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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未入府，只能算是秦家大小姐，算不得府上的女主人。”岑沐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微笑着行了一礼，“还是按照女官的礼数，给你做个样子吧。”
秦语曼抬起眸，脸上扬起一抹笑，眼底泛着狠辣：“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你是想再陪我去一趟猫儿胡同吗？”
岑沐倏然变了脸色，“你还想怎样？我没拦着让他不娶你，你进了府，这女主人的地位我也夺不过你！”
秦语曼端起一杯茶，浑身带着高贵，笑起来人畜无害，“是啊，可是他的心在你身上。你懂吗？”
岑沐冷笑：“这东西，得靠你自己的本事！你来警告我，弄错了吧。”
“你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我多提醒。”秦语曼放下茶杯，手指轻轻在桌案上面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秦家三朝为官，根基很大，每一个女子都嫁入贵族上层，从小学习的东西除了琴棋书画，就是后院勾心斗角。
秦语曼更是青出于蓝，在自家府邸的时候，就备受关注。李念稳定之后，秦家人开始寻了心思。
岑沐沉默了一会儿，手上的簪子握得更紧，“我知道了，您放心，两个月之后，两个月之后，这世上再无岑沐。不过秦姑娘答应我的事情，莫要失了承诺。”
秦语曼笑得灿烂：“你放心，只要你配合得好，我保证古纳那些女眷，不会再受欺辱。”
谈的差不多，秦语曼的茶水也喝的差不多，对岑沐也下了逐客令，“府上清冷，有空过来坐坐。”
“不了，怕您见着我烦。”岑沐一刻都不想多待，他转身就走，背后传来秦语曼的笑声。
“我有什么烦的，应该是你不想见我吧。不过那不能怪罪在我身上，那个女子是你亲手杀的，您不记得那？”
岑沐脚步一顿，差点踉跄摔倒。
是啊，阿古拉，是他亲自动的手。
他杀了人，他亲手杀了阿古拉，他最后的亲人。
他重新迈步离开，脑子里面全是阿古拉最后含笑离开的画面，她倒在岑沐怀里，血沾染在他胸口，染红了他的衣襟。
那个傻姑娘啊，还笑着说……
“沐哥哥，谢谢……谢谢你。”
岑沐埋头走了一路，胸口的钝痛一阵一阵，眼前似乎看不清路。他似乎呼吸不了，浑身都在发颤，裹紧了披风，也还是冷。
从秦语曼哪里回来，点点和他说话，他一句也听不清。一直往前走，仿佛没有尽头。
快走到辞羽轩门口的时候，眼前一黑，直接砸在地上。
第406章 忽而白首（二十九）
岑沐迷迷糊糊似乎感觉是被张叔抬进了屋里，被人推了推之后，他混混沌沌又睡过去。梦里全是阿古拉那张含泪的笑容，凄美决然。
岑沐当初被接回太子府养好伤之后，也就是雪夫人被沸沸扬扬传了几天的传奇，期间很多人入府拜访，其中就有秦语曼。
他被秦语曼带去见阿古拉一群人，在一个叫猫儿胡同的地方，脏乱的贫民窟，好歹能够活下去。
岑沐站在那里的时候，阿古拉正被秦语曼的人准备带走。古纳第一美人，大昭当然有垂涎的人，秦语曼刻意为难，不被发现才怪。
阿古拉背挺得笔直，看到岑沐的时候，忽然没有挣扎，笑看着硬声道：“要我跟着你们走不是不行，反正贱命一条，我也不为难你们。”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阿古拉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和草原上那群骑马英姿飒爽的姑娘一样。
“我想和沐哥哥说几句话。”她静静看着岑沐，嘴角是决绝的笑容。
秦语曼点头，转身对岑沐道：“我今天只是警告你，这只是其一，你若是不识时务，这胡同里面的人嘛，都会被带走。若你识时务，只他一人。”
岑沐握紧了拳头，从来没有这般对自己绝望过，无力又无奈，声音沙哑哽咽：“所以我就算是识时务，你也不能放过阿古拉？”
秦语曼微微皱眉：“如果你早点同我过来，我肯定会放过她。眼下已经有人看上她了，我不能失言。反正她生得漂亮，你放心，不会有人为难……”
秦语曼话没有说完，就被岑沐给打断：“所以我能去和她说几句话吗？”
秦语曼嗯了一声，心里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只叮嘱周围的人看好他们。
“别哭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岑沐温和地笑着，轻轻把她脸上的泪痕给擦掉，“别怕，我在这里。”
阿古拉扑在他怀里，手里拿着那支簪子，“哥，你记得照顾好涛涛，你答应过我的。”
“嗯。”岑沐嗓子干涩，抬眸望天，强忍着眼中的水光。环着阿古拉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放心……”
他一字一句轻轻说着，仿佛在哄着一个小孩轻轻睡着。
最后，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眼泪不停地掉落。
秦语曼中午察觉到不对劲，猛地推开他们。对上岑沐那双通红的冷眸时，她被吓退了几步，恢复镇定之后，只看到岑沐怀里的阿古拉嘴角带着鲜红的血液，倒在了岑沐怀里。
“你们……”秦语曼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古纳剩下的人似乎都把他们隔离在外，没有人扑上去厮打岑沐，只是用无比怨恨的眼光看着他们大昭人。
这群人，怎么敢！
不过阶下囚，身上的尊严早就不复存在！他们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真的有骨气，要在被抓做放俘虏的时候自尽了！
她刚想出言讽刺，只看到岑沐怀里的人，扯出一个笑容，沾染鲜血的手握着那支了结自己生命的簪子，“沐哥哥，你记得保管好它。这是……雪夫人留下来的呢。”
第407章 忽而白首（三十）
岑沐伸手接过，身体不由自主已经开始颤抖起来：“傻丫头，疼不疼？”
阿古拉摇了摇头，“不疼，我不疼。沐哥哥……谢谢，谢谢你……记得照顾好……”
她话没有说完，那双漂亮的手就软软垂下。
岑沐突然就激动起来：“阿古拉！你说完啊，你话还没说完！你睁开眼睛再看哥哥一眼好吗？你让我照顾好谁？你说完啊……”
他大吼，从来一向都是风轻云淡无所谓的人，原来也会有这样狂暴的情绪。
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岑沐，只是站在一旁，一脸欲言又止。最后是古纳族中一位稍微年长的人出来，拍了拍岑沐的肩膀：“你回去吧，我们会处理好阿古拉的后事，你只需要记得，答应我们的事情。”
仿佛失了魂魄，岑沐被推开，跌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握着那支金簪。
“是我杀了她。”岑沐小声呢喃了一句，低眸似乎在看那支簪子。
“我们知道了，阿古拉走得没有痛苦，你也走吧。”怀里的人就这样被带走，猫儿胡同忽然又安静下来，只剩下秦语曼的人，和地上呆坐着的岑沐。
眼见着天色渐晚，秦语曼担心李念回府，走过去踢了踢岑沐：“想不到你心还挺狠，居然亲自动手杀了自己的亲人，白费了我一个漂亮的美人。话我也不多说，剩下人的性命，都在你手里。”
岑沐微微仰头，看着秦语曼低头俯视着自己。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任由手里的簪子刺破手心。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阿古拉的血，反正一点一点染红了岑沐的衣衫。
原来身做蝼蚁，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他忽然明白了李念当初在草原做质子的时候，那双眸子里面的恨意。
现在落魄是他，破国草原王子，被人踩在脚底下，无法动弹。深深吸了口气之后，岑沐慢慢恢复过来。
他踉跄站起来，把簪子收好。脸上再没有一点悲痛，同来的时候那样云淡风轻，身上一股风流痞气。
他弯了弯唇：“知道了秦姑娘，你放心，岑沐以后保证识时务。您是未来太子妃，府中的事情，我心里有数，定不让你为难。”
秦语曼觉得岑沐身上哪里不一样了，她盯了半天，没有找出来答案，只能扯着嘴角让自己挺直了背，看上去依然是那个高贵的千金小姐。
“你心里明白就好，再怎么受宠，也注定只能是个男宠，只有依附好大树，才能让自己、让自己在乎的人，活得更好。”她声音带着蛊惑，转过身带着人离开猫儿胡同，“你是聪明人，我话也不多说。时间不早，我让人带你去换身衣服，你回府之后哪些话该说，哪些不该说，你清楚的。”
“嗯。”岑沐盯着她的后背，分别的时候，岑沐冷笑了一声，“你且放心殿下，我不会多嘴，我晓得自己身份。不过我也提醒一下秦姑娘，有些事情，自己亲手沾了脏，不太好。”
秦语曼脚步一顿，头也没回转身离开。之后再见，就是现在在太子府上了。
她变了很多，岑沐也变了很多。
第408章 忽而白首（三十一）
岑沐清醒过来，天色已经暗淡下来。身上冷的很，屋里面是碳火的味道，很难闻。
岑沐掀开被子，张叔正好这时候推开门进来，见岑沐起来语气也多了两分愉悦：“公子，你醒了。”
他把手上的食盒放在桌上，担忧过来道：“饿了吧，先来吃点东西。大夫说你身体虚，病因倒是没有，还是多补补吧。”
岑沐点头，扯出一个笑容：“多谢张叔。”他笑起来，一贯没心没肺。穿好了衣服，就坐下来毫不客气地吃着饭。
“公子，要不然你搬去东边住吧，殿下回来知道，你哄他两句，他肯定不会多说。”张叔搓了搓手，一脸担忧，这房子废弃多年，在这里，岑沐身体肯定更差。
东边房子都是按照秦语曼住的房间修葺的，每个屋里都有地龙，不用碳火，舒服得很。
岑沐吃得津津有味，毫不在意说：“住哪儿都一样，东边是不是秦语曼住的地儿？那我还是不去了。”
“可是……”
岑沐放下筷子，“没什么可是，张叔，殿下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私自让我搬出去，等他回来罚你，到时候不是我为难？”
张叔脸色沉了沉，想了想岑沐的话，又想到秦语曼那身气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我一会儿让人多拿几床被子过来，还有碳火。”
张叔说着就动了，“您接着吃饭，那汤一定要喝完。”
岑沐张了张嘴，话没有说完就不见了张叔人影。他无奈摇头，站起来把汤给倒了。这东西药味太重，他不喜欢。
“沐元仙君，你还真是浪费。”点点从屋顶的梁柱上面跳下来，把桌上的一条鱼给吃了。
“对哦，应该留给你喝。”岑沐浅浅一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沐元仙君，你在天上多年，应该知道世道轮回，见惯生死才对。”点点伸了一个懒腰，优雅地舔舐了一下爪子。
岑沐似乎在盯着它，可是眼神有些空洞，似乎透过点点看到其他的什么。
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岑沐才回过神，站起来对点点说了一句它不懂。
它本就不懂，斑斓秘境之中出来的上古神兽，哪里会懂人世沧桑。
原先的岑沐也不懂，可是他手放在胸前的时候，感受到那颗跳动的心时，脑中各种情绪让他似乎炸裂。
他也不知自己懂不懂，只知道阿古拉死的时候，他很痛苦，张叔关心他的时候，他也是有暖意划过，还有李念……从前种种，到最后的争执，那种感觉，却无法描述。
张叔带�