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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外面很危险,非常危险,没有谁会在这种日子里出去,法师塔里才是安全的……你一个人不能出去。”
塞隆很失望地扭过头去,刚才兴致勃勃的感觉不见了,只是安静而向往地看着窗外。
希珀想起她要从露台上往下跳的场景,心想也许小孩子觉得痛才不会乱来。她叹了口气,一直安静的海克特拉忽然说:“女士,你该不会真的想出去吧?”
“海克特拉,我想我需要一些厚点的衣服。”希珀只是告知一声,更衣间的门自动打开了,她的手指像是翻书页一样在面前快速滑动,挂着的衣服也一件件地跟着被拨动,希珀在衬衫外面加上一件马甲,又看到一件厚重的罩氅,把它拿下来直接披在了身上。她把平常在家穿的薄底皮鞋也脱掉了,换了一双高筒的靴子,然后从自己小时候的衣物里拣出一件厚外套给塞隆穿上。
不知道她有多久没自己穿过衣服了,扣子一上来就扣错了,希珀蹲下来与她平视,认真地替她整理好衣服,一边不忘交待:“只有我看护你的时候你才能出去,这很危险,非常非常危险,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元素之门的风暴丢掉过性命。不能离开我,记得吗?”
小家伙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要乱来,不要随便和它们一起玩,不然我就要惩罚你。”她抓着小女孩的肩膀,十分严肃地看着她。
女孩盯着她看,希珀生出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她没在听,就是在看自己罢了。挫败感让她有点恼怒地摇了一下塞隆的肩膀:“嗯?”
小姑娘因为她的摇晃瑟缩了一下:“惩罚,是,这个吗?”她指着自己的肩膀,希珀错愕地松开手,领子被扯开了一点,尚且新鲜的烙印露出了一半。那里皮肉焦黑,但秘银的粉末已经掺进皮肤深处了,特殊的药水从此以后就和皮肤粘连在一起,相互渗透,成为魔兽被收服的证明。希珀意外地觉得羞耻——人本不应该对自己的同类印下这样的烙印,可契约已经达成了,除非她把契约转赠给别人或者直接被契约方杀死,否则她们永远都是事实上的主仆关系。
可塞隆应该还不明白她自己糊里糊涂地成为了别人的奴隶。
“我……呃,不会轻易惩罚你。”但她马上想起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把这么小的孩子带出去的原因,又像面对成年人一样强硬起来:“你犯了什么错误,我才会惩罚你?”
塞隆皱着小脸想了想:“离开希珀,随便和元素玩。”
“好的,乖孩子。”她低声念着“轻如鸿毛”,然后把塞隆抱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洗干净之后的小孩子身上没什么可怕的味道,闻起来有一股新鲜的奶气,这大概是希珀并不抗拒跟她接触的原因之一。当然新鲜感也是其中之一,希珀从来没有抱过小孩子,她本来觉得自己漫长的余生里都不会再有机会抱孩子的。
她走到起居室那一层的时候,听见吧嗒吧嗒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轻轻喊了一声“提乌斯”,脚凳欢快地跑了过来,冲着她晃着流苏,还发出了“呜呜”的叫声。希珀不方便弯腰,因此也没办法抚摸提乌斯,只好抱歉地对它说:“提乌斯,这个天气想出去转转吗?”
听她说完这句话的提乌斯愣了一下,狐疑地扭头从门缝里看着外面几乎已经成了黑色的天空,又狐疑地扭了回来,从棉垫大概是嘴的位置里发出“呜?”的一声。
大法师笑了笑,“虽然有点危险,但我会保护你的。哦,提乌斯小可爱害怕了吗?”
提乌斯恶狠狠“汪”了一声,然而矮墩墩的样子让它毫无威胁力。
希珀走在前面,提乌斯跟在她身后,小女孩趴在希珀肩上,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走在后面的脚凳。
第13章
察觉到她在看什么地方,希珀对她解释说:“提乌斯是只魔狼,有些人会把魔狼当做宠物养起来,而法师通常会选择把它们变成脚凳。你家里曾经养过宠物吗?”她担心塞隆不能理解“宠物”这个词,解释说,“魔狼,蛇,鸟,猫,之类的。”
“没有,想要。”
“你可以摸摸提乌斯,”她们快要走到底层了,在一个休息平台上,她把塞隆放下来,接着揉着提乌斯的背,看着塞隆学着自己的样子,微笑着说:“提乌斯很喜欢别人这样摸她。”
“‘她’?提乌斯,女孩子?”
“对。”希珀侥幸地想:如果塞隆被提乌斯转移了注意力,也许就不会往室外跑了。然而塞隆试图把提乌斯抱起来,还看着狭长的窗子问:“她会跟我们一起出去,是吗?”
希珀略略失望地点点头,“会的。”她让塞隆把提乌斯放下,然后又把小女孩抱起来——免得她一个人偷偷地玩元素,而把法师塔给炸了。
提乌斯在门口的玄关里变回了一只沙漠色的魔狼,陡然间变大的身躯几乎塞满了这个相对狭小的空间,塞隆的身躯忽然僵硬,深深吸了口气,希珀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蠢蠢欲动的小嘴,“别怕,提乌斯不会伤害你的。”
看到提乌斯晃起尾巴,塞隆紧绷的身躯慢慢放松,希珀空出手来推开门,风一下子把门撞到一边,她让提乌斯走出去,自己把门关上,疾风甚至突入环绕艾梅科特斯的风墙,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在艾梅科特斯,外面的狂风总是缓慢地渗进风墙内部,现在风已经这么大了,可想而知风墙之外是什么样子。
希珀喃喃念着“微风缭绕”,手上的空书也不曾停止,逸散的魔力在空中留下金色的痕迹,微风环绕在周围,吹在身上的风,巨大的土之子隆隆地从被潮汐力撕开的裂口里出现,沉默地伸出一只圆手,等希珀踩着走到它肩膀上。
土之子都有小小的脑袋,因此宽厚的肩膀上有许多可以坐的地方,她抱着塞隆坐下,土之子开始向前快速行走,魔狼提乌斯走在后面,巨大的头颅就在希珀后方,塞隆一伸手就能摸到它潮湿的鼻头。
变身成了巨大的原形,提乌斯本质上仍然是一只淘气的小狗,它欢快地看着塞隆,嗓子里发出细细的呜呜声,甚至还准备伸舌头去舔小姑娘的小手。
“提乌斯。”大法师仿佛身后长了眼睛,及时制止了它把口水弄得到处都是。她们已经走到了风墙附近,一个圆形的法阵上,随着大法师的迈入,周围的符文一个个被点亮了,提乌斯快步跟上来,蜷缩在对它来说相对狭小的法阵里,一阵波动之后,她们出现在了风墙之外。
“根须缠绕”的法术把她们两个固定在了土之子身上,沉重的岩石身躯保证了狂风没有一瞬间把这个单薄瘦削的元素使者卷走,魔狼提乌斯本能地趴在地上,用前爪护住了鼻子,接着才试着慢慢站起来,小心翼翼匍匐跟在大法师身后。
小型龙卷的保护力被风压大大地削弱了,狂风吹着沙子和雨滴,高速让这些细小无害的颗粒变成了可怕的飞刀,割在脸上都会生疼,但风和雨夹杂的气味太棒了,它们充塞心胸,让人整个仿佛和伟大的自然融为一体,又让人忍不住跪拜这样的神技。
塞隆开心极了,扭过身大大地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什么一样。希珀想了想,把她安放在一旁,提乌斯负责任地凑到她们两个面前,用尖尖的吻部托着塞隆的脚,免得她掉下来。
希珀开始念一个冗长的咒语,那词语的顺序有点像升腾法术,然而在现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中想要升腾风元素几乎是不可能的,魔能在指尖积压,在黑暗中逸散出耀眼的光芒,威严的大法师命令狂欢的风和水听从自己的请求,减慢脚步,听从她的号令,在她身边环绕,形成安静的壁障。狂欢的元素们很少答应这样的请求,在元素之门——和许多人想象的并不一样——元素法师的能力常常是被削弱的,因为元素总是在狂欢,它们不怎么会听从法师们的调遣。
也只有元素的君王能让桀骜不驯的元素们稍微听话一点,塞隆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欢呼地叫着“ho——”的元素们渐渐降低了声音,在希珀身旁环绕,风和雨减弱了,而在此之前,快要把手吹起来的狂风与打在脸上发疼的雨滴让她稍稍明白了一些为什么希珀不准她出来。
元素们就算环绕在希珀身边,也仍然想要挣脱束缚,这张盾时强时弱,总有狂风漏进来,吹得小姑娘的头发乱糟糟的。
在她们脚下是一片沙砾,但是不一会儿,沙子就在风盾附近堆积起来,像是把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掩埋住一样,很快地,风盾支持不起沙壳的重力,沙子落了进来。
大法师扭过头,向着塞隆伸出一只手。
女孩只顾仰头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黑沉的天空,若隐若现的元素之子,宛若蟒蛇缠绕着厚重的黑云,身躯时不时在扭动中点亮。
它们的体积都太庞大了,庞大得让人仿佛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不只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景象的塞隆,连大法师都忍不住注视着这场灾难一样蔓延的风暴。
闪电仿佛就在头顶上蜿蜒,而雷声就在脚下滚动,连最稳重的土元素都被活化了,大地也跟着一起颤抖。
大法师十年来多半只是远远地从塔中看着这一切,有岩石和结界的保护,这一切不过都是装点法师塔的风景,然而当直面这一切的时候,她还是从心底被震撼了。
震耳欲聋的咆哮,她清晰地听见了所有奔腾的元素都大声喊着:
“ho——”
心脏鼓荡得快要跳出来了,她也忍不住举起手,想跟着一起咆哮,想加入其中,想舍弃性命,融入一场狂欢之中。流风从她身边经过,调皮地撩起了厚重罩氅的下摆。风很凉,可大法师几乎已经注意不到了。
第14章
但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突如其来的诱惑,大法师即刻清醒过来,可随即意识到:如果连她都受到了如此强烈的迷惑,这个小小的元素使者又会受到什么样的迷惑?
她赶紧低下头,看见塞隆小小的、单薄的身躯逆风,看见她的头发在脑袋后面飞舞,看见她已经张开双臂,对着吹来的无尽的风大声叫喊。
幸好的是,元素不怎么理会这个小小元素使者的叫喊,她的声音在天地之间的强烈噪声之间显得实在是微不足道,但还是有小部分风元素发现了这个调皮的小妹妹,亲切地在她身边绕了一圈,像是意图把她带走。大法师甚至能“看”见风的轨迹,它们绕着孩子的指尖,像是要抓住她的手。
“塞隆!”也许是她的声音不够大,或者不够威严,或者不够有诱惑力,塞隆没有听见一样往前走了两步,快乐地大声喊叫。
但越来越多的风注意到她了,它们似乎觉得她和旁边的人很不一样,它们意图来拉扯她,意图把她带进风里,塞隆不但没有拒绝,反而跃跃欲试,伸出了手,踮起了脚。
因为它们的扰动,大法师的风结界极大地被削弱了,本来服从了她的元素都蠢蠢欲动地想要逃跑,结界抵抗不了风压,内外的风速差距越来越小。
“塞隆!”
孩子兴奋地大喊一声。
风呼啸而来,吹着她的衣服,甚至有要把她吹走的趋势,魔狼这时候却发出了警示的低吼。希珀敏锐地感受到了风的流动,但闪电已经虎视眈眈了,它们雀跃地抖动着,似乎是要顺着风的管道一直跑到地面。
风的尽头可是塞隆!
希珀奋力地张开双臂,以前所未有的严厉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