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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找什么呢?
这来来去去找了大半天了,看得人真着急。
终于,在那人从隔壁巷子走过来,掏出只金色的手机貌似要打电话的时候,王悦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那谁?你找什么呢?”
那谁抬头看了眼,目光定在他身上,不动了。
王悦打量着那人,瞧见对方正脸的一刻,心底啧了一声,这人长得太好了,王悦顿时来了兴致,问道:“你丢什么了?”
那谁望着他,没说话,一双眼深得瞧不见光亮。
王悦想从树冠里坐起来,刚一动,忽然听见底下的人开口了。
“别动!”
王悦动作顿了下,看向底下的人。然后一辈子就没有老老实实听话过的王悦就扑腾着坐起来了,十来米高的槐树的树冠丛发出剧烈的颤抖,沙沙声不绝于耳。王悦看见那人眼神一下子变了,王悦一愣神的工夫,这人就跑过来在自己脚下的地上站着了。
王悦低头诧异地看着他,正好对上一双漆黑的眼,他心头不知怎么的就狠狠一跳,瞧着这人转不开眼。
看了一会儿,他问道:“你找什么呢?丢什么了?”
那人望了他许久,没说什么。
王悦问道:“你哑巴了?还是聋了?我问你话呢!”王悦很不喜欢那种装腔作势斜着眼睛看人的人,你问他话,他装着听不见,不应也不回,瞧上去好像你欠他多少钱似的,别人一喊,他又听得见了,这种人若是放在王家,依着王家叔伯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早给废了。
他顿时有些不痛快,低头朝着那人瞥去,忽然一愣。
咦?人呢?刚刚还在这!
尚未反应过来,王悦忽然感觉腰上多了只手,身后传来一阵不小的力道,他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后倒,撞入一人的怀中。他诧异地回头看去,“你!”
平生第一次爬树的谢大少还算游刃有余,将喝高了不知死活的王悦拦腰抱住了,低声道:“别动。”
王悦先是愣了下,猛地剧烈挣扎起来,从小养成的警觉性让他对近身的谢景极其抵触,也不二话,下意识一拳头就砸过去了。
谢景眼中一暗。
王悦第一次受教训,一拳头过去连人家衣角都没碰着,反倒整个人被反剪着双手压入了对方的怀中,手腕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他浑身颤了下,望着抱着自己的谢景直接瞪大了眼,醉醺醺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王悦天生就不会叫疼,属于那种被人打得半死都不吭一声的那种人,此时此刻望着谢景,除了瞪大眼睛竟是没别的反应。他也没想到,谢景身手这么好。
谢景没想真对王悦动手,不过是吓唬一下,让他别这么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断几根肋骨都算轻的。只捏了一下王悦的手腕,他就松了力道。
谢景是瞧着王悦呆头呆脑的模样有了错觉,才觉得他这样的人吃了苦头会乖一些。刚松开手,他就领略到了王悦这人发作起来的蛮横劲。
王悦挣开谢景的瞬间立刻出手,一招一式都凌厉至极,一副非得把谢景掀翻的架势。人喝高了撒酒疯呢!哪里想得到这是在树上。
两人脚下的树枝枝干猛地发出一阵咔嚓声,谢景抓着王悦的胳膊,闻声微微一僵。
王悦趁机一把将人压在了树干上,这人竟是也不反抗,直接由着他压住了,树枝又是一阵惊心动魄的喀嚓声,王悦尚未反应过来,忽然感觉腰被人用力地揽住了。
“别动!”
王悦诧异地看向被自己压着的人,脚下树枝颤颤巍巍的咔嚓了几声,竟是没断。
低头瞧了两眼,瞧去没什么动静了,王悦这才继续看向被他压住的人,一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他这才发现,这人不止远远瞧着漂亮,凑近了更是说不上来的好看,虽说瞧着冷冰冰的,但也好看。
盯了一阵子,王悦莫名就又喜欢这人了,好像刚才交手的事又全都抛在了脑后。
“你叫什么名字?”他凑近了开口问道。
谢景看着他,没说话,怕王悦摔下去,他没敢动。
王悦眯了下眼,忽然伸手一把掰起谢景的下巴,强迫谢景把头抬起来,他低头仔细看他一双清冷的眼。
谢景整个人都僵住了,漆黑的眸子里遮都遮不住的诧异。
王悦离得很近,看得很爽。风吹过树梢,窸窣一阵碎响,两人埋在靠着树干,阳光透过树冠漏进来,王悦心中痛快,盯着谢景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瞧,似乎要看他眼睛里有什么,半天了,心忽然砰一声。他手一抖,“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谢景望着近在咫尺的王悦,揽在他腰上的手慢慢收紧,他倚着树盯着这个人。
王悦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刚找什么呢?你丢东西了?”
谢景望着他良久,忽然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文君是谁?”
王悦一愣,刚想说什么,脚下猛地一脚踩空。
谢景忽然伸手压着他的脑袋将他护在了怀中,脚下的不堪重负的树枝终于崩断,两人一起往下落,谢景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向下横斜的枝干,两人的重量猛一下子全落在他手上,一阵剧烈的摩擦,谢景没哼声,一把攥紧了,血顺着指缝滴下来,他抱着王悦立刻去够下方的另一条横树枝。
踩着那树枝费力站稳后,谢景垂眸看了眼怀中的王悦,王悦又傻住了,待在他怀中看着树下一动不动的,明显被刚才这意外弄得有些傻眼。
谢景看了眼树下,对着王悦道:“别动。”
王悦愣愣地点头,大约是怕死。片刻后,他伸出手抱紧了谢景的脖子。
谢景带着他下了树,王悦一副喝懵了的样子,看着被树干刮出一手血的谢景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他有些没怎么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望着谢景那满手的血脑子一片空白。
谢景看了他一眼,“还想喝水吗?”
王悦一瞬间背后莫名开始冒冷汗,他摇摇头。
“回家吗?”
王悦点点头。
“自己走?”
王悦点点头,却伸手抱了上去,要这人背着自己走。抱住的那一瞬间,他明显地感觉被他抱住的人微微一僵,犹豫了一会儿,他自己爬上这人的背,用力地抱紧了这个人。
这个人站了很久都没有动。
回家的路上,王悦趴在谢景的背上抱着他的脖颈,整个过程安安静静不发一言。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第9章 输赢
王悦从醒来起整个人就有些精神恍惚,他有些喝断片了,但依稀还记得好像是和谢景去喝的酒,也是谢景给他送回的家。
那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喝醉后是副什么德行,大街上把司马绍当成庾文君抱着就亲这种事儿都出过,还给国子监的夫子撞见了,他喝高了什么干不出来?王悦胆战心惊地回想了半天,可别请人吃顿饭反倒将人得罪了。
王悦捧着粥坐在餐桌前,心里难得发慌,王乐在一旁跟他说话他“嗯”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王悦在脑海中想象了一遍他把谢景当成庾文君抱着就亲的画面,手里的碗差一点没端稳。
王乐有一茬没一茬地找了半天话,渐渐地,她看着王悦的眼神就开始不对劲了,这人今儿怎么看着奇奇怪怪的?前言不搭后语就算了,怎么感觉他今天有些慌?王乐觉得奇了,她跟王悦处了这么久,快一年了吧,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王悦这副样子,今儿像是忽然有了丝人情味,有了点人气。
怎么说呢?王乐总觉得王悦似乎天生自带一股距离感,好像他和这个世界没什么联系,无论王悦做什么说这么,王乐都觉得这人像在冷眼旁观。她以前见过王悦走在街上的场景,人潮汹涌熙熙攘攘,王悦的背影一眼就能认出来,整一条街道这么些人,唯独他的背影看着突兀,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那样子就好像他是个多余的人,而王悦似乎也从来都知道他自己多余,王乐总觉得王悦在刻意保持这种距离感。
非得形容一下,王乐觉得王悦每天活得就像个仙女一样,他这人不怎么食人间烟火,也没什么七情六欲,从天上掉下来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喝露水长大的。
而王悦现在这模样,王乐觉得像是仙女飞得好好的猛地一头栽地上了。
王乐被自己想法莫名逗乐了,正想和王悦说这事儿,结果低头一瞟时间,瞬间浑身一激灵,顾不上别的扯起椅背上的书包伸手从桌上抓了根油条就走。
“王悦我迟到了,我先走了,你慢慢飞。”她快速踩了平底鞋出门就飞奔。
“什么飞?”王悦没反应过来,皱眉问了句,王乐摆了下手一眨眼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什么什么飞?王悦一头雾水。
仙女其实还是要食人间烟火的。王悦一直到喝完粥才忽然反应过来,他睡了一晚上根本没起来,王乐压根就不会做饭,既然如此,那他喝的这粥是谁熬的?
王悦愣愣地低头看向手里的空碗,忽然傻眼。
不、不会吧?
……下午,在休息了满满一个月后,王悦回了王老板的店里帮忙。王老板挺高兴,瞧着一声不吭低头干活的王悦,坐在摇椅上抱着大花咧嘴笑,嘴里轻轻哼着小曲,依旧是那《游园惊梦》,“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
王老板的老婆从前是个戏剧团的角儿,咿咿呀呀唱了二十多年戏,王老板就学会了这么小一段,老婆死后哼了十多年。
王悦听了王老板这唱词不下几百次,头一回听进去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与断壁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他放慢了擦着柜子的动作,一抬头,却看见门口立着个人。
简简单单一身白衣长裤,清俊得跟从墨水没干的画里刚走出来似的。
王悦望着他,耳边响起王老板惊喜的声音。
“呦!谢景啊!这好久不见了啊!王悦,上茶!”
王悦擦着柜子的手一抖,嘴角抽了下。
谢老板又来买茶叶了?他看了眼谢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转身走进隔间老老实实地去拿茶叶。
沏茶的时候,王悦正熟练地洗盏倒水,动作行云流水,一抬头,发现谢景一双眼正望着自己,他的手忽然就一抖,差点没捏住手里的杯子。他迅速地低了下头,心中却猛地腾起怀疑,昨天他喝醉撒酒疯到底干什么了?怎么大白天见着谢景心里头这么慌?
王悦没说话,低头将茶摆在了谢景面前,转身就走。
琅玡王家请名士专门教王家子弟们雅趣逸兴,这叫东晋门阀风流,王悦死活没想到,他少年时为了勾搭乌衣巷大家闺秀们跟着名士学了小半年茶道,结果大家闺秀没上钩,他最后在这儿天天尽给谢景端茶倒水。
谢景望着回去继续自得其乐擦柜台的王悦,看了会儿,没转开视线。
这边王老板笑呵呵的,顺着谢景的视线看向擦着桌子的王悦,又重新看向谢景,视线轻轻扫了个来回,他搭在案上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轻轻点了下,笑了笑没说话。
他起身走到柜子旁,叫王悦去高处的柜子里翻出对骰子。
王悦低头继续收拾,却忍不住看了眼对面的景象。王老板抱着只大橘猫,说什么都要陪着谢景玩两把。谢景看了王老板两眼,最终轻点了下头。
王悦慢慢擦着杯子看着这一幕,没说话。
傍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