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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模模糊糊的,方妈妈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死到外头了吗?”
眼看着医疗救援队的营地就在外面,方知有不想跟她多纠缠:“我没空,一会再打给你”
“喂?!你别挂……知有……”最后方妈妈小声地叫了她的小名,她还从没这么低声下气跟自己说过话,可是电话已经挂断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再看看不足五百米外的营地,她勉强定了定神,加快速度跑起来。
顾衍之不愧是常年在外作战的人,衣物准备的很充分,运动内衣就不说了,一次性内裤都有,着实让她有些汗颜。
陆青时看了看帐篷口,一派风平浪静,慢吞吞解着自己的扣子。
倒影投射在帐篷布上的时候,即使拼命告诫自己心如止水,却还是目不转睛盯了一会儿。
直到她的手逐渐往下,消防教官猛地回过神来,耳朵通红,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从兜里掏出皱成一团的中华烟哆哆嗦嗦点上。
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往这儿走,顾衍之赶紧踩灭了烟头,撑着伞迎上去。
“怎么了?”
“没事,给你们还生命探测仪来了”郝仁杰手里果真拿了两个仪器,从她肩膀上探出头去。
“我们老大是不是在你这儿?”
顾衍之挠了一下脑袋,吞吞吐吐的:“算……是吧……”
郝仁杰愈发好奇了:“她在干嘛?”
“脱……脱衣服……”向来耿直的人神色有些躲闪。
郝仁杰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牛逼啊,顾队长”
“???”顾衍之一头雾水。
对方已经摇头晃脑走远了:“不要玩的太过火了,明天我们还得靠她主持大局呢”
“????”
总觉得好像被误会了呢。
顾衍之又一步一步挪到了帐篷前,掐着嗓子道:“青时,你好了吗?”
“好了”陆青时掀帘出来,冲锋衣还未拉上拉链,里面穿了她的黑色紧身速干衣,头发草草扎了一个高马尾,意外地显年轻和帅气呢。
顾衍之小小腹诽了一下,走过去帮她把拉链拉上:“晚上冷,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陆青时拿起放在旁边的雨伞,撑开迈入雨帘里。
顾衍之亦步亦趋,她看得好笑:“就几步路而已,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当然知道,小孩子才没有她那么好的身材,想到这里,消防教官的脸又悄悄红了一下。
“你不是小孩子,你是我想照顾的人”
陆青时失笑,两个人分别撑了一把伞,并肩走在风雨里。
“我比你大,要照顾也是我照顾你”
“可是你不会做饭呀,也不怎么做家务,我十项全能,上到换灯泡接电路下到修水管疏通下水道……”
陆青时扶额:“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
“我不要钱还随叫随到”
“你真是……”医生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真是什么?”顾衍之追问。
陆青时摇摇头,不肯再说了:“谢谢你,我到了,你回去吧”
医生收伞,准备低头弯腰进帐篷的时候,顾衍之又往前走了两步,低低叫了她的名字。
“青时”
“嗯?”对方回过头来,隔着雨帘静静看着她。
顾衍之掌心紧握成了拳:“我……算了,没事,你早点休息”
陆青时点点头,钻进帐篷里才长出了一口气,微微阖上眸子。
还好,她没有说出来。
回到帐篷里的顾衍之把自己缩成一团卷进睡袋里,翻来覆去怎么躺都不舒服,最后索性躺平了长叹一口气。
自己真是……好怂啊。
“让开,让我进去”
“诶?你不能进去,这里是医疗站”
麻药的劲儿过去,于归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恍惚听见了方知有的声音,她凝神细听了片刻,突然坐了起来,自己拔了针,一瘸一拐跑出去。
“知有!你怎么来了?!”
方知有见她完好无损站在这里,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眼中溢出泪花,目光落到她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并吊起来的脚时,咬紧了下唇,冲上来不由分说扇了她一巴掌。
犹如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于归被打懵了,她还没这么对过自己,顿时哭了出来。
“知……知有……对不起……”
方知有硬着心肠转身就走,于归扔了拐杖,闯进瓢泼大雨里,一瘸一拐地扑进她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个劲儿道歉,大雨打湿了额发,眼前的人面黄肌瘦,身上还有伤。
方知有几次想推开她的手终是落在了她的背上。
陆青时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一股潮味的毯子里,依旧阻挡不了隔壁帐篷里小两口亲亲我我的声音。
从一开始的“对不起知有请你原谅我”到最后的“我是真的很担心你,很爱你,不想失去你”,发展到了一些极其暧昧的声音。
陆青时板着脸坐起来穿上外套,掀开帘子打算去看看病人,还未走出两步,只听见山上轰隆隆一声巨响,半个山头滑落了下来砸进了奔腾的江水里,原本就过了警戒线的浑浊水位翻腾起来,惊涛拍岸,怒雷惊雪,桥身狠狠一震,陆青时一把扶住了帐篷架。
有人失声尖叫起来,顿时整个营地警铃大作。
“唔……”秦喧睁开还带着水光的眸子,湿漉漉的眼神还带着愤恨:“向南柯我艹你妈!”
警官二话不说披上警服翻身而起冲出了营帐。
顾衍之冒着大雨站在黎明前灰蒙蒙的光线里,向来任何危险之前都波澜不惊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一丝慌张。
“是……堰塞湖……”
站在她身边的陆青时狠狠打了个寒颤。
第80章 故人
仿佛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局面已经不是她们能控制的了; 凌晨六点发现堰塞湖水位形成; 到七点的时候最大蓄水量已经达到了千万立方米。
头顶上响起直升机巨大的轰鸣; 重装迷彩的武-10在大桥上盘旋; 穿着猎人迷彩服的士兵挨个滑降下来; 军方开始入驻。
直升机很快开走,一辆黑色大奔商务车唰地一下停在了营地门口; 几个西装革履的人鱼贯而出,身后跟着荷枪实弹的武警。
郝仁杰夸张地张大了嘴巴:“那……那是……”
向南柯也接到了警备任务; 把子弹压进枪膛里:“你没猜错; □□总理和国家抗震救灾副总指挥长,我去忙了; 你注意安全”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秦喧说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秦喧有些懒洋洋的不想说话; 眼皮子都没搭理她一下。
几辆起重机挖掘机陆陆续续开进了营地里,桥下已经开始在作业; 无人机升空来回勘探着水位地理; 一小队工程兵爬上了隧道上方的山脉,一溜儿滑索降下来; 人工安置着防止山体滑坡的网兜。
徐乾坤手里拿着官方的最后通牒跑过来:“别的医疗队都开始撤了,我们也撤吧”
“往哪撤,还有一小半隧道没有清理干净,万一还有幸存者呢; 现在正是最需要我们的时候”
大家聚在一起开了个小会,陆青时反驳道。
这里
资源
超多的
八二四五二零零九
“二十四小时之后据说要开闸泄洪,到时候别说是这里了,估计锦州市下游的一些村镇都有危险,留在这里等死吗?!”
二人素来不和已久,其他人也不敢插话,倒是于归弱弱说了一句:“帐篷里还有重伤员,我们撤了他们怎么办?”
陆青时坐下来揉着眉心,徐乾坤也一脸苦闷,这才短短几天,一个也还算精神的中年大叔胡子拉碴地满面憔悴,嘴角还冒了泡。
“可是孟院长也说让我们先撤,一切以大局为重,听从救灾指挥部的安排”
“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不管怎么说,先把伤员送回去吧,我们坚守到最后一刻,有意见吗?”
出乎意料地,面前这一张张稚嫩青涩的脸没有任何反驳,大家一致点了头。
徐乾坤努了努嘴没说什么,算是勉强同意了她的建议。
武警水电部队的总工程师和国土资源局的人在吵架,各抒已见,争执不休,年过半百的老人听得头大:“叫你们来是建言献策出主意找解决办法的,你看看这水位都涨到哪去了!半个小时之内找不到切实可行的泄洪方法都给我脱了这身皮滚蛋回家!”
江边设立的水文观测点水位已经涨过了警戒线。
顾衍之面色严肃站在这里,拍起的黄沙溅在了她的裤腿上,消防员们正和武警部队一起拿沙袋巩固着堤坝。
“来一根?又见面了啊顾衍之”有穿着猎人迷彩服,佩戴了松枝绿肩章的中尉走过来递给她一支烟。
顾衍之婉拒了:“滚蛋,没心情抽”
猎鹰的出动就代表了事态的紧急程度,可能不光是为了保护上头那位大人物。
“要爆破对吧?”
论起对□□的熟悉程度,再没人比她身边这位武警工程大学毕业后入伍的爆破手更熟悉的了。
他曾在一次模拟演习中用精确到微克的□□炸了敌方的指挥部,人员却毫发无伤,一时之间成了军中神话。
而当时协助他谱写神话的人就静静站在他的身边。
程度摇了摇头:“你怎么混成了这个样子?”
眉眼添了风霜,穿着脏兮兮的消防员制服,脸上都是淤泥,发梢上都挂着干涸的泥巴,浑身上下像从泥地里打滚出来的。
哪有从前那个英姿勃发的特种兵威风。
“滚开”顾衍之没理他,搬起一袋沙袋重重砸在了江边上,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泥水,又转过身去忙碌了。
程度只好叼着烟又百无聊赖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常水河的下游是锦州市三百万人民,两县十一区,堰塞湖一旦决堤的话至少一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会被淹没。
那份纸质的报告递到手里的时候,年过半百的老人半天没说话,手撑在桥梁的栏杆上,看着底下奋战的消防官兵以及奔腾不休的浑浊河流。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国土资源局的人和水电部队的人没再吵架了,互相对视一眼,摇摇头,脸色有点黯然。
“没了”
那份示意图清晰地阐述了泄洪方案,从常水河旁边开挖泄洪渠把洪水引进旁边的支流里,洪水会经过地图上的几个小村庄,当然常驻人口只有1。2万人,两害相权取其轻。
救灾总指挥当场就拍了板:“那就这么办”
老人又加上一句:“抓紧时间疏散下游群众,争取二十四小时之内把增城的清湖村平谷村等几个有可能被洪水没顶的村镇人民群众安全转移出来”
“是!”军队的人敬了个礼转身走了。
一箱又一箱写有危险物品的火乍药被抬进了施工现场,猎鹰的人在清点着器械装备。
他们的任务是徒手爬到堰塞体上炸开一条泄洪通道。
“去问工兵,浮桥搭好了没有?”程度抽着烟,来回徘徊着,有些心急。
“报告排长,工兵连说这会儿水流流速太大,浮桥一时半会儿搭不起来”
“艹!”程度把烟狠狠扔在地上踩灭:“早知道他妈的刚刚就让直升机把老子直接放下去得了”
“走,去看看”
一行荷枪实弹的人揣着□□跑向了江边。
“拉住,拉住,别松!”湍急的江水里浮桥左摇右晃,别说人了,畜生站上去都得被摇得七荤八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