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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脸都被药汁烫得通红,头发上、脸上、脖颈间,枕着的那一大片床榻,全沾染了浅褐色的汁水,无比凄惨狼狈。
涣散的双目大睁着,直到最后,都想不出这场大胆的弑帝主使者究竟是何人。
她们纷纷松了一口大气,如被针扎了一般,不约而同地飞速将已掐出淤青的手足放开,再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乱糟糟的龙榻。
帝王死不瞑目的面状,她们没人敢多看,最后还是一切都该换的换,不用换的都恢复原状了,实在避无可避,才推搡着一人上前,硬着头皮,将他眼皮给硬合上了。
恰在此时,殿门被人轻轻叩了四下。
——大人来了。
她们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将瘫软昏迷的李夫人拖走,自偏门而出。
轻轻推门而入的来人年岁看上去同刘康差不多,穿着司徒制式的袍服,哪怕成竹在胸,也谨慎地只带了三个亲信进来,不忘将殿门重新合上。
待亲自查探过刘康已气息全无,死得不能更透后,他脑中一直紧绷着的弦才松了松,不由微微一笑。
“万事俱备,”他沙着嗓子,淡然吩咐下去:“传燕贼独自进宫罢。”
亲信不敢多看静静躺在榻上的帝王尸身,深深地埋下了头:“喏。”
半个时辰后,燕清听清传召的内容后,不由挑了挑眉,重复道:“单独?”
內侍颔首,客客气气道:“还请豫王殿下速速随某入宫,莫令陛下等急了。”
燕清向张郃投去一瞥,后者瞬间心领神会,将內侍请到别帐去了。
等帐中只剩两人时,燕清便斩钉截铁道:“那些话绝无可能出自陛下之口。”
吕布不禁一愕。
燕清揉了揉眉心,解释道:“他对我是信任有加,但真算起来,对你鲜设防备。况且我昨夜一到,就派人递了消息进去,他若真得知了,岂会耐心得多等这半天,还非强调不能带你一起?”
吕布听得一头雾水:“那是……?”
燕清心里五味杂陈,不情愿地承认道:“”凶多吉少。”
吕布可算明白过来了,登时悚然而惊:“就如今的朝廷这破架子,竟有人胆敢弑帝?”
燕清苦笑道:“就不知是冲着我来,叫他受了无妄之灾;还是他出言无忌,惹的杀身之祸了。”
吕布还是一脸震惊,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皇帝虽是个爱添乱子的窝囊废,盼着豫王取而代之的人也数不胜数,可说到底,哪怕是对这念想日夜以盼的人,打得也只是逼人禅让、或是对人病死袖手旁观的主意,可不是走到将皇帝给直接宰了这步啊!
就连丧心病狂如当年的魔王董卓,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皇帝下手,起码得将人的位废了再说。
“不过,”燕清面色沉静,心念电转,在帐中慢慢地踱了起来,镇定分析道:“这主使虽有些能耐,恐怕也仅限宫中,打个出其不意罢了。”
只是对方漏算的地方,就是太低估了他的敏锐。
“他将陛下害死,却将消息闭锁,打得多半是将弑帝罪名推到我头上,再将我就地诛杀的主意……可见他在调动禁军上,怕是不怎成的。”
燕清一边说着,一边停止了踱步,俯身极快地写了几封书信,塞入了木牛流马中。
在等待木牛回来的这段时间,他复又看向吕布:“最让我想不明白的,还是这人的动机。”说到这时,燕清顿了一顿,微感疑惑道:“如此不计代价,非要我的性命不可的人里,多数皆为保皇派,妄想除了我后,汉室就能成功收复权柄,再度复兴。然而他对陛下却也是一视同仁的心狠手辣……”
假设他与吕布具都丧命,远的影响姑且不说,可想而知的是,自己最为忠心耿耿的部下定会发狂之下率兵碾平朝廷,作为报仇。
吕布脸色阴沉:“倒更似玉石俱焚之举。”
木牛流马已飞了回来,燕清一边取信,一边随口答道:“真算起来,与我结下血海深仇的,还真不少……你帮着念这份名单,我读别的信。”
他随手一递,吕布忙不迭地接了过来,却见上头密密麻麻的都是朝廷命官的名字:“这,都念?”
燕清心不在焉地唔了一声,专心读着谋臣们的回信。
吕布虽搞不清楚这冗长的名单能派上什么用场,在确定过燕清指示后,还是一丝不苟地读了下来:“杨修、马恣……”
等他好不容易把这一长串都磕磕绊绊地念完了,燕清也效率极高地回复了几位谋主的信件,将木牛重又送出去了。
他将吕布念了半天的纸条拿了过来,随意扫了几眼,当场就被逗乐了:“什么马恣?分明是马懿!”
再仔细瞅瞅,不难发现吕布这骨子里就不甚好学、近些年更因少碰正经书而渐渐打回原形的傻大个子,有些生僻字不认得,就硬着头皮念了偏旁部首。
“难怪听着有些陌生。”燕清无奈道:“只是这懿字可不算生僻,你——”
他下意识地就要举例,然后在下一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下顿住了。
“慢着。”
吕布尴尬地咧了咧嘴,想蒙混过去,就见燕清眼中似有光芒掠过,一下亮了。
“原来如此。”燕清叹道:“就是玉石俱焚的毒计,太不像他的风格,才叫我没能马上想到……”
刘康当初为了讨好他,的确做出了将那些人的父亲寻由头问罪下狱的举动,不久之后,那老臣就病死狱中了。
负责传令的內侍被张郃软硬兼施地带到偏帐候着,内心七上八下,唯恐自己露出了什么端倪,面上还勉强撑着笑。
张郃虽察觉到了,可被一群人高马大的军汉守着,一般人也淡定不起来,遂没太放在心上,还客气问他要喝什么茶。
內侍心神不宁,随口指了一样,回头被送来端手上一看,就哭笑不得地发现只是一碗普通的白水。
张郃理直气壮道:“此行仓促,茶没带齐,凑合一下罢。”
內侍也没心情喝,见他好说话,忍不住催道:“这都过去好一阵子了,豫王殿下再不走,陛下怕是——”
话未说完,帐帘就被掀了开来。
“沐浴更衣,耽误了一些功夫,届时我自会向陛下请罪。”
换上簇新官袍的燕清,除一贯的玉树临风、翩翩如玉外,又多了几分逼人贵气。当他徐徐步入帐中时,竟是容光焕发得连內侍都彻底看呆了。
“现在,”他尖尖的下颌微抬,矜雅浅笑:“劳烦带路。”
內侍如游魂一般,飘在了前头,差点连自家大人的吩咐都忘了。
不过终究还是差点。
他心跳如擂鼓地领着威名震天下的豫王往必死的陷阱里越走越深,等将殿门打开,眼睁睁地看着燕清走了进去后,就颤抖着打了个手势,叫早已守在两边的侍卫一个疾步上前,把殿门紧闭,同时在外头牢牢拴住了。
正所谓瓮中捉鳖,燕清与惨死的皇帝被关在一室中,这一幕叫公卿大臣们一同撞见,弑君的污名,就结结实实地扣定了。
当马懿依计划中的那般,领着群臣来探望病重的陛下时,殿门上的木栓已被悄然取走。
他不动声色地同一旁的侍卫交换了个眼色,确定一切进展顺利后,不禁加快了几步,走在了最前。
殿内光线昏暗,只有数盏烛火散发出的微光,映出一道瘦削人影在纱帐后影影绰绰,正半坐在榻上,难受地咳嗽着。
燕清这人老奸巨猾,狡诈多端,在察觉到皇帝已死、殿门被紧锁,逃不出去后,竟然有这急智,敢上龙榻冒充陛下,以期蒙混过去?
马懿冷笑。
可惜,他今在这,就是叫这害他全族颠沛流离、隐姓埋名的恶贼插翅都飞不得!
“陛下怎坐起来了?这殿中怎也不见人伺候——”
口中说着关切的话,马懿却一个箭步上前,顾不上其他臣子怒斥他失礼,径直拉开了那层朦朦胧胧的纱帐——
却见面色雪白、但绝对是活生生的陛下,诧异中带着极大不悦地瞪向他,沉声道:“大胆马懿!还不退下!”
第257章 番外二(中四)死而复生
在看清龙榻上愠怒地瞪视自己的人; 正是一个时辰前经他亲自确定过已然气绝身亡的刘康的那一瞬……
饶是在这些年的忍辱负重中,锻炼出了高深城府的司马懿,经这么剧烈震惊后,面上神情也只剩一片空白了。
绝无可能!
他迅速反应过来,浑身如石块一般僵硬。
虽未被吓得魂飞魄散、大呼有鬼; 却也失态严重地只顾死死地盯着刘康不放。
他始终不肯相信; 自己让刘康在眼皮底下蒙混过去了; 还妄图发现什么破绽; 好证明这不是死而复生; 而是燕清乔装假扮的。
——结果自是一无所获。
唯一不同的地方,恐怕就是那些被烫伤的面部皮肤; 都恢复了完好。
他对天发誓; 自己是亲眼看到,亲手确认过,那狗皇帝已经死得不能更透了的。
怎会,怎会!
司马懿忘了松开紧抓着幔帐的右手,心中生出万般悔恨的同时,不好的预感愈盛,只强迫自己飞快地想着对策。
可惜朝朝得见圣颜的; 并不止他一人而已。尤其这次煞费苦心带来、为目击和坐实燕清弑君大罪、在朝中颇有份量的公卿大臣们; 无一不对陛下的音容极为熟悉……
否则只要他一口咬定,这人并非皇帝; 再命人搜查这寝殿; 倘若翻个底朝天; 绝不难翻出不知躲藏在何处的燕清来。
到时燕清耍得瞒天过海的把戏,也就不攻自破了。
至于真相……莫不是皇帝当时在装死?
这念头刚一浮现,就被司马懿给果断否决了。
若那狗皇帝真察觉出他的杀意,以其贪生怕死的本质,打一开始,就不可能给他行凶的机会。
况且对方终日昏昏沉沉,哪怕没病得厉害,从来也不是什么精明的英君,何来的这般厉害的未卜先知的本事?
那便是燕清真有仙人之能,进到殿中后,施展仙法妙术,使那尸身死而复生了?
只是这样一来,燕清自己又到何处去了?
殿门外基本都安插了他的部下,牢牢把守住各个出口,将燕清关进去后,更是严加看守得连只苍蝇都不可能进出。
就算燕清化成了烟雾,造成的异常也不可能逃过守卫的眼睛。
思绪无果,涔涔冷汗渐渐泅湿了司马懿的额发。
不过,光是这份临危不乱的强大心理素质,就让站在敌对立场评价的燕清,都忍不住赞叹几句了。
刘康眼神阴冷,虚弱地又咳了几声,强压着怒火讥讽道:“看来马司徒是关心太切,才连市井俗妇皆知的礼数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亦或是,”刘康轻蔑地哼了一声:“你拼死反对孤立豫王为储君,就是为今日的取而代之做着打算?”
此诛心之言一出,还充满疑虑的司马懿都未及时反应过来,可察觉到帝王压抑的滔天怒火的群臣,却都明智地齐齐跪下了。
杨修更为忽然失心疯了一般的马懿的行为举止给吓得捏了一把冷汗,他刚刚未来得及阻止那大不敬的举动,这下还想着亡羊补牢,赶紧在跪下之后,膝行几步,使出全身力气,直将还杵在龙榻边,居高临下地俯视帝王的友人一把拖下,紧接着叩首求情道:“马司徒忧心过重,不慎失仪,望陛下恕罪!”
“颠倒黑白,信口雌黄!”刘康冷笑:“好个‘忧心过重’,好个’不慎’。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