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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砚-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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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砚怔怔的,轻轻摇头,“她说的没错,我……我本不该……本不该……”
  她心中大恸,连自称“哀家”都忘记了,说到“本不该”,这句话便如何都继续不下去了,眼眶再次通红了。
  宇文睿猛然间右手穿过她的膝弯处,左手环住她的肩膀,微一用力,将她抱起,转身放在了床榻之上。
  景砚一惊,想要挣扎的瞬间,突地意识到宇文睿身上的伤处,于是不敢动弹,由着她动作,心中却是甜酸苦辣诸味杂陈。
  宇文睿默然地让景砚倚在一只大迎枕上,一手撩起她的裙摆。
  “无忧!”景砚大惊失色,急扣住她的手背。
  宇文睿沉着脸,依旧是一语不发,用力掰开她的束缚,这回可是没了之前的怜香惜玉。
  景砚吃痛,终究是拗不过她,尴尬地别过脸去。
  肤白如玉,白花花的一截小腿,几乎要晃花宇文睿的双眼,触手处更是柔滑细腻。可她却没有心思去欣赏,因为再往上,两个本该白生生的膝盖已经红肿了,苍起来约一指高。
  “你怎么这么倔强!”宇文睿怒道,继而心尖上酸软得厉害,手掌轻轻拂过,连带着声音也随之柔软了几分,“很痛吧?”
  宇文睿的掌心,一如她这个人,火烫烫地袭来,由不得人有半分的拒绝。景砚被烫得下意识地缩了缩小腿。那温度似乎传播得极快,以至于转瞬之间她的身上便泛起了一层小鸡皮,从脸颊到耳根,再到整个脖颈,红若云霞。
  宇文睿的责备,景砚无法反驳,因为她知道她说得对——若非倔强,怎会苦苦支撑?若非执拗,怎会宁愿承受身之苦、心之痛,也不肯面对所思所想?
  温暖的、沁凉的,两道柔和的真气自膝盖处透入,熨帖着痛处,直到熨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景砚缓缓闭眼,体味着这让人眷恋,却也可能是从此之后再与之无缘的体贴和温柔。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生,景砚不舍地张开眸子,眼中已经重又回复了清明。
  她面对着的,是宇文睿意味难明的专注凝视,“你心里……是有我的,对吗?”
  景砚抿唇,不语。
  “不然,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宇文睿扬手指着搭在床榻侧的精美便袍,又一指另外几处显见就是为自己缝制的发带、荷包、衣裤,“还有这些!你早就料到母后会有今日的责难,对吗?”
  景砚耳中听着宇文睿突然扬高的语调,入目处是宇文睿不甘心的神情——
  这双眼睛,这样好看;这个人,这样年轻。少年天子,该当挥斥方遒,该当指点江山,该当令全天下为之折腰,而不是……
  于是,她笑了,笑得好看,又凄凉。
  “母后的决断,自有母后的道理,皇帝和哀家,都该遵从……”
  “不对!”宇文睿霍然而起,“不对!我这就去寿康宫,告诉她,我倾心你!这一生,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做我的妻子!她禁足你,我不许!谁也不许伤害我宇文睿心爱的女人!她也不许!”
  情话,那么好听,甜赛蜜糖;却也是伤人的利器!
  罢了,这样动听的情话,足够她余生回味了。
  “无忧!你要害我于不义之地吗!还是……你要陷自己于不孝的境地?”景砚抖着唇,语带哭腔。
  宇文睿死死攥紧拳头,额头上青筋蹦起,恨恨地看着她:“不孝又如何?不义又如何?我不管!我只要你!我不止要你,我还要带你离开这儿!终有一日,这江山,我全都交给吉祥,我要带你走!海阔天空,天高云淡!谁也拦不住我!”
  “你!”景砚气结。
  “离开皇宫”,“海阔天空,天高云淡”,自从十五岁那年步入这座大而空的城中时起,她从没敢想象过。曾经的岁月里,这里有宇文哲让她牵念;后来,有大周的江山和这个孩子让她牵念;现在,同太皇太后的关系撕裂,她以为等待她的,唯有一条路。老死宫中,难道不是所有宫中女子的最终结局?
  然而,这个孩子,她说什么?她要……
  景砚突地一凛,双唇颤抖,难以置信地看着宇文睿,试探着,又像是不敢面对般,“吉祥是先帝的血脉……这话……是……是你散布出去的?”


第138章 了断
  宇文睿的沉默让景砚心惊肉跳,心中的猜测更落实了几分——
  母后方才说过,是自己撺掇皇帝对外宣称吉祥是先帝骨血的。母后说的是气话也罢,是对自己的偏见也罢,这件事终归是真切地发生了,此刻朝野上下,怕是十有八|九都会信以为真。
  可是,多日以来,自己除了日常的去寿康宫种问安,并未离开过坤泰宫半步,更不知道这件事。天家秘事,谁敢擅自揣摩?有几个脑袋敢胡乱猜度?细思下来,不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让天下人相信,还会有别的解释吗?而这个人,除了眼前的这位,还能有谁?
  “无忧!为什么不回答哀家的话?”景砚追问道。她要亲口听她说,否则她不愿相信。
  宇文睿之前的暴躁早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她下意识地躲闪着景砚的目光。
  景砚大恸:“她是你的皇兄啊!你怎么能……怎么能如此败坏她的名声!”
  宇文睿如被针刺,急驳道:“是皇姐!”
  景砚一滞,娇躯颤抖,“皇兄也罢,皇姐也罢,终归是你的亲人,是先帝!她人已经去了那么多年,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宇文睿霍然拧头,双目通红着,盯着景砚:“是!她已经去了那么多年,你却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景砚怔住。
  “在你的心中,她什么都好!什么都好!她是天上的太阳,我是地上的尘土!在你心中,我就是一文不值!无论我做什么,都一文不值!”
  景砚从没见过这样激动的宇文睿,抖着嘴唇,“无忧……你怎么……”
  你怎么能这般说自己?
  若你在我的心中“一文不值”,这些年对你的嘘寒问暖、百般呵护、悉心照料又算什么?
  宇文睿一抹脸颊上的泪水,倔强地不让自己露出懦弱之态。
  面对心爱之人,还是心心念念着那个逝去之人的心爱之人,她没法不委屈:“你问我怎么忍心?你又怎么忍心对我……”
  从来顽皮跳脱的无忧,竟然落了泪,小儿女的模样,景砚说不心疼是假的。可是,明明她们说的是两件事啊!
  若是旁的事,或许,景砚会忍不住柔声哄她;这件事,却是万万不行的!因为,事关先帝的名誉。
  身为天子,三宫六院从来都是寻常事。别说三宫六院了,就是搜罗来全天下的妙龄女子,蓄养在后宫之中,至多落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名声,说不定还有人赞其“风流天子”呢!
  天子的女人既然这样多,那么儿女自然就会多。周文王百子,汉中山靖王刘胜一百二十子,这都是历史上有名的。
  天子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更有富贵之身、帝王之权,使得其有更多的机会、更大的把握得到让自己动心的女人,谁能保证历史上的那些帝王,他们的子女就都是正正经经娶妻生育的?
  然而,她的哲不同。
  她的哲是女子。
  景砚从来都认为,女子与女子之间的真情要比男女之情更干净、更纯粹,那是真正的性灵与身体的结合。她的哲,就该是最最纯净的。即使已经逝去了,即使上于九天、落于九泉,她的哲也该是最最纯净的。怎可以被沾染上这样的不堪之事?
  景砚于是肃然,迎上宇文睿的目光:“哀家在同皇帝说大周先帝的名誉之事!并非在谈论皇帝的小儿女私情!”
  宇文睿初时一顿,脸上残存的泪水瞬间冰凉、凝固,冷冷道:“在太后的眼中,先帝的名誉比朕的情意,重要得多?”
  景砚心中一痛,强撑着木然道:“是!先帝是大周的先帝,同奉先殿内的诸位列祖列宗一样,是庇佑大周安然的神主!列祖列宗的名声不容玷污。同理,先帝的名声,也不可沾染一丝一毫的污秽!”
  “污秽?”
  宇文睿反问一句,眼中迸出冰寒气息,猛然间逼近景砚,一瞬不瞬地盯住她,“所以,阿嫂认为,列祖列宗胜过私情?”
  景砚蹙眉,心口突地一跳,下意识地向后躲闪,却惊觉竟是躲无可躲。
  宇文睿干脆双臂一撑,支在景砚的身后,将她整个人圈在了自己的双臂之内,眸光玩味。
  这样的姿势,让景砚顿失主动权,她惊觉自己像是一只跌落在猎人圈套中的猎物,有种任人宰割的意味。可她从不是一个软弱的女子,纵然熏红了面庞,纵然窘迫,她照旧微微扬起下颌,毫不示弱:“不错!公义、规矩本就高过私情!”
  宇文睿冷笑,似乎是在嘲笑景砚偷换了概念。
  景砚心一沉,不妙的感觉涌了上来,紧接着,宇文睿的话便验证了她的预感——
  “那么,请问太后,思宸殿内留存的先帝的衣饰、物品,可也是列祖列宗的规矩?”
  景砚娇躯一震,如遭雷击,“你……你……”
  “我什么?”宇文睿的眸子是红的,面容是冰冷的,她再一步逼近景砚,强迫她与自己四目相对。
  她的脸,近在咫尺,太近了,景砚瞪视得双目发酸,脑中发晕。
  “太后难道不是存了私心?试问,我大周的列祖列宗,若是驾崩一位,便留下一座宫殿为其存留身前的衣衫、饰物,若干年后,不知我大周的禁宫中可还有多余的宫殿堪用?”
  她不容景砚再开口,又道:“达皇兄亦是仁宗皇帝的儿子,只因不为母后所接纳,一生都无法被天家所承认。如今他舍身取义,更间接铲除了宇文承吉一党,英风烈烈,让人敬服。吉祥天生是帝王之才,无论是为她这份天赋,还是为了达皇兄的高义,朕已属意立她为皇太女。如今朕不过是为给吉祥铺垫一条好路,先帝的遗女身份,远比已殁的逸王之女,高贵得多,将来克成大统,也名正言顺得多。便是这样的心思,不过就是借用了先帝的名头,也让太后心里不痛快了吗?”
  景砚从来都是个理智的人。此时此刻,她清楚宇文睿说得不无道理。宇文氏自建立大周之后,本就子嗣单薄,加之每一辈、每一代都频有兄弟闾墙、骨肉相残的惨事发生,以致到了如今,真正的太|祖一脉也只余下了宇文睿、柴麒和吉祥三人。抛开宇文睿将来是否有后人这话不提,单就此种情境之下,若想要吉祥将来有一日名正言顺地承继大周江山,对外声称她是先帝之后,确不失为一步好棋。
  可是——
  她支着身体,望着宇文睿,一字一顿道:“皇帝敢说,心底里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吗?”
  宇文睿拧眉。
  “皇帝这般做,难道就没有憎恨先帝的情愫掺杂在内吗?”
  宇文睿握拳。
  “皇帝既然察知思宸殿留存着先帝的遗物,不错,哀家承认,那是哀家舍不得先帝离去留存下来,预备着时时想念,时时去看一看,回忆往昔的岁月的。”
  宇文睿额角上的青筋蹦起,面部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急跳两下。
  景砚死死地盯住她,续道:“皇帝可知为何?那是因为,哀家是先帝的妻子,先帝亦是哀家的……妻子。”
  宇文睿听罢,心口的伤处骤然一痛,却被她生生地忍了下来,她好看的小脸儿上泛上了一层冷汗。
  似有共鸣一般,景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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