跪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一些直接吓晕了过去。谁都知道,小公主要是被烧死了,她跟前伺候的人都得去给她陪葬。
不过,小公主纪锦毕竟是上天眷顾的人,也可以说是遇到了命硬煞气大的人,这样的人不容易死,她沾人家的光也跟着没死了。
事情是这么起的,话说就在金宝被轰隆隆的雷声和嘈杂的人声惊醒的时候,韦瑜也醒了。他一惯警醒,那沾在杯口的梦陀罗迷药使得他睡了约莫三个多时辰,火是子时过了响雷过后才起的。烧了小半个时辰后,才被宫中的一个小火者发现这里着了火,随即叫了人来救火。
他被惊醒后,发现宫殿着了火,也有些吃惊。那时火还在殿顶燃烧,并没有蔓延烧下来,烧到殿门那里。所以他站起先是去摇醒纪锦,打算等她醒后,便带着她一起逃出去。不曾想,摇了许久她竟然不能醒,原来在纪锦自己喝的那杯酒的酒杯上的梦陀罗是她自己亲自动手抹上去的。用水调了,抹了三遍,想让喝下此酒的韦瑜多睡会儿,直到天亮。哪想到最后竟然是她自己喝了呢。
而韦瑜喝的那杯酒或者只抹了一遍,所以药性小些,他更容易醒?
最后没办法,韦瑜只得去屋角青花瓷的大鱼缸那里,用个梅瓶盛了一瓶水来照着纪锦脸上一泼,被冷水一激,韦瑜又掐一掐她人中,她这才醒了过来。
醒过来后,纪锦见到宫殿着了火,同样吃惊和着急。韦瑜顾不得跟她多说,拉着她就往殿门那里跑。不过,正因为耽搁了一小会儿,此时火已经蔓延到殿门上方了。韦瑜只得又跑到落地罩跟前,扯下那上头挂着的一块帐幔,再拿到殿角的青花大鱼缸中浸了水,披在身上,两手也分别裹了冒着火焰上前去拉殿门。
不想一拉之下却根本拉不开。他记得当初进来之时,门是没有从里面闩上的,可这会儿居然拉不开。难不成是从外面被人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