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只是权势,就够了吗?”
半响,他默默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从胸中挤出了一句话。
“还不够。”
说着,他摊开了一卷空白的竹简,提笔沾墨。
夫胸抱负,非是五岳倒悬,如何得以立鼎?
夫胸抱负,非是黄河长逝,如何得以倾流?
夫胸包袱,非是天下宏图,如何得以明证?
李斯的眼中明没,手中的笔终是落在了竹简之上。
“于王明,乃有所建。
天下九五,分七国为局,落诸侯而蓄,收散同凝沙流倾无有归聚。九五分崩,乃天下大乱,民哀所嚎,于乱年纷扰战火连侵。
自穆公来,秦奋五世之烈。鞅立法而度国安,纳亡民而务耕织,备守战而抵外犯。连横而制纵国。取西河之外,平后顾之忧,立天下之侧,以定邦为踞。
联众乃弱强齐,利谋分合纵之军。退楚百里,赵破长平,韩魏栖所战有所得。
今,秦居天下之半数。
齐本东强,然霸业陈迹,徒具其虚,朝无至贤将无至良,军无奋进之意,政无运筹之图。驱军而毙,无有战强。
韩本弱晋,地小而君微,自王所继,名则存实而亡。
魏曾盛强,具河东西内外,域有山河纵横,阻扼秦出函谷之东要。固秦魏连战,秦军民所聚,魏无可当。势日趋微,更有前信陵君领五国而败,再难立日。”
赵处中原地北,武灵王时,习胡服而善骑射,革新政治,国富强兵,被拒匈戎而南抗秦力。一时制衡难分,幸得武安君至助,率甲破赵于长平,灭四十万而再无赵期。
燕,昭王时西连上谷南通赵齐,曾励精图治,国力有强。却策有失,与壤赵齐无有修好,连年所战,耗国力而劳其民,今唯视韩尚有一力。
楚越甲百万,踞南而谋,曾为甚强。又有武安君所破楚都,退楚百里,挫伤楚之锐意。楚君不明,好妒贤嫉能,无能人任用,无善士所为,强楚不再,与秦难力匹敌。
如此六国,秦王图志,自长策宇内,履至六合。
天下所归,已有明晰。
斯斗胆至言,王有所鉴,临书涕下。”
等到李斯落下最后的一个字,抬起头,外面的天光已暗。
走出门去,庭中无人只见孤影独立,却见得天中星罗棋布,似有所明。
第二日,顾楠打着哈欠从宫门之中走出来,是刚从军营里回来,正准备回去。
却见到李斯正抱着一卷竹简,向着宫门走来。
“顾先生。”李斯对着顾楠行了一礼。
顾楠也回了一礼,有些疑惑地问道:“书生,你这么早,去宫中作什么?”
李斯淡淡一笑:“于秦王有报。”
“这样,那你快去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也好。”
顾楠从李斯的身边走过。
“顾先生。”李斯却在她的身后叫住了她。
“嗯?”
“顾先生当年说的世无战事。”
李斯回过头,看向顾楠笑道。
“那般的天下,斯也想看看。”
顾楠呆立了一会儿,应了一声:“啊。”
没有回头再去看,慢慢离开。
李斯也回过头,挺直了身躯,目视天光,向着那王宫而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投身于熔炉之中
“拜见大王。”
李斯怀抱着竹简,躬身一拜。
“李先生,是有何事?”
嬴政本来正准备处理好今日的事务,再准备去休息一番,李斯却来了。
这几日和刚继位的那几日不同,继位的那几日,有很多事务需要交接了解,朝议也是接连不断。那两三天过去了之后,却是也算轻松了很多。
他如今年纪尚少不用亲政,但是有一些政务还是需要掌于手中,若是将政权完全移交至吕不韦的手中,就算有所布局也有架空之危。就算他年纪还不大,但也不至于如此不明。
“臣,有书奏请。”
“有书奏请?”嬴政的眼睛落到了李斯怀中的竹简上,心中有些好奇,是什么事李斯不曾在朝会提起,却要私下如此郑重的奏请?
“先生所书吗?”
“如此,我该要好好看看。”
“谢王上。”
李斯双手托着竹简送到了嬴政的面前。
嬴政接过竹简,握在手中摊开。
竹简上的字迹浑厚,带着一股厚重垂沉之意。
于王明,乃有所建。几个字所形尚且平淡。
而跟在之后的,笔锋如同陡然扭转,苍然有劲,带着一种磅礴之气。
殿前的日光倾斜。
李斯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大概有一个时辰,等他有些站不稳,身子都在微微摇晃的时候。
嬴政的眼睛才从竹简上移开。
一书浅论,将六国起末,度量纵论。六国之强如何,弱如何,彼如何,今如何一一例举。虽未有细说,但是已经足以总括天下时局。
文章算不上多么斐然,也未有怎么出彩,说辞简单,但是重在说得明了。说明了了的不仅是分崩时局,更是所书之中的明意,那宏图之志。
李斯看着嬴政站在那沉默,心中黯然了一下。
有些后悔,他太急了,也许,他不该如此早的给他看这些。
如今的公子,尚在少年,想来确实为时过早了。
正准备开口。
嬴政却缓缓地将竹简卷了起来,低着头拿着简书,掂量了一下。
突然说道:“此书甚重。”
说完自信地看着李斯笑道:“先生觉得,我能担此之重否?”
“这天下之重。”
虽然是在问,但是他自信的眼神,没有第二个答案。
李斯站在殿中抬头看向那拿着竹简立于殿上的少年,眼中滞涩,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天地之君,让苍天加冕。
眼神肃穆,李斯一整衣冠,躬身拜下:“这横空之下,唯有王上可担此重。”
“归聚天下,立亘古之功。”
“做那千古一人。”
“做那。”
“千古一君!”
“千古一君。”嬴政脸上笑容收敛,将竹简放在了自己的桌案上,这四个字,叫多少人求了一世。又叫了多少人,投身于这乱世的熔炉之中。
看向李斯,又一次执起了学生之礼:“请先生教我。”
“是。”李斯持手一拜。
·
等到李斯从殿中出来之时已经是正午的时候了,他们之间说了什么,没有旁人知道。李斯从殿中走出,背着双手,胸中激荡,让他想要长啸一声。但终究只是笑了笑,顺着石阶,渐渐离去。
——
赵王丹拖着自己的老迈的身躯靠在坐榻上,仰起头,双目略有无神的看着身前。
北境之处燕国已经无有来犯,联军之后各国出奇默契,相互之间都少有战事。他们都明白,如今的秦国,已经不再是以一国之力能破的了。他们需要的是盟友,而且也需要助力,在没有打压下秦国之前,再如此相互消耗,恐怕就真的自找灭亡了。
他们都在等,在等一个时机,一举而下。
而这个时机却要看其他的众国如何所为。
齐国作为东强大国,但是在多次的联众攻秦的战事中都袖手旁观。或许是想等两边两败俱伤,又或许是和秦国达成了什么协议。
有齐在旁观望,在如此的情况下,众国没有人敢真的放手一搏。以五国之力,若不是举国力而战,只凭那各自派出的几万人,想要破秦也是枉谈。
难道真叫那不吉之梦所中?
王道残缺,有势无足力,外长忧患。
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着左右两色的华服,乘飞龙上天,却没到天上就坠落下来,看见金玉堆积如山。
筮史官来占卜,他说:“梦见穿左右两色衣服,象征残缺。乘飞龙上天没有到天上就坠落下来,象征有气势但没有实力。看见金玉堆积如山,象征忧患。
那一年是他赵王四年,一年之后,上党来降,他接纳而下。同年,秦国起兵围攻上党,大破,灭赵四十万。
他的王道也就像是到此为止了一般。
天地有定,命中归数,我的性命,真是叫了那天定吗?
赵王丹坐在榻上,笑了笑,他已经老了,再无年轻时的那番雄心蓬勃。
天定,就天定吧,这天下,终归会是有人去争,我争了一世,够累了。
想着,他拿起了塌边一卷简书,又或者说,是一份战书。其上写着,荐赵王举兵联纵,共讨强秦,驱敌以破,自谋所得。
“来人啊,唤庞煖,庞将军来吧。”
“是。”
大概是过了半个时辰,一个穿着官服模样的人走进了殿中。
见到赵王,拜下:“大王。”
“庞将。”赵王坐在自己的榻上,看着下面的将领。
“你之所书,寡人已经看过了,作罢吧。”
作罢……
庞煖的眼中微收,脸上露出了一份不解:“大王!”
赵王却抬起了一只手,没让他讲下去:“作罢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城市中少见的酒馆
庞煖并没有停下,而是站起了身,直视着赵王;“大王,如今强秦在侧,我赵国如何可安?此般趁天下明秦之强害,联合众国以弱秦,我赵国才有继路可谋啊。”
赵王笑了一下,并没有因为庞煖的不敬而发怒,反而淡薄地问道:“如何而为战?”
“如何不得为战,如今信平军犹在,外抗匈戎的李将军善用兵,亲下属,破匈戎使之数十载不敢进。我朝中良将何其多,联合众国,为何不得一战秦国?”
“秦国又如何能轻破?”
“魏无忌如何,不是依旧败了?”
“此为众国不和,战策有失。”
“众国可能和吗?”
庞煖无言。
赵王淡淡地说着:“秦国之中,蒙军尚在,锐甲犹存,兵卒精锐,车马尤盛。连与众国,军中难有可立挥之人,军阵不一,只等被逐个击破又有何用?”
“何况,秦国精锐良多,别的不说,只是说那陷阵。万人可当一军靡战而退,如此变数,你作何安排?”
陷阵军,秦国的精锐军卒之一,早在数年前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是一阵杀军,所过血路,披丧而行。
立于王侧,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军伍几人,将领又是何人。
秦王三代此军日趋愈强,已达万人之数,如此精锐可达一军之数,恐怕又是一只秦强骑,秦强弩那般的锐师,或许还犹有过之。
赵王不知道,那陷阵作为秦王禁卫,不隶属于军中,只受秦王所命。军不足候,但不受将帅调遣,秦王赐命,甚可领军而行。
而先陷阵本军不过千人,那万人之说,是真说错了。
庞煖再无多言,他轻叹了一声,对着赵王拜下:“臣知晓,告退。”
赵王挥了挥手,庞煖再无多言,静默而去。
战国之末,庞煖欲召五国而攻秦,赵王无力,乃无始而终。
——
大门上挂着的风铃响起,门被推开。
外面的雨声传了进来。
这是一家安静的酒馆,只能说,在这个城市里,找到一家安静的酒馆可不容易。
酒馆和酒吧不一样,酒馆,就是一个喝酒的地方。
这酒馆里的灯光有些昏暗。
虽然天花板上吊着一盏吊灯,还有几个零零散散的台灯,但是那些台灯看起来却并不亮,只能勉强照亮它们所在的那一个角落。
木质的地板和墙壁,桌椅吧台也都是木质的,空气中带着一种很特别的味道,但是不算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